.co 能称之为秘密的东西,就具备了古董的价值,在之后的日子里重新拿出来才会产生最大的价值。然弘皙要做太子的消息明日就要传天下,自然用不着封存,再听了弘皙近乎“抢夺”的手段,亲历圣祖驾崩的邬思道只能喟叹一声“太子与皇上皆有先祖风范!”
他想的先祖肯定不是圣祖康熙,而是从太祖努尔哈赤更往上的爱新觉罗列祖列宗们!那些被前明朝廷视为比蒙古人更蛮夷的蛮夷!
刚刚摆脱甚至还处在茹毛饮血时代的他们,不知礼教不论纲常,只是在野兽的本能之下掠夺可能得到一切,包括权势,甚至是女人。除了拳头,他们从不考虑对象,更没有羞涩之心!反过来,那些失败者要么埋身黄沙,好么低头为奴,从没有人考虑过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勾当,更集合起来,组织一场道德审判,将某某钉在耻辱柱上!
真的,就像太子登基还要恬不知耻的叫雍正,而太孙帮着父亲向玛法投刀!就像如今的弘皙变成旗主太子,他们,他们都是心安理得!
胜者为王,刻在骨髓,浸透血液,或者,这就是历史上为什么会是北朝征服南朝的原因吧?邬思道使劲甩甩头,将这些杂念摔出脑海,吆喝着在自己的小院摆开酒宴,总归是好事呢,当为太子贺!
还是那“飞苍蝇”的功利理论,自己乍着翅膀也不过转尺许高低,攀龙附凤,鸡犬都能升天,先是邬思道为首,太孙府所属的典礼史贻直、侍卫副首领高钦、伴读小尹外带大小侍卫见礼,紧跟着是府内的外管事多卓、内管事秋月、大书房丫头妙玉带着阖府下人叩头。
随后的酒宴,恰是将进酒杯莫停,饶是弘皙保留着前世的好酒量,也喝的晕晕乎乎,这还亏得邬思道预先吩咐了国丧刚除,不可欢宴。否则,这府里上下几百人,谁还没个三朋五好?再加上镶黄旗下所属,但这些就能踏破了府门的门槛,更别提旁的那些来拜见储君的!
一场酒直喝到夕阳西下,就在弘皙被秋月与妙玉架着准备离开的时候,不速之客不请自来――隆科多!
“咱们这位舅爷好快的耳报神啊!”弘皙重新打个酒嗝,“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工夫不大,隆科多便兴冲冲的进来,作为皇亲,他也熬了近月,除服之后,脑门剃得铁青,一身簇新的官袍,挽着雪白的箭袖口,看上去煞是精神。见礼之后却转而面向邬思道,“邬先生,老隆给您报喜来啦!”
一句话却把邬思道说愣了,诧异道:“邬某何喜之有?”几乎是下意识,他并没有透露太孙变太子的喜讯。
“皇上已经下旨,兵部主事党逢恩亏空库银,今晚就要抄家!”隆科多笑嘻嘻道:“这对邬先生难道不是喜事?”
“隆大人,追缴亏空早在圣祖当朝便有旨意,如今皇上雷霆犁扫行霹雳手段固然叫人佩服,只是――”邬思道的眉头微皱,“邬某委实不知党逢恩是谁?更不知喜从何来啊!”
“不是吧,邬先生,你连党逢恩也不知道?”隆科多瞪大眼睛一怔,转瞬似乎又明白过来,挑着大拇指道:“邬先生果然是真豪杰,既金家言而无信在先,干脆就慧剑斩情丝,老隆佩服!”
“老隆,你究竟有事没事,没见孤王正高兴?”弘皙揉揉发木的脑袋,脸也沉了下来!
酒后吐真言的理论根据就是因为酒精刺激下人能露出真性情,从皇阿玛那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他每个毛孔都透着兴奋,即便别人恭贺时他假假的谦虚,内心也早被舍我其谁占满。自隆科多来了,不恭贺就让他着恼,偏是还弄个什么“党逢恩”来东拉西扯,这他娘的跟自己有毛关系?
“嘿嘿,殿下莫急,您还记得咱们邬先生那位表妹金凤姑么?”隆科多故意卖关子,不等弘皙回答,邬思道却有些情急,“隆大人,邬某的表妹早已嫁做人妇,咱们非礼勿言,也省的坏了她的清誉!”
