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楚朝惜素来是优雅的,待人从容而客气,有种天生的淡然和疏离感!你看着他对着你笑,好似他眼里全都是你,可事实上,他眼里有没有你还真的不一定,而且,他心里说不定是在想其他的事!但最起码,他接人待物表面上是礼仪十足的。
哪怕是他所厌恶的人!
可现在,却对着一个人说了这般恶毒的话――
可见他心里有多么的讨厌楚容氏了。
楚府――楚容氏,也就是楚朝惜此刻嘴里毒妇,此刻正在笑语盈然,面色慈祥的看着面前的人儿,眉梢眼底俱是温柔,爱怜,“莲姐儿你是不是又调皮了?我听嬷嬷说,你竟然一个人使性子跑到了后花园子里藏起来,让嬷嬷一通好找?可有此事?”
“娘,我哪有。不怪莲儿,是嬷嬷的错。她非要莲儿绣荷包,莲儿明明想去扑蝶的嘛。”十岁左右的小丫头粉妆玉雕般,黑葡萄似的大眼滴溜溜转,听着楚容氏的话,先是俏皮的吐下舌,继尔,嘟了小嘴委屈的向着楚容氏怀里腻过去,“娘――”
小丫头正是楚容氏和楚叶阳的女儿,楚月莲,今年十岁,圆圆的脸儿上犹带着几分婴儿肥,一双眼咕噜噜转着,显的整个人俏皮又极具朝气,今个儿的她着了一身绛红色冬装,梳着两个苞头,上头系了粉色的丝带,两端坠了指甲盖大小的银铃,随着她小脑袋的随意晃动,发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小脑袋来回晃着叮当作响―蠊―
“没有?嗯,那我可要把嬷嬷找过来问问了,好大胆的奴才,居然连主子都敢编排起来,还敢到我这个当家夫人跟前儿来嚼舌,咱们家可留不得这般的***才,拉出去卖了才是正理!”楚容氏板了脸,这么多家楚家当家太太的威严不是假滴。
楚月莲被吓了一跳,小脸上多了几分紧张,小手拽着楚容氏的手,“娘,不要,她,她们――嬷嬷没做错什么啊,你不能赶她出去――”在楚容氏挑眉,似笑非笑的眸子里,楚月连垮了小脸,一脸的愤愤,“人家不就是没乖乖绣花嘛,娘,我不爱那个――”小丫头说着话,举起十指,圆圆小脸儿上尽是可怜兮兮,“娘您看,莲儿的手都被扎破了,呜呜,好疼的啦,娘,您可怜可怜女儿,咱们不学那劳什子刺绣了嘛。娘,娘――”
楚容氏被自家宝贝女儿晃的直头晕,若是别的事怕是早就松了口。
可是女红的事却是事关这丫头出嫁之后的日子,她这当娘的再舍不得狠心束缚着女儿,日后婆家嫌弃起来,可如何是好?她一狠心,闭了下眼,伸手拍开楚月莲的手,正想横了心骂她一通,不妨门侧有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家莲儿这是又受什么委屈了,咱们不求你娘,乖,过来和爹爹说说,爹爹给你作主。”
“爹――娘坏,让莲儿刺绣,你看,莲儿手都扎破了,疼――”
要说楚叶阳三个孩子里最疼谁?不是嫡长子,也不是继妻所出的嫡次子,余下的庶三子庶四子更不是,他最疼的是楚月莲,这个唯一的嫡女!那是要星星绝不给月亮,没边没际的宠着,这会还没进屋呢,光听到女儿抱怨的话心就软了――
学什么刺绣啊,她家女儿是天才,日后不学也会。
嗯,就是不会,不是还是丫头婆子绣娘那些人来着嘛。
不然,要她们有何用?
