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蝶衣拿过勋手中的礼服裙,举到眼前仔细端详,整体米黄色为主,领口裙摆处以金色的丝线勾勒出简洁大方的花纹,是她喜欢的风格,穿上后大概会垂到脚踝的长度,中间巧妙的用米色绸带束腰,完好的衬托出她的身形体态,看上去端庄不失柔美,实为参加聚会的上选,
“这件就可以吗?他,会喜欢吗?说实话,他还没看过我穿这种式样裙子的模样呢。”
“三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勋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反正迟早都要面对。
正在兴头上的蝶衣听到这话立马便清醒了过来,今天大概就是最后一面了,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无论有多么不舍,有多么不想忘记,从千年前的偶遇到今日的守护,一切都要结束了,
“就明天吧,你们通知二哥哥一声,先接我离开,你们多留几天,把苏夏的后事处理好,不要引起邻里同学的怀疑。还有,一定要告知苏夏的父母,毕竟曾经他们也在一起生活过,就算芳魂不在,徒有毫无意识的躯壳,但总归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是,三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得妥当。”
蝶衣看着镜中顶着另一张脸的自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思绪百转千回,心头亦微微刺痛着,
石头,今日之后,我们就要永远的说再见了。
然而,世事无常,往往无法遂人心愿。
朝南路八十号,蝶衣静静的站在气派的铁栏门前,长发精心盘在头顶,画了浅浅的淡妆,衬得眉眼精致不少,长裙随风轻轻摆动,她透过铁栏看向里面整洁大气的花园别墅,心中五味杂陈,连带着一丝不解,
不是说有聚会吗?怎么会这般安静?难道没有请几个人?
来不及想的那么许多,走到门前,按响了门铃,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低着头从里面走出,看到蝶衣,目光中闪过一样,转瞬又恢复正常,
“这位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程天洲的,这里是他的家,对吧?”蝶衣只觉的面前的人的穿着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
中年男人点点头道:“是的,您现在要找我们少爷?可是......”
蝶衣见他面带迟疑,还以为是这里平时不开放待客,于是加了一句:“是这样的,我收到了你家少爷的邀请函,他要我今天来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敢问小姐贵姓?”
“我叫蝶......苏夏。”
“好的,苏小姐,请进吧,少爷在阁楼上。”中年男子侧过身,按动了开启铁门的按钮,礼貌地让蝶衣走进,又细心地为她指明了方向。
蝶衣颔首微笑:“谢谢。”说罢,抬步向男子指的方向走去。
中年男子看着女孩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疑云更甚:“这样的日子,少爷从未邀请过张小姐之外的人来过,还穿成这个样子,难不成少爷多年的习惯有什么改变,不应该啊。”
不光看门人心中犯嘀咕,就连蝶衣也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一路走来,不仅人烟稀少,就算看到几个路过的家仆,他们投过来的异样目光刺得她浑身不舒服,
明明是程天洲署名的邀请函呀,地址时间什么都对,可是为什么这大宅里面这么奇怪,好像呼吸之间都有一股肃杀之气。
“你好,请问阁楼怎么走,门口的大叔告诉了我方向,可现在我又迷路了。”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路过的家仆,蝶衣赶忙开口问路。
女子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了长裙飘然的蝶衣,淡淡开口道:“您是有事要见我们少爷吗?”
“是的,麻烦你带我去吧。”蝶衣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仔细查看了周身,并无什么不妥,于是抬起头笑意盈盈道。
“好吧,请随我来。”
通上阁楼的梯子狭窄且陡,宽度仅容一人通过,蝶衣跟着女仆一步一步很是艰难,不免心中有所怨言,
宽敞的房间、偌大的花园,在哪里举办聚会不好,偏偏要选在这样一个别扭的地方,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最后她们停在一处小巧的木门前,女仆微弓着身子轻缓的敲门,声音也在刻意压低:“少爷,有客人到访。”
阁楼里仅有神情肃穆的少年和少女两人,听到敲门声皆转过身来,程天洲皱皱眉头,有些不悦:“什么人会在今天来访?”
