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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阙靖寒还有几分顾念着她腹中的胎儿,动作较往常轻柔了几分,手撑在她头两边低低打量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此时双眼迷蒙宛如秋水,颊边染上一丝胭脂意,配上长眉花钿,倒叫他想起红颜祸水四个字了。
朱樱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按捺下狂跳的心脏,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想要撑起脑袋凑上去吻他,却在离他唇畔一指距离时前功尽弃,跌回枕头上,低叫了一声。
“怎么了?”嘉元帝瞧着她瞬间变了的脸色,翻身到一旁关切的问道。
“皇上……嫔妾手疼……腿也疼……”她左手抓着右手腕,泪眼朦胧的哽咽道。
“崔永明,宣太医。”心思再多此刻阙靖寒也顾不上了,喊了侍女进来伺候着,自己也只将蟒袍披在了寝衣外,替她揉着喊疼的地方。
“还要往下一点,嗯,就是那里……好疼……您给轻点……”朱樱心安理得使唤着阙靖寒还还嫌弃着。
嘉元帝也不同她计较,约莫估计到她这是孕期抽筋的症状,吩咐没有经验的绿萝准备热水为她敷上,让兰湘替她揉着手腕处,而自己一直耐心的为她揉着小腿肚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于太医便来了,切了脉禀告道:“容华主子这是孕期母体虚弱以致抽筋症状,想必主子这般抽筋得厉害恐已不是头一回了。”
“你们主子近些天可曾有手脚抽筋现象?”嘉元帝询问着伺候着两人。
“定是嫔妾方才写字时手腕太用力所致……”朱樱抓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的开口。
阙靖寒却瞧见了绿萝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转头问向绿萝:“你说,什么时候也发生过?”
“回皇上……只有今日在御花园昭容娘娘……林修仪让小主为她一遍又一遍的泡茶之后回兰心堂路上,主子疼得快哭了……”绿萝边说着边垂泪,“奴婢问主子,主子却一直不吭声。”
于太医适时开口:“那便是了,泡茶之时手腕用力提着水壶,同时需要站许久,这些都是导致孕妇手脚抽筋的原因。微臣为主子开几服药调理着,同时要注意主子的饮食,多吃些牛乳,鸡蛋,豆腐,菠菜,以及大骨汤这类,平日里注意切忌受凉,不可承受过大压力,心情需放松些。同时这抽筋症状夜间多发,需时刻谨慎着。”
兰湘绿萝点头领命。
阙靖寒让太医下去开药方了,手虽还拉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寡淡:“你是叫绿萝吧,你来告诉朕,今日御花园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所有人传出来的版本皆是兰心堂舒容华被林修仪罚泡茶,心有不满便以下犯上当着林修仪的面摔了水壶茶杯。
绿萝却言辞恳切的开口:“回皇上,主子是真心实意为林修仪泡茶的,用的还是最难的凤凰三点头,极需腕力,主子明明泡得极好林修仪却百般刁难。”
“绿萝!”朱樱想要喝止她继续,却被阙靖寒制止,“你继续说。”
“连着泡了四杯林修仪仍旧不满意,可主子已经站了许久,步子有些不稳了,加上手脚抽筋,便拿不稳那水壶,是一时失手才摔了的,并非主子存心啊。”绿萝磕着头将一切和盘托出。
“你们先下去随于太医抓药去吧。”阙靖寒将她们打发了下去,便瞧着朱樱,“太医方才的言辞里似有你近来倍感压力之意,又是何故?”
