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再大的个人恩怨于历史面前也只是过眼云烟,渺小得根本不值一提。无论清颜、长恭乃至宇文邕如今生活地怎样,命运的轮轴总是不可能因此而停止转动的。只要这世上还有人存在,一切便永远都在发展。
齐国武平三年,京中流言四起,称左丞相斛律光有谋朝篡位之心。齐主高纬听信谗言,遂诱斛律光游观东山,在宫中以弓弦杀之,并以谋反罪尽灭其族,抄家充公。至此,传奇一生的落雕都督就此陨落,时年58岁。
而自毁了齐国最后一道城墙的高纬犹不自知,少了这个刚正不阿臣子的掣肘,他索性越发地玩闹无忌,直将偌大的一个国家都彻底交到了陆令萱等一干奸佞小人手中。待这样劲爆不已的消息传到长安城,素來洞察先机的宇文邕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牢牢地把握住了关键。
于是,调兵遣将,大赦境内,于公元577年一举发兵。但凡沿途经过之处,无不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路长驱直入,直至攻破邺城,覆灭北齐。而在胜利之余,这位英明盖世的君主当然也沒有忘记斛律光这个昔年的对头。虽说他曾给自己带來了那么多麻烦,但到底也是一代忠臣良将,这么些年的交战,彼此之间也是隐约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明月若在,朕又岂能轻入邺城?”据说,这是宇文邕踏进齐国那金碧辉煌议事殿时所说的唯一一句话。沒有理会周国几个迂腐老臣的谏言,他径自下诏追封斛律光为上柱国、崇国公。一时之间,倒叫那些原本隶属于齐国的百姓对这位新国君很少了几分抗拒之心。
对旗鼓相当对手的尊重也就是对自己的尊重。有时候,拉拢人心往往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终究,还是做到了啊。”在远离邺城的一座小山村里,一身寻常棉布青衫的女子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依然沉静。缓缓转身,她露出一张微有瑕疵的脸孔,尽管那一道曾经的伤口依旧化作红痕盘踞半边面颊,但却丝毫影响不了她的气度风华:“只是可惜了义父,戎马一生,到头來却是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这是斛律叔叔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无可奈何。”轻叹出声,一旁那绝美出尘的挺拔男子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黑眸中一抹深刻的哀恸慢慢弥散而开。斛律光和段韶一般,皆是他视作亲父、尊若师长的人,眼看着他们先后离世,还皆是为了那样不可思议的理由,他只觉得满腔的悲愤无处可诉。
“连我都能看出端倪的事情,更何况是父亲这等历经多朝的老人呢?”另一边,一个身着赭色布衣却依旧风度不减的男子似是有些讥嘲地开口:“我一直笑他这一辈子未免活得刚直太过,老了老了只剩迂腐,却不曾想竟是一语成谶。”
听出他语气里潜藏的黯然,青衫女子浅浅抬眸,下意识地便是出言安慰:“恒伽哥哥,有些事并非人力可以逆转,你也不用太过自责的。再说,”她凝眸望向天际,像是要将目光投射到某处不为人知的虚空当中:“义父也并沒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愚忠。至少,现在的斛律家还有你,还有婉仪和钟都。”所以,一切都还有希望。只要人还活着,沒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呵呵,如今也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带了几分苦涩地笑出声來,昔日京都之中的翩翩贵公子优雅仍在,只是少了当年的悠然和漫不经心,平添了几许沧桑和落拓的意味。
为了防患于未然,高纬有心诛连斛律一族,因此早在抄家当日,整个斛律府上上下下大概几百号人就都被抓了回去,只待秋后问斩。除了早年犯事被诛的长子斛律武都、后來战死沙场的次子斛律须达,斛律光一脉尚还存活于世的,几乎沒有一个可以幸免于难。
不过凡事也总有例外。先是斛律恒伽早有预感,在劝说父亲不成之后便只能使了一招金蝉脱壳,自行逃离了邺都;接着,便是有那与斛律家交好的老臣,不忍心看一代忠臣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于是擅自在刑罚之上动了手脚,将年岁最幼的斛律钟都流放出京,又恰逢宇文邕杀到,大赦天下,是以毫发无伤。至于斛律婉仪,却是在更早之前就改嫁去了别地,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便是诛连一说,也是无能为力的。
淡淡一笑,那绝美男子却是着实不喜这样的伤感氛围,语锋一转便是将话題给岔了开來:“既嫌家族不够兴盛,那你便早日娶妻生子,日后百子千孙的,也叫我们看着眼热眼热。”
“百子千孙?”被他这一长远设想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赭衣男子眉梢一挑,话语之间针锋相对,毫无礼让的意思:“长恭,你有空说我,倒是快点和清颜再生一个來得要紧。你家那小子,可是盼妹妹盼了很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