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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春末接夏,许是这倾鸾城靠南,每逢这温暑交接时节雨水愈发的盈盛,转眼淅淅沥沥一了数月不止,尤其是今岁,这开春至今便没停过,像是今日,乌云沉沉,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让龙姒裹不得不怀疑这雷公电母夫妻俩是不是又掐架了,这架势看就是要谁劈死谁才痛快!
想到此,天空又是一道火光霹雳,震耳欲聋,雷声响过,哗的一声,暴雨更甚。
龙姒裹缩了缩脑袋,眉头倒竖,盘坐在椅上,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竖起食指直的天,歪着脑袋大吼
“我说!不要再打雷了!老夫老妻了还吵――”
轰隆!!一道雷光横空霹过,电光在空中盘旋分裂似要将天空撕裂!
“呃……你们继续,继续!”龙姒裹尴尬的缩回手,那副狗腿样让梦洄很是鄙视。
白络见了倒是想笑,一双巧手在针线间游走,边道,“这雷公电母到是对厉害夫妻,一个劈雷一个闪电,都是厉害家伙。赣”
“可不是,”龙姒裹努了努嘴,“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架打得厉害,我估计啊,是在外边看上哪个仙姑了,这俗话说的好,家花不比野花香……”
轰!隆!
(雷公:我这回是自己要劈死她的!)
“公主你就积点口德吧”梦洄看柠愿卯足了劲的在欢腾的鼓掌,嘴角抽搐。
某龙哼了哼,一脸不以为然,翻身坐起翘着二郎腿,手不着边际的抚着胸口,指尖轻颤,眉间蹙了蹙,似是在忍耐什么。
“公主,要不要喝口茶?”柠愿将一杯刚煮好的茶水倒入杯盏小心翼翼的拖至公主跟前,
“好。”龙姒裹笑得接过茶杯双手捂着杯沿吹气,舒服的叹了口气。
白络放下针线,睇了眼龙姒裹道,“最近是这是怎么了?气色老是不好,梦洄柠愿怎么调养着都不见效.”想是回城了怎么也能养得圆润点,反而瘦减了不少。
梦洄叹了口气,“是啊,这从前到了春分便不生炭炉了,如今都过立夏了还离不开炉火盆子。”
龙姒裹一听不乐意了,“我们家什么时候穷到买不起炭炉子了,暖烘烘的有什么不好。”
“公主,你没看到我们都是满头大汗了吗?”梦洄翻白眼,和天气比西海的初夏初热,她们成天熏得一身热汗,连夏裳都提前搜出来穿上了。
龙姒裹正踌躇着如何搭话,便听巷口传来车辆转轴渐打在街石的声响,立马跳下了榻指挥着柠愿去开门。
柠愿作势要起身时,门‘吱呀’的一声自己开了,走进来两个,一大一小,一父一子,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门坎边的小华林见到几人立马笑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姨娘,姐姐,华林来了,华林来了。”
白络一见华林向她这边跑过来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小家伙一个激灵上前亲了口龙姒裹最终贴进白络的怀里撒娇,粉嘟嘟的小脸极是可爱,
“姨娘有没有想华林?父皇说华林这回能背出‘弟子规’才能放出来见姨娘和姐姐。”
白络闻言不禁笑了起来,抚了抚他的额头,“当然想了,华林真聪敏。”心里满是骄傲。
他真的像自己的孩子,真的像,这眉目,这神情,真的太像了。
一侧的轩辕琉铮让梦洄取走了撑伞与披衣,望了眼温腻在白络怀里的华林,对龙姒裹开口,“几个姑娘家平素里就大敞着门,也不落个锁,就不怕遭来恶人。”
倒是龙姒裹耸了耸肩,放下茶杯朝他,撇了撇嘴,丢了句,“只要他们够胆。”
轩辕琉铮嘴角一抽,一想还真觉得自己问的多余,只身扫定南越霍乱的人哪还怕几个小贼。复偏首看向白络,目光轻柔了几分,问“身子舒坦些了么?我本想挑一些对你身子好的补品,但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全部都带来了。”
“哇,真的好多!”柠愿瞪大了眼看见一群奴仆装的其实本质是太监的男人进进出出,每个手上都堆了半人高的锦盒。
“陛下,你是要把我们补的七窍流血吧……”某龙抽搐。
此话一出,众人低头窃笑,白络也是满脸的笑意。
这三年来,自己与他的关系算是亲近,也知他待自己是极好的,她喜欢华林,姒裹便提出让华林拜她作姨娘,这在人间怎么说也是趔趄皇族,自己忐忑了半响,倒轩辕琉铮倒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自己身子不好,姒裹出征了的大半年里他也时常来探望自己,有时只是闲谈,有时甚至只是来此休憩小会。这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安慰。
