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丽等待着消逝。在校庆礼花响起的时候。
在这以前,她成功找到了这个世界的一千名幸存者,帮助他们制定了新世界的秩序。学院的事情也顺利交接到了新老师的手中。
然后,在礼花升上天空以后,她带着诗绪里悄悄离开了,走进了安娜的房间,锁上了门。
她看着这个房间里面的一切。熟悉的桌椅,熟悉的床。安娜曾经躺在那里静静入眠,曾经漂浮在那里,将知识之光燃烧成拯救世界的文字。
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不会有谁还记得安娜这个人。不会记得安娜这个名字曾经属于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曾经为这个世界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赤瞳女神。
但是这个名字仍然会作为校名的一部分,在一段短暂的时空中被记起。
而且,那一个安娜已经走向了全新的未来。只要她不那么急于发动革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她乖乖的,按照丽说的做。
如果能够像丽所期待的那样发展的话,她的消逝将在她到达次元港口的时候到来。丽等待着消逝。消逝证明一切都会被改写,这将是最好的结局。
在飓风之中,丽努力睁着眼睛。强烈的风吹让她流出了眼泪,但是她的心里没有悲伤和恐惧。
她准备见证自己的终末。
光,出现了……
……
……
她看见一片纯白的世界。
这就是消逝以后的世界吗?飘在这里的是我的灵魂吗?
……有点奇妙。
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似乎想多了。
诗绪里身体的温热还在。它毛茸茸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丽的怀中。手臂和身体之间夹着恒河沙书。但是好像感觉不到重量。二者都是。
最先出现的是声音。遥远的汽笛声,从很近很近的地方传来。然后是海浪的声音。
然后,光消失了。
突然的黑暗让她陷入失明。一切如墨水漆黑。
好在,只是暂时性的……星光和灯塔最先在永夜之中显露出来。过了很久很久,缩小的瞳孔才放大到合适的大小,让她可以看清近处的甲板上的一切,与远方被灯塔照亮的神秘海面。
无数次元碎片漂浮在海面上,如小岛,如蚕茧,如水晶球中的圣诞小屋。
这是……次元之海。
船只到岸了。
港口的灯光还是和离开的时候一样。正上方悬挂的巨大的钟表,其指针只比她上次离开的时候走动了五分钟。
诗绪里将头从她怀里探出来,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蹭了又蹭。
“真是奇怪的钟。”诗绪里说。
丽没有说话,抱着它快步离开了船,踏上了陆地。
“薤露怎么办?要不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放出来?”诗绪里又问。
丽的心思完全不在被囚禁的薤露身上。
她风风火火地走到了离她最近的一个人面前,直接揪住了他的领带:
“告诉我!目前无涯学海十二大教授的名字!”
那人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妻子和孩子,似乎是在家庭旅行的模样。一家三口都被丽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而那个男子直接吓得结巴了。相比之下,女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反而胆子大了一些。她将孩子护在自己的怀里,壮足了胆子,说:
“……那种事怎么知道啊!我们又不是那个国家的人!那么小的学究之国……”
男人吓得腿都软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狂点头。
丽还是没有放手。
“那里是否有过一个叫安娜・阿奎那的助教?”
革命是那样大的事情,就算是他们或许也会知道吧。丽是这样期待的。
“那是谁!根本没有听说过!”女人愠怒了,“我、我要喊人了!警察!”
其实不用她喊,就在他们的身后,两个便衣侦探早就死死盯着这个危险人物的一举一动了。丽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于是放开了男人的领带,向他道了歉,然后按照应该的流程,将诗绪里装入了危险品笼子,然后提着它快步往检查站走去。
她的心里却是轻松的。
那些人不认识安娜,也不知道革命。太好了。安娜真的按照她说的做了。那场失败的革命终于被阻止了。
打领带的公务员还是那一个。丽将已经厚如词典的海关材料老老实实递了过去。
“姓名:丽・劳伦斯……”公务员说。
往常他会读出上面印刷的内容:“来自无涯学海。类型为P。旅行的原因是流放……”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
难道说因为未来成功发生了改变,革命没有发生,所以材料上面印刷的东西也变化了,她也不再是犯人了?丽有点后悔没有预先偷偷看一眼那张纸上的内容。托安娜的福,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啊。
“有人有一封信要给你。”公务员忽然说。
信?
一个黄色的信封从公务员那里过渡到了丽的手中。
信封上没有多余的字样,只有一行字。
“给来自卡噗空城的丽・劳伦斯。”笼子里的诗绪里读了出来,“这是安娜的字!”
诗绪里的欢呼声惹来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丽向公务员借了一把拆信刀,面带微笑地将信封小心地拆开,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一张信笺。
“这是……”
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
信笺上的文字狂乱潦草,就算不读其中的内容,单单触目就足以惊心。丽从未见过安娜写出这样的字迹,但是从信封封口处加盖的火漆刻印来看,这只能是安娜留下的。
大概是因为察觉到丽打算读信,排在队伍后面的旅客发出了不耐烦的咳嗽声。丽迅速地向公务员道了谢,离开了队列,让后面的人先来办理手续,自己则坐到了一旁的等候座位上去读书信的内容。
“丽:见信如晤。我是安娜。我不知道自从我离开之后你又在那个世界停留了多久,是几天几个月还是几年。在我这里,知识节已经举办到了第五千四百九十一届。我先说一件事:对不起,我错了。
“我没按照你说的去做。革命失败了。虽然现在还没有真正失败,但是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它必定已经失败了。我已经尽我所能去培养你了,还在自以为最合适的时机发动了革命。结果我错了。发现一切都是重蹈覆辙时已经太迟。原谅我犯了这样严重的错误。昨天夜里有三个人被捕。送信人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彼普・格雷厄姆大概已经背叛我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必须进行一场失败的革命才会让你遇到我。而你也必须经历一场失败的革命才能成为我遇到的那个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留下这封信给你,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遇到我,JIU再也不要试着改变我们的过去了,没有。不对,明明已经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对不起。还有,我从来都没有爱过彼普,但是恨也没有意义。安娜”
信读完了。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强行插到了窗口的前面:
“告诉我!这封信是谁在什么时候寄放在这里的!”
