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更新时间:2012-12-02
这话扯得远,云卿只一笑置之。说到底慕垂凉费尽心思的,只为给自己找个三姨太,她可真有点儿不相信。日子还长着呢,谁算计谁谁赢了谁,可都还在后头,走着瞧便是。
她们只到苏记门前晃了一圈儿,苏二太太正笑着跟客人谈买卖,谈笑风生如旧,赵掌柜拨着算盘珠子,依旧一脸严肃。这样在门外看着,仿佛苏记还是昨日的苏记,蒹葭走了一路也还魂儿了,笑说:“费了那么大周章,总算至少保全了一处。看着这儿啊,心里就踏实,觉得怎么走都不怕,都有退路。”
这时候,苏二太太说笑之间恰好看到云卿,云卿远远跟她行了个礼,示意有事需告辞了,不料苏二太太脸色微变,回头简单交待一番便匆匆走出来一把拉住了云卿的手。
“看你在忙,原想说不打扰你了。”
苏二太太走得急,喘了一会儿才匆匆说:“你跟我来。”
接着不由分说就拉云卿走,并不是回苏记,反倒是进了斜对面的茶楼全馥芬。找了僻静处随便要了壶茶,环顾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说:“你近日里可见着苏行畚了?”
“苏行畚?”这名字简直有些陌生了,云卿和蒹葭相视一眼,摇摇头说,“没有啊,怎么了?”
苏二太太灌了一口茶,茶烫,她又喝得急,难免神色狼狈,却忙着说:“我却是……咳咳,我见着了!当初苏行畚败光了苏家,家里那几位可真真儿是难容他,连太太也说不上话,三姨太又趁机反咬一口,让老爷将苏行畚从族谱中除名,然后立下遗嘱待他百年之后家产一分为三,一份儿给我的小雀儿做嫁妆,另两份儿自然是给三姨太的儿子。这事儿原本说妥也妥当,说不妥么,那就是至始至终苏行畚就没露面、就没个音信儿、就不知情!前两天回来了,一身狼狈,老爷毕竟心疼,给了一把闲钱让人带他先治病,三姨太可不愿意了,要说也是,现在得苏家哪有什么闲钱,多花一个大子儿就是花了三姨太儿子那份儿,别说她不愿意了!这一来苏行畚才知道苏家这些变故,到这里却有些不寻常了。”
“不寻常?”云卿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苏行畚……他没有再去找你们麻烦吧?”
“我们?呵,谁不知道我苏柳氏供着苏家一大家子吃喝呢,苏家人但凡想有口饭吃的,谁敢巴巴盼着我出事儿?”苏二太太话一顿,又紧紧攥着云卿手说,“可不晓得苏行畚是经了什么变故,听说苏家这些事,也不哭不闹,只央求苏老爷容他进门拜祭亡母。那会儿子我在家呢,眼看着苏行畚一言不发去祠堂三支清香那么一插,稳稳当当磕了三个响头,脑袋都磕破了,然后一脸平静地大步离开了苏家。人说不叫唤的狗最咬人,苏行畚那样子可真叫我担心,只盼着他别去找你们晦气就好。”
云卿也渐渐收了笑。苏家这事儿她插手过多,苏行畚原本就不大待见她,这会儿若要寻仇,少不了要冲着她来。若是从前她真不怕,可这会儿子住在破庙里,真真儿是要防不胜防。
“多谢二太太提醒,”云卿笑笑说,“我记下了,这就回去安排。二太太你也快回去吧,哪能让客人久等。”
苏二太太走了好一会儿后,云卿还在苏记喝着茶。这事儿没个头绪,有点不好琢磨,不过既然慕垂凉那里已经在收网,她是绝不能能留什么隐患了。正数着手头需了结的事,却觉一阵寒风吹过,抬头便见有人进来,那么巧,竟是蒋宽。
蒋宽果真瘦了,许是裹了毛皮大氅,看起来又华贵又单薄,像空荡荡一个衣架子。蒋宽抱着个红泥小炉子匆匆忙忙往前走,到了云卿她们桌子跟前儿才看到她们,登时就愣了,那神色又抓心挠肺又牙痒痒,可真叫一个复杂难辨。
哎呦喂,云卿一拍脑门儿,一心只记得这是慕垂凉常来的地方,都忘了人蒋宽才是挂名的掌柜。俩人化友为敌可有些日子了,他姐姐蒋婉又那么闹过一回,云卿可没指望人家笑脸相迎。
果然,蒋宽直接说:“喝完这壶就走吧。不收你们茶资。”
云卿挑眉,笑着起身说:“可真要多谢蒋少爷了。好在茶资我们还是准备了的,呶,小二你点点。”
店小二忙说:“掌柜的既免了二位的茶资,那二位客官还是——”
“收着吧,我不大方便欠你们家掌柜的人情。”
蒋宽眯缝了眼,端详她半晌,脸色微变,接着冷哼一声单手抱着小炉子提起衣摆就走。
云卿也带着蒹葭欲离开,走到门口,却看到地上两片翠生生的柳叶子。腊月里扎看见这样鲜嫩的绿真是叫人满心欢喜,蒹葭笑:“腊月春归,真是好兆头。想是咱们二爷该回来了。”
云卿拿在手上端详半晌,这两片叶子尚翠,上头没有脚印儿没有灰尘,难不成是刚刚落的?云卿回头一看,只见楼梯处方才蒋宽站着的地方同样躺着两片这样的叶子。这倒是不稀奇了,蒋家是什么样儿的人家,造个腊月绿柳的景致可一点儿都不难。
出了门,蒹葭不免又忿忿:“差点儿叫蒋家大小姐给诳了,蒋少爷这不好好的么?找咱们兴师问罪个什么劲儿!”
云卿叹气说:“不大好呢!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望族子弟,又是嫡子,虽说性情各异衣着各异,可有一处却是一样的,那就是受不了脏。可蒋宽呢,衣服上粘着那么多树叶子就匆匆回来了,想来是一路都心不在焉。”
两人随之去了商陆那里,将苏行畚的事细细与他说了。商陆也觉得不放心,当即差人通知紫苏、芣苢等岚园人要他们平日里多加防备。又问云卿:“破庙终归是不安全,便是再加几个人盯着我也不放心,不如先找个正正经经的落脚地儿,别只顾着下套儿,反倒忘了身后的狼。”
云卿叹气说:“我这一路也都在想这个呢。我跟苏行畚这梁子可结大了,他来寻事我一点儿都不意外,可又琢磨着,这破庙都住了这么久了,难得裴家叶家和蒋家消气儿了不来找麻烦了,我现在要走,万一打草惊蛇,让这几家再把心思放到我身上可怎么好?毕竟裴叶两家的联姻到现在都没坐实呢!”
“那又怎的?”商陆阴沉着脸说,“难不成为了成全他们美事,甘愿自己遭罪么?”
云卿忙说:“怎么会。商陆哥哥莫担心,一来么不怕哥哥笑话,慕家那位爷是不会眼看着我出事的,二来我琢磨着我师傅快该回来了,那破庙再危险我也住不了几天了。等我师傅一回来,我也不需顾忌什么裴家什么叶家了,现下这状况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呢!”
“大谋,大谋!二爷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你像寻常女儿家一样赏花看鸟做绣活儿便好,小姐你明明知道,却偏偏不听话。现在手腕子也伤了,人又住破庙里,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可真真是叫我没法跟二爷交代!”
商陆连日以来查不到裴二爷消息,难免心焦气躁了些,又担心云卿,不由脱口而出说出这些话。可话说完又觉不妥,看了云卿半晌,叹出重重一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