朱樱扬着犹有泪痕的脸,毫无顾忌的抱着他的腰身:“只要皇上来看嫔妾,嫔妾便什么压力也没有了。”
阙靖寒本是想为她出上这口气的,却不料她竟是这样息事宁人的态度,只得叹了口气:“折腾好半天怕是累了,快些歇着罢,朕以后常来看你便是。”
朱樱笑得眉眼都生动了几许,甜而轻的声音极为满足:“嫔妾谢皇上疼爱。”
他何尝不知道宫内关于她失宠的流言蜚语,只这家伙竟是不趁机参人一本,只温颜软语哄上两句便笑逐颜开,当真是个不能再简单的小傻子了。
经此一役,阙靖寒后半夜倒也安安分分的搂着她睡了,并无旁的动作。晨起时动作极轻,崔公公那尖嗓子说话都低了几度,怕吵醒她。
朱樱虽是已经醒了,却一向喜欢赖床,便装着还在睡,闭着眼听着动静。
感觉有人将额前的发撩到一边时皱了皱眉头嘟了嘟嘴便翻了个身,继而听得低低的笑意了。
崔永明瞧了瞧一大早便在写字的皇上,再偷偷瞧了瞧犹在梦乡的舒容华,心里啧了两声,这主子竟是真叫皇上上了几分心了。这往后,怕是又一个贵妃了。
想到今日便是贵妃的生辰,他又有纳闷了,皇上近来并未差人备礼物,又是个什么意思呢?
“杵在这里发什么呆,上朝去罢。”嘉元帝瞧着心情不错,敲了敲他的帽檐,阔步出了兰心堂,崔永明手忙脚乱的扶了扶歪了的顶戴帽,小跑着跟上了。
“皇上您今儿个心情像是不错啊。”崔永明笑着打趣儿,虽是奴才,到底伺候了十几年,两人还是有些情分在的,嘉元帝心情好时便同他说上许多。
“混账,竟敢胡乱揣测朕的心意。”嘉元帝用随手把玩的翡翠件敲了敲他,“听说宫里早先有些流言蜚语传着兰心堂失宠了?”
崔永明忙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些爱嚼舌根子的奴才惹的事。”
“既是这样,那便将朕书房里那莲藕白玉笔架赐予舒容华罢,朕瞧着她爱写字儿,也用的上。”嘉元帝眯着眼睛吩咐。
“哟,那可是皇上您御用了十多年的笔架,可见舒主子书法一定不凡于世。”崔永明接话,心里却是惊了惊。这笔架上部分是莲藕形状,镂空玉雕的莲叶荷花莲蓬,极为精致,下部分配的是紫檀座,刻有梅花纹亦是栩栩如生。这赏赐看着小巧不起眼,却足以叫后宫人人眼红了。
“哪里来的不凡于世?”嘉元帝想着方才自己瞧得那首闺意诗的字迹,诗是选的不错,字却一塌糊涂,甚至比不上他十岁时的程度,“勉强算是差强人意罢。兰心堂的饮食格外留着神些,林修仪的牙牌撤下去吧,朕这一年都不想见到她了。”
崔永明此番算是真正明了,舒容华是近来的新宠了,谁惹她就等于自寻死路。
……
朱樱懒洋洋起身任由她们伺候着梳洗,脸上表情困顿得很:“皇上走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皇上临走前嘱咐咱们遵循太医的意思,多给您炖些骨头汤,豆腐鱼汤之类的。”绿萝喜滋滋的跟自己受宠似的,“对了主子,皇上临走前好像还在书桌上写了些东西,吩咐奴婢们不许擅自动它。”
朱樱让她们停下手里的功夫,到书桌旁瞧了一眼,铁画银钩的草书诗行跃然于纸上,与她的那首楷体闺意诗并在一起。
“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典菱歌敌万金。”
朱樱瞧着两首诗,笑得极为得意。
“皇上写了什么,竟叫小主这般高兴。”绿萝凑了上来,“哦,原是闺中之诗啊,主子与皇上这般,算是闺中之乐吗?”
朱樱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多做解释,任由她们自行脑补吧。
其实借用的是朱庆馀的《闺意诗》,昔年考取功名是需要主考官或是名人行卷的,朱庆馀心怀忐忑作下这首诗献给张籍,便满是紧张与不安,如同她昨日的心情。
而嘉元帝写的便是张籍回复朱庆馀的诗行,暗示他不必担心。
这两首皆是一箭双雕之作,既可做闺阁之诗,亦可以做心灵层面的交流,是一时广为流传的佳作。
朱樱昨日作下那首便是担心自己被罚,被他误会以下犯上,而他的回答便是同样借诗叫她安心罢了。
这种交心之举,朱樱想想便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幸好托原身的福,总算知晓些诗书。哪个皇帝不风流,能这样隐秘而委婉的交流定是另一番趣味。
朱樱忍不住邪恶的想,她与阙靖寒可真是灵与肉的高度交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