“还清誉――”隆科多撇撇嘴,“当年邬先生的姑父金玉泽背信弃义,将女儿嫁与党逢恩,才让邬先生茕茕孓立至今!”转而又是一声狞笑,“皇上下旨给我,一会儿就去金玉泽、党逢恩的府上抄家!邬先生请放心,我老隆必定好好**言而无信的金玉泽,还有那个**材儿金凤姑,阖家良贱都给你弄来当奴才!”
在法律不健全的年代,信义就是最淳朴的契约精神,《春秋。谷梁传。僖公二十二年》就有:言之所以为言,信也;言而无信,何以为言。一个人说话不算数还能干什么?故而,隆科多对金玉泽的厌恶是社会通理,但他骂金凤姑**才却也不是恶其余胥,不管是《女诫》或《烈女传》都有好马不配双鞍,好女不侍二夫的教导,既然与邬思道订婚,媒妁之言在前,生为邬家人,死为邬家鬼,甭管那金玉泽如何想法,她都该为邬思道守住贞洁,但她偏是嫁了,**二字考语脱不开!
“邬先生,大丈夫酬恩报怨,乃第一快心之事,这不是一喜?”隆科多端起被刚刚斟满的酒杯,“殿下,咱们当为邬先生贺,到时候,就让她给邬先生唱一出马前泼水!”
“还是算了吧!”邬思道端起杯中酒一饮而尽,几丝落寂划过眼底转而又平静下来。
他当然知道“马前泼水”,那是《汉书》记载的一个小故事,讲的是一介寒生朱买臣,其妻嫌其贫贱,自讨一封休书回家,待到朱买臣做了太守有想破镜重圆,请朱太守收回休书,朱乃臣将一盆水泼在地上,以覆水难收的道理羞走那婆娘。
想邬思道欲见金凤姑之时,刚刚投身太孙府,得了太孙以国士报之的承诺却伤了双腿,一脚天一脚地最是需要人安慰,被抬到金府门前,正遇上省亲的表妹,好死不死的还腆着大肚子,若不是弘皙的激励,万念俱灰的他怕是早死的干干净净了!
怎能不怨?如何不恨?
但时间长了,眼界宽了,他哪还会计较酸涩的小儿女之情,微微摇头,“此事还是算了,趋吉避凶乃人之本性,当年邬某孟浪生祸,为人父母如何还能送女儿入火坑,如今姑母已逝,此情莫要再提,真若隆大人有心,不妨留她些体己银两。”
“好,不提就不提,”隆科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就再来说第二件,给老隆传旨的小太监乃是旧识,得了老隆百两银子还附赠了一个消息,皇上初登大宝,明年要效仿圣祖开博学鸿儒科,特简一批人进翰林学士,然后转上书房。以邬先生之能宣麻拜相还不简单……这难道不是好事?”
“隆大人,这好事怕是别人的!”邬思道淡淡一笑,“邬某虽读书不少,却有三忌,三不可用!”
“一是残疾之人,这是一忌。”邬思道道:“国家取士授官,自有制度,自隋唐以来除去科举还有大挑,我大清国运正盛,人才济济,邬某流浪四野十几年,得太子庇护才有脱身之所,骤然置于庙堂之上,恐怕有伤圣德,一不可用!”
“邬某原是犯罪之人,这是第二忌。当年大闹南京贡院,震动朝野,天下尽知,虽说是激于义愤,到底是触犯了国法,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圣祖曾下诏画影捕拿,邬某却逃了,这是不忠。连累阖家遭难又是不孝,罪余之身,丧家之犬,不忠不孝之人如今却要登堂入室,辅于帝侧,岂不是连累了皇上的清名?这是二不可用!”
“邬先生――”弘皙不愿听邬思道如此贬低自己,刚要劝他,却被邬思道摆手制止,“殿下,邬某还有第三忌呢!”
“虽有小才,却是阴谋为体,张中堂在伯伦楼便曾诛心破意,鹤舞升平之世,万岁龙日天表光明正大,如何能用?”
“这还真是可惜了!”不管弘皙是不是听进去了,但至少隆科多觉得有理,复又端起一杯酒饮了,眨眨眼睛道:“没关系,当年邬先生家境殷实,这聘礼必定少不了,老隆此去抄家,必定与邬先生讨回来!”看看弘皙,又自失一笑,“殿下,您不会怪罪吧?”
“你觉得孤会短了邬先生的银两?”弘皙哼了一声,“赶紧去办差吧!不该你操心的就少些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