而她明白,这是姒裹的功劳。她极是聪明能把握好分度,让轩辕琉铮在诸多事上不得不倚重她。对于姒裹的审视夺度,揆情度理的能力,不得不说,她的气度与睿智是吸引住眼前这个帝皇甘愿在此停留的最大筹码,在情与在理的把握上,要让眼前这个帝王放下诚服戒心真心接纳,又要以真心倚重她,这点上,姒裹做得很好。
她比白素聪敏,看得也更远,一举一措间藏匿着太多夜子硕的影子。
据此看来,他必在她身上倾注了不少心力。也难怪姒裹会……
“姨娘姨娘.”小华林摇晃着她,阻断了她的念想。“三日后便是‘千秋祭’,父皇答应带我去观赏游行,姨娘也一块儿去吧。”
“这……”白络闻言不禁望了眼那正主儿。
轩辕琉铮倒是轻哼了声,目光淡淡的望她这扫来,像是在争得她的同意。心里微暖,虽然今日身子愈发的疲乏当细想之下也无多少时日与他共度,朝逢夕别,这身子终是不堪用。
“是啊姑娘,去吧,成天闷在屋子也多走动走动才好。”梦洄笑道,身侧的龙姒裹与柠愿也是欣然点头。
白络看龙姒裹也是笑吟吟的赞同,一个劲在给她使眼色,顿了顿,最终将目光放在那道身影上,看他深邃的眼眸如淬了火般明亮,终抚了抚华林的头,点了头。
小华林很高兴,开始从随车带来的木箱中翻找出各个新奇的玩意一一像献宝似的塞到白络跟前,像是要把宫中最好的东西都塞给眼前这个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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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地,与这姨娘相识也不过数载,便是嫡母华妃都无如此那般亲故。.
轩辕琉铮见华林缠着白络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转身便见杯雪有些怔然出神,唤了两句也没见她有动静,刚撩袍而坐,姿态惬意,仿若那屋外的厚重雨帘丝毫不影响他的心绪。刚想唤她的小婢女酌酒,亦也见她出了神。
饶有兴趣的挑起眉,这一对主仆的连出神都这般又默契。执手将空杯子敲了敲桌面,那小婢女一愣终是反应了过来,看他杯酒空空,赶忙致歉退下置办。
“你吓着她了。”一道极是清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丝慵懒和一些说不出的愉悦。
轩辕哼了哼,“能一手支配南军围城搅将之人,哪能吓了去。”她的婢女一个个皆是了不得,若是男儿身随便挑一个放在朝堂上哪一个不是叱咤风云之辈。如此推想她这个主子到底是何等强悍。
“北辰之事如何?”龙姒裹干脆转移话题将正事,眼前结束这场战争才是当急之事。
轩辕一提到正事,从袖中抽出一道奏折递于她,沉吟了片刻才道,“南边时局暂稳,你此举欲要将这天下都搅浑,到底是为何?”
与他对坐的龙姒裹倒不似那般严肃,单手支着颌瞅着庭外的雨帘,那半搭半拖在地的披风让她的神情的透着一股天生的随性。
“如今东歌欲与北辰决意一战,缺的便是一个借口。”将对坐之人的虑色看在眼前,她笑了起来,“你想,我东歌花了近四载的时间,内整朝纲,诛乱除害,远近毕理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既平天下!”
她顿了顿,又道,“至此,西至流沙,南至越领,东至江海便都是你的天下,在百姓眼中你已是天下内定的天子,大势之趋,你要的只是一个理由,一个能与北辰开战道理上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我这次一搅无非是将二国的暗涌给端到台面上来罢了。”
“照你这么说,你是想我立即动兵?”他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到底是何事要如此步步紧逼,说是五年之景,可真着手天下之事怎是几岁之功能罢了的,但是她偏将一各个他认定的‘不可能’全部打破,没有人逼她,更不会有人给她任何压力,她不上朝堂,不入京都,隔绝一切与之关系,说她超然世外,但却朝夕不懈,说她慎守职事更是三五不时消失得无影踪,硬是朝堂闹翻了天她也不多加理睬。
他眯起眼。他看不透她,她总是眉间带忧,行止间却是恣意散漫,一个个玲珑心思偏是从这漫不经心的嘴里吐出。
她才是比白络藏得更深的人。
“不是你,是我。”
“荒谬!”轩辕琉铮大喝,猛然拂袖,引得庭内数双眼睛探来。原是想她出谋划策一番而已,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居然还要上战场!这天下什么时候成了要靠一介女流之能扬畅!一想到那北辰莫名多出个诽测的国师乘南征之途多次加害于她,心内之火更是猛炙!