心里对于自家的小娇妻便多了些许想法,难道他楚叶阳想要宠着自己的女儿,让她无忧无虑的当个千金大小姐,这也不成?做什么非要让她做不喜欢做的事呢,你看,孩子都嚷着手疼了,他眼里布满浓浓的疼惜,抱了抱楚月莲,一脸的心疼,“来,让爹爹看看,都扎哪了,是不是这里疼?爹爹给呼呼,乖莲儿,不疼啊,嗯,咱们以后在也不绣那些鬼东西了。你看到什么喜欢的,咱们去买来就是。再不济,爹爹赶明个儿给你多寻几个出名的绣娘。”
“还是爹爹最好,莲儿最喜欢爹爹喽。”楚月莲抱着楚叶阳,吧唧就是一口。
“乖女儿,去玩吧。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旁边椅子上,楚容氏听的眉头直跳,好几次想要打断身边这对父女的对话!特别是在看到楚月莲亲呢的去亲楚叶阳,而楚叶阳则是一脸傻傻的宠溺的笑时,楚容氏的眉头几乎拧在一起!可几次话到嘴边,她却又咽了下去!
她得给夫君留面子!
哪怕是女儿面前,也不能驳了自家夫君的话。
这是楚容氏最为信奉的几条之一,夫君的面子是最最重要滴!
最起码,表面上她表现的的确是这样。<
小丫头帮着捧了茶,端了果点退下,抿了口茶,楚容氏略略在心里组织了下词汇,温柔的笑,“老爷,妾身知道你疼爱莲姐儿,可她不小了,该有的规矩得学了,不然,日后如何嫁人?咱们当爹娘的疼着宠着,难道还能陪她一辈子不成?”
“我的女儿学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开心就好。”
“老爷!”又是这话!楚容氏听的眉头突突直跳,心里便有些火,每次她想着教女儿吧,一罚她,得,楚叶阳就跳了出来,好像自己是个继母,不疼女儿似的,楚容氏很想翻个白眼,你这样不是爱是害,可她还不能发火,得笑!
“好了,淑真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楚叶阳朝着小妻子笑笑,对上楚容氏有些不悦的俏脸,他眼底布满了笑意,但对于楚容氏的话却是满不在意――总是小孩子心性呢,不过是娇养了些罢了,至于这么严重几次三番的说讲?
再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还宠不得了?
有心想把达个话题转开吧,可看到小妻子娇娇嫩嫩的巴掌大的脸,心里顿了下,伸手轻轻的拍拍她的手,一脸的宠溺和忍让,“好了,不气了,不过就是宠她了些嘛,以后我注意,注意好不好?”
知道楚叶阳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可楚容氏却只能随着他的意思把话题给放开。夫妻两人又说笑一番,外头有管家回话,把楚叶阳给请走,屋子里,只余下楚容氏,慢慢的端起茶抿了一口,轻轻的挑起修剪精致的眉看向一侧服侍的嬷嬷,“李大回来没?”
“因主子的话,还没。”
纤细白暂如玉般的手指微屈,在桌面轻敲几下,眸光沉沉,“你派人盯着点,他一回来就让他来见我。”她的话令的那嬷嬷皱了下眉,“主子您还是怀疑他――”
“不是怀疑,我是肯定。”此刻的楚容氏哪里还有之前的娇丽妩媚?眉眼挑起,带着无尽的冷意肃然,“你以为,这么几年来老爷把他放在外头,他就这么乖乖的听话?我可是冷眼瞧着呢,那个人绝对会有后手,只是咱们一时间没找到罢了。”
“那,若是一直找不到?”
“怎么可能,只要是在这个镇上,他总要出现的,难道还能逃了咱们的眼?”楚容氏一声低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布满冷寒之意――楚朝惜,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再次逃过去,哪怕你不死,我也得让你脱上几层皮,再无翻身之地!
――知道楚朝惜心情不好,乔飞便想着法子哄他,虽然不至于彩衣娱亲吧,但也颇费了一番心思,总算在楚朝惜那好看的脸上见到了一丝笑模样,不禁长吁了口气,身子直接歪在了身后的榻上,“楚朝惜,你知不知道哄人很费脑细胞的,一个说不好,会折寿的。”
“――”才涌起的一丁点感动,得,被这一句话立马全打消了。
摇摇头,楚朝惜无奈的揉着眉心,“丫头,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温柔?好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帮你去找来?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或者,每样来一个?”乔飞斜斜倚在榻上,神色悠然,红唇轻掀,说不出的妖娆妩媚,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瞟向楚朝惜,“楚公子可要?”