窗口后面的公务员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着。丽又大声问了一遍。那人有些不耐烦了,把丽的材料直接塞到了她手里,让她去等着登船。丽不愿意离开。旅客们渐渐有了意见。
“让我来告诉你吧。”
丽转过头,看见穿白裙的埃莉斯琳娜正站在她的身后,正微笑着看着她。旁边随行的男青年显然是被埃莉斯琳娜的发言吓到了。
她们在咖啡厅坐下了。跟随埃莉斯琳娜的男青年在一旁垂手站立,面无表情。
“这封信是在你们被捕以前匆忙写下的。直到这封信被搜出来为止,她一直将这封信带在身边。”埃莉斯琳娜说,“受审的时候,她曾经恳求将这封信留在次元中央港口,一开始他们以为其中会有危险的内容,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反而一脸无所谓地说:‘这样也好,反正已经没有意义了。’于是我们拆开了这封信查看,发现其中的内容令人费解,遂决定将这封信留在那里。”
“你们将这封信留在那里,就只是为了弄明白其中的内容?”
“这正是我们这样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不是吗。”
丽无法反驳。为了弄明白一件事情,就为革命党传递信件,确实是只有无涯学海的人会做到的事。
“其实,安娜已经足够优秀了。”埃莉斯琳娜说。
“安娜的优秀不需要大教授的承认来证明。”丽说。
“你对于我们还是有成见。”埃莉斯琳娜还是微笑着。
“我说的是事实。”如果让安娜知道自己的实力居然受到大教授的怜悯,也许会觉得是一种羞辱吧。丽是这样想的。
“好吧。我同意。”埃莉斯琳娜将目光转向桌上阖着的恒河沙书,说,“这里面好像放了什么不该放进去的东西。”
书里面藏着清扫者高阳薤露。
“你一直在监视我?”丽警惕起来,将手放在书本的封面上。她不介意在这里动武。
“你一直很好奇吧,高阳薤露执行的那个任务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和你与安娜有关。其实,二者没有关系。她这次的任务是为了弥补她曾经犯下的错误。”
“错误?”
“你还记得那件事吧。某个大教授将不该留下的东西留在了次元碎片里。他要求高阳薤露代他回收那件东西以掩盖过失,结果被她拒绝了。当时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高阳薤露也因此获得了不小的名气。”
丽记得。安娜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成为了高阳薤露的崇拜者之一。
“那样东西就是席卷了卡噗空城的神秘病毒。整个文明因为她的那次拒绝差点就被毁灭掉了。卡噗空城的问题被注意到的时候,我们就派出了安娜去进行调查。结果收到的报告与事实不符。这其中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想必你很清楚吧。直到你和安娜的革命失败,安娜这封信被我们获得,卡噗空城的事情才被真正注意起来。于是我们派让清扫者自己去解决犯下的错误。”
“真的是这样的吗?在我的记忆里,高阳薤露反抗大教授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卡噗空城的灾难肆虐时间只有三个月。”
“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比从未离开过无涯学海的我体会更深。下位次元的时间流动相对上位次元只是一场幻觉。自己好好想想看吧。”埃莉斯琳娜说。
丽想起了港口的钟表,顿时明白了。
“依你刚才的话,清扫者她现在应该不在无涯学海了。”丽说,“需要我现在就把她放出来么?”
“这还是免了,”埃莉斯琳娜笑着说,“万一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在这里打起来,岂不是丢尽了无涯学海的颜面。――告诉我页码,我去拜托其他拥有恒河沙书的图书馆员工将她提取出来。”
丽将页码抄了一张便条给她。不得不说埃莉斯琳娜是一名很有人情味的长者。
“如果她早一点告诉我她的目的,也许我们会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法,我也就没必要把她夹在书里了。”丽说。
“没有办法,不管是谁,曾经引以为豪的事情突然被证明是一场错误,不管是谁都会羞于提起吧。”
海上,丽的船正在靠岸。埃莉斯琳娜和她相互告别之后就要离开了。这时,丽忽然想起那件让她无法忘怀的事,鼓起叫住了大教授:
“埃莉斯琳娜大人,关于恒河沙书的那次暴走……”
她只说了这半句,埃莉斯琳娜就已经明白了她的问题。
“这一点,我爱莫能助。”她说,“因为恒河沙书是所有人都无法解释的存在,也是我们研究的终极之一。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们离开了。
“丽,这么可怕的东西……你还打算继续用它么?”
“好像不用也不行呢。”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用它了,但在对付高阳薤露的最后还是使用了。就好像安娜,明明已经答应了等到时机成熟才革命,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等到正确的时候。这些也许都是命运的一部分吧。
“太好了!”诗绪里高兴地嚎了一声。
“为什么?”
“因为诗绪里是恒河沙书的书签啊,是使用恒河沙书的重要工具,如果丽不再用这本书,诗绪里也就没有意义了。”
“本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嘛。因为我是搜寻者啊。”
“丽好薄情!”
“而且诗绪里不是工具哦,是奴隶。”
”奴隶也是工具的一种!"”算你正礁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