“朕不准!我朝武将云云,各个骁勇善战,还轮不到你出面。”一次南征便罢,如今北辰则能当她再次冒险。
“陛下,并非我不信你,而是我不能再等了。”龙姒裹开口,神色严肃至极,“杯雪家人有恙,容不得我耽误太久,何况我有把握也驽定这天下必定是你的,你还有甚不放心?”
我不放心你!
这话差点便脱口而出,轩辕咬牙,撑在案几上的手撰紧,傻子都看得出他动了怒。
“父皇……”小华林唤了他声,见他全身都绷得死紧,慌张的又把视线调向杯雪姐姐身上。其余三人也相视对望,默然不语。
“……总之不准。”他冷冷丢下四字,不容丝毫转寰。说罢毫不迟疑地从衣襟里掏出一块锦囊丢掷在桌上,
“要珠子,拿去!此事不容再议。”
众人见之场景更是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痴痴念念盼着的烟娆石就这么丢在众人眼前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看来这皇帝陛下是动真怒了。
可是脾气不好的不是只有轩辕琉铮,他对坐那主可是连天帝都不敢惹之不快的人。
龙姒裹直愣愣的盯着桌案上的锦囊,怒火一点点被点燃,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开口,一字一顿的道,
“给我理由。”
“女流之辈何能再赴沙场!”轩辕琉铮冷声道,“幕后运筹已是足够,战场之上刀光血影枪林弹雨何等危险,稍有不慎就足够要了你的命!”
见龙姒裹的眼神愈发的沉,唇抿得死紧,倔强至极,语气不由缓了下来,“我知你心系天下宏图,只是战场上哪是个姑娘家能去的。”他顿了顿又道“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是千骄万宠,习文舞墨,俗气不染,便是乡野农妇也知沙场险恶。你一个豆蔻女子,大好的俏丽年华不珍惜,为要执意沾染那血腥浊气!”
如此一个丽质天成的女子,是男人都不愿她受半分委屈,她倒是偏往那危险上撞,她不顾己身安危,他堂堂天子哪容得下这些。
万般无奈也之化作一道叹息。
“朕真不知你如此不顾生死到底是为谁。”
龙姒裹只觉有人那着把刀将她的心一刀刀划破,痛得心间一阵麻木。
内心之事被人这么活生生的挑开,血肉模糊摆在众人面前让她觉得有些许难堪与狼狈。
千骄万宠,习文舞墨,俗气不染……
可有谁知道她龙姒裹是被天大的荣宠照着,却半点文墨不懂,半点风韵也无,不会琴棋书画,不谙书经,一身泥血作裳,当然俗气,只能俗气!
梦洄见公主面色泛白,心知陛下一时嘴快定是撮了公主的心结,刚想开口却见公主从塌中直起了身,蓦地扬起脸庞,自有一股难言的威仪从周身散发而出,那是上位者与身俱来的特权中孕育而出浑然的天家气势,不容人丝毫亵渎。
这一幕令轩辕琉铮眯起了眼,心中更是泛起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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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气韵,他太过熟悉。如非他身登九五,那心中一闪而过的感觉便是敬畏!.
他怔然,听她开口,
“陛下,你我皆是识时务者,而识务者最考究的便是审时度势的能力,杯雪既然依约而定来助陛下夺得这江山,您就该善加利用,杯雪既有沙场之能便不用耗费您朝中爱将那生生性命,如此不伤己又划算的买卖您该不会拒绝才是。”
轩辕琉铮见她瞬间恍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无平素的半分懒散,那灵动的眸光被冷漠的气势遮盖,那颗灵动纯真的光彩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迸射出的冷光严厉叫人不寒而栗。
心下一恼。
利用、性命、交易!她把自己当成什么!就为了那颗珠子!
而龙姒裹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回应,缓缓伸出右手取过桌上的锦囊,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让人感觉不出半分笑意,
“既然陛下将筹码都奉上了,为表杯雪之诚意,半岁之内,杯雪必横扫北辰,送您这天下!”
话罢一挥长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众人望之大惊,一时相顾竟口不能言。纷纷不约而同往另一当事人看去,只见那位人间帝王坐得笔直,脸色忽然变得骇人,那凌厉的眼神锁睨着那道离去的身影,眼角眉梢,无一不是震怒!
而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内心深处并非真怒,而是一种比愤怒更骇人的情绪,那是洞悉她本来面目的一种情绪激烈。
杯雪,你当真是为一人蓄意而来!
思及此,不禁仰天大笑!
什么姣丽舜华,恣意洒脱,他早该看透,能手刃万千性命、满腹谋计的人怎会与平庸女子那般天真简单任人左右?!
罢罢罢。
杯雪,你既有国士之风,我怎好悖你一番勤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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