“乔飞!”楚朝惜狠狠瞪她一眼,敢拿这样的话来开玩笑,这个小没良心的,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早就认定了她?看着他一副对着自己暗自磨牙,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乔飞扑吃一笑,“和你开个玩笑嘛,难道你当真了?”
楚朝惜对着她翻个白眼,懒得理你!
身后,乔飞吐吐舌,眼底却是一抹笑意掠过――总算是把他的心思给引开了一些。虽然不知道他出去大半天遇到了什么事,可事关那个楚家,以及楚朝惜生气是真的。对于这件事上,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劝他?
好像有点多余,而且,楚朝惜心里肯定有所决定。
自己说什么都有点瞎子点灯,白废的感觉。即然不能劝,那只能把他的心情引开,尽量让他开心就是了。笑着给他续了茶,乔飞把面前的红枣芙蓉糕往楚朝惜跟前推两下,“中午没用饭吧?我已经让空青去煮了碗鸡丝面,应该差不多了,你若是实在饿的慌,便先用块点心垫垫肚子。”
拈了块点心在唇边略略一沾,楚朝惜却又把手放了下去,凝眸半响,他看向乔飞,“丫头,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他的声音凝重里透着三分的无奈二分的难过五分的怒意,“若是可以,家里再多请个小厮好吗?”
“嗯?”乔飞并没有多说什么,只
是扬了扬眉,示意楚朝惜继续往下说。
对上乔飞乌黑葡萄似的眸子,他眸光微闪,里面装满无奈,“是我以前的小厮,我,我今个儿在街上遇到的,他,他被打折了腿,说,说是因为损坏了府里贵重的东西――你放心,只是给他一个住处儿,他的月银我来付,不用你操一点心的――”
“楚朝惜,我是这样的人吗?你和我,还分那么清楚?”乔飞怒瞪他一眼,想着他刚才那些清清楚楚的话,又有些火气往上窜,实在是忍不住,顺手在他腰上的软肉处拧了三百六十度的一大圈,疼的楚朝惜倒抽口气,忍不住就一声闷哼,“丫头,疼!”
“活该!”对着他翻个白眼,又坐下喝了两口茶,乔飞放下手里的茶盅看向他,“你说的小厮就是那个以前经常跟着你的双喜?他出什么事了?”记忆里那个双喜挺机灵的,整日里笑咪咪的,总是能对楚朝惜的心思忖度的恰到好处,素日里一副精明能干的样。
倒是个不错的?只是,出了什么事?
“是容氏那个毒妇,她,她故意陷害双喜,她不甘心就这样让我在外头逍遥自在,以为我手里肯定还有不少的铺子什么的后路,她觉得双喜知道我的事,所以――”
“真是岂有此理。”乔飞拍了下桌子,虽然这里生活了小一年多,但对于这种动辄要人命,断人手脚的形为她是真心接受无能,可这个世道大势所趋,可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对于这点,她可是极点自知之名滴。
“那现在双喜呢?外头天儿这么冷,你把他放在哪了?”
“在福来客栈――”
乔飞有心想说几句,可转而她便理解了楚朝惜的心思。若是换成她,也会先把人安置在客栈吧?她笑笑,看向门口端了面条进来的空青,话却是对着楚朝惜说的,“你先把面吃了,一会我让钱伯带两人和你一块去,把他给抬回来,左不过就是个住处罢了。其余的你看着办,要是需要请大夫,你就在路上让人去找名信誉好点的就是。”
“谢谢。”
“不用谢我,你可别忘了,你手里铺子庄子的收益银子进项都在我手里呢,严格算起来,我这也算是借花献佛,讨你欢心。”乔飞笑着打趣,空青已经把面捧给了楚朝惜,乔飞亲自递了筷子给他,“慢点吃,小心烫。你不吃葱花,我就让空青都捡了出去,却又另放了些香菜――”乔飞絮絮叨叨的话,听在楚朝惜耳中,却只觉得心头一暖!
他想,这是他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听,最美好的声音!