张菁睿舔舔嘴唇,面无表情没有接话,却心知肚明来者是谁,这是她与徐墨倾一早便商量好的,只待一会儿便可知道程天洲的确切心意。
“进来。”程天洲皱着眉望向门口,他倒要看看谁这么有心在今天来此。
木门应声而开,蝶衣一眼便看到站在阁楼中的素颜素服的两人,下一秒惊讶的看到程天洲越来越黑的脸色,心中顿时一片慌乱,手脚都不知要往哪里摆,
怎么回事?不是有聚会吗?怎么只有他们,石头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蝶衣的目光不敢再停留在少年身上,环顾游移间看到程天洲身后那张放大数倍的黑白遗像,上面的女人笑容甜美温柔,确实斯人已逝,徒留感伤。
之前从未听他说起过家庭父母,照片上的女人莫不是?那今天?
刚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蝶衣脑中轰鸣作响,如遭雷击,若是没有猜错,今日应该是少年生身母亲的忌日,所以他们才会素颜素服在这里缅怀故人。而她,莽撞无知,竟然梳妆打扮、盛服高调的出现在这里,可谓是对故人大大的不敬!
怪不得,总觉得看门人和那些家仆的衣着都有些奇怪,原来是因为他们的手臂上都绑了黑纱以尽哀思,可她居然大意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就这样闯了进来。
可是,她明明收到了出自他手的邀请函呀,上面白纸黑字说的很清楚,怎么就会出了这样大的偏差?
难道,那信函是假的?!
想到这,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但也什么都晚了。
“你怎么来了?还穿得......”张菁睿以手掩口做惊讶状,上下打量着蝶衣,眼神无辜干净,让人很难联想到她就是主导操纵着一切的人。
“我......”蝶衣看着子身上穿着的华美礼服,恨不得当下立刻消失,顶着妆粉的脸一阵阵的发烫,几乎要烧遍全身,将她整个的吞噬。如今她说什么都没用了,强自解释说是收到了一封邀请函,才会冒昧冲突到此,可是身上并未携带,无凭无据,恐怕没人会相信,反倒凭空添上一条‘强词夺理、知错不改’的罪名。
程天洲双眼盈满赤红的血丝,双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根根暴突,看上去十分可怕,全无平日温柔的模样,仿若地狱来的修罗,下一刻便要大开杀戒。
那照片的女人对他何其重要,尽管在他幼年时就已经离开了他的世界,可是她的呵护、她的笑容、却一直都留存在他内心最深处,成为那根最为脆弱的弦,是外人不得轻易触碰的。
今天不仅是她的忌日,亦是他的生日,他选择了在这一天缟素加身,在她的照片前好好陪着她一天。
在这一天,整个程家都是安静非常,无人敢在大宅内大声喧哗,着装艳丽,而这个平日封闭起来的小阁楼以往只有他一个人,近几年才破例让张菁睿进入,只因为等他们高中毕业,两家便会定亲,永结秦晋之好。
可是穿着礼服的蝶衣的突然到来将一切平和打破,他看着对面面色难看,手足无措的女孩,她的眼中似乎渐渐有泪盈满,明明该很生气、很恼火她的闯入。然而却莫名其妙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牙关紧咬,僵持了好久方才一字一顿的吐出一句:“走,马、上、离、开!”
蝶衣看着程天洲赤红的眼,清白的脸色,眼角有泪落下,
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天真地以为可以作为他的好友出席聚会,没想到居然冲撞到他心里最为脆弱易碎的区域,犯了他最大的忌讳。
好想天塌下来了一般,她的脑海中一片昏暗,看不清前进的方向,这一刻她只想要逃离,转过身提起裙摆飞也似的顺着楼梯跑下阁楼,好几次差点踩空,但此时此刻她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只因为石头说,要她走!
来时并未觉得从别墅到花园再到铁栏门的路是这样漫长,她努力奔跑着,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身体好沉重好沉重,双腿也好像灌了铅般。可是她却不能有一刻的停止,只能不断奔跑,好似这般便能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抹去,连看门人都直接略过,任凭那人的喊声消散在风中。
现在她只想回家,只想回到安静美丽的仙谷,只想回到天和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去做回那个天真无忧的天国三公主!
沿着大路,冲过小路,她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忽略了在角落处守候多时,默默跟上来的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