一个时辰后。
双腿被人为折断,头发乱蓬蓬的,衣衫褴褛,似是个要饭叫花子般的双喜被人用软轿抬进了前院,乔飞也在,看到记忆中那个精明能干的身影变成眼前这个颓废,狼狈,一脸虚弱,双腿不于行的乞丐般存在,她也不禁眸光一沉。
这个楚容氏――
随后跟来了擅长骨科的大夫,帮着双喜细细的诊了脉,脸色有几分忧虑,“这伤势虽不甚重,但却也不轻,而且,依着老朽看,他这伤势时间不短,若是好起来也快,但若想着恢复到完全正常,说实在的,老朽实在是没这个十足的把握――”
大夫的话让楚朝惜心头微沉,可看着榻上一脸虚弱,朝着自己努力挤出抹笑,用力的摇头示意自己不在乎的双喜,掩在袖中的双手用力,再用力的握紧,最后,他只是闷声道,“无妨,大夫您只管用药,恢复到什么地步是什么地步吧。”大不了他养双喜一辈子!
大夫点点头,重新处理了双喜的伤口,又开了些药外缚内喝,双管齐下,希望效果会更好一些吧。待得大夫告辞,双喜看着床侧的楚朝惜嚎啕大哭,眼泪横流,双眼横糊不能视物,那叫一个委屈啊,好像在外头迷了路受了委屈,终于寻到家长,所以,可以任性肆意的大哭特哭的孩子!
乔飞本来是要进去问问情况的――
虽然双喜以前是楚朝惜的小厮,但楚朝惜被除族的时间不短。
这中间他有没有什么改变,他的心还是一如往初的偏向着楚朝惜?
可她才站到门口,手堪堪挨到门上,听着里头孩子似毫无顾忌的大哭。心头一软,她转回了身子,淡淡扫了眼站在她身后听的小脸上涌起几分凄然的空青,“这里有楚公子就好,咱们还是先回吧。”不管如何,双喜的伤势是真的,且让他在这里养好伤好了。
再说,不是还有句话说,日久见人心吗?
不管双喜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时间久
了,总会发现的。
晚上,楚朝惜的神色虽然仍带几分阴霾,但却恢复不少,乔飞特意交待钱伯,好生的照顾好双喜,又给他安排了独自的一间屋子,特意让厨房给他另开的小灶,一番安排下来,楚朝惜眼底的感激愈深,“丫头,谢谢你。”
“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什么,倒是你,可想好了对策没有?”歪在软椅上,乔飞没骨头似的整个人都窝在上面,身上盖着被子,手里捧着暖炉,屋子四角炭火烧的极旺,暖意盈盈里,乔飞却微微蹙起了黛眉,“看情形,你这位继母果然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过你的。”
“那是自然,有我在,她生的儿子就只能是次子,哪怕如今我怕除族,可依着她那七拐八弯的心思,怕是还在坐卧不宁的日夜担心父亲何时回心转意,自己这个嫡长子又何时会被父亲重新招回楚家――”说着话他自嘲一笑,眼底是足以凝成实质的讽刺,“她啊,只要我活着,怕是就得日夜坐卧不宁的!”
听的出他话里头的怨愤,乔飞默了一默。
自古以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潜移默化之下,对前妻的子女能有多好?当今这个世界不比前世,这里可是嫡长子继承家业,次子只是打理庶务或是分红,顶多就是分那四分之一左右的产业出门了,若是楚朝惜在,楚容氏的儿子哪有机会承继?
哪怕是楚朝惜被除族,不被楚叶阳所认可,不被楚家所认可,可她还是不放心!
能让人放心的,只有死人不是么?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乔飞默默的帮着楚朝惜续了回茶,心里却是对眼前这家伙同情的好――被自家继母视为眼中钉,这么多年他是怎么避开那女人算计的?不过转而一想,她就了然,楚朝惜的能力手段应该也是不弱吧,不然,哪里有现在好端端的楚朝惜?
依着她来看,那女人的手段肯定是一波又一波,可楚朝惜还好好的坐在这?
甚至还曾在楚家坐稳楚大公子的位置,成为楚家眼里最为出色的承继者。
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楚朝惜想来还会沿着自己的规化一步步走下去吧。
即是自己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么,楚朝惜,就让我还你一个富贵逼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