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落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给樊舒打了电话。
“我保证不去找楚骄阳,你和爸妈说说让我出去吧。”
电话里的樊舒正在上班,沉默了许久才说,“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姐,我不是傻子,他们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你。如果这一次你能帮帮我,那以后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我觉得长浮师范比去西经好,所以,好好复习吧。”
“你这么这么狠心?比黑山老妖还坏,喂?喂……”
落夕又一次被挂断了电话,这种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滋味。
或许现在的她就是家里的蛀虫,吃喝家里的不说,还没长进,论是亲生父亲也会看她不顺眼。一连几天,落夕都被关在家里,落父和樊母一早就出去了,中午她随便吃点儿,到晚上才会回来。落夕连从窗子跳下去逃跑的心思都有,可惜她家楼层高,她又是个惜命的人。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西经大学的艺考迫在眉睫,几个一起报考西经的同学都已经坐火车上路了,可只有落夕还被锁在家里动弹不得。落夕在脑袋里盘算了好些时日,万不得已,还是得拉下脸来求人,虽然觉得有点儿丢脸,但落夕给陆常飞打了电话……
漫长的一天又开始了,落父和樊母一大早就离开了家。落夕知道他们是去樊舒那里,樊舒最近肚子又不大好,去医院保胎保的辛苦。落夕晚上偶尔也会听见大人在屋外的聊天,樊舒这个样子,她婆婆也不闻不问的,张清源又时常不在家,樊舒心情波动的厉害。
胡思乱想中,落夕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航班的确认信息,落夕不免一阵窃喜。这个陆常飞还是挺靠谱的,与第一次见到的印象有天壤之别。落夕回发了一条,“谢谢了陆老板。”
许久她才收到一条回音:希望合作愉快。
总之飞机票她有了,万里长征等于成功了一半。落夕打开鞋柜,原本上下两层都是樊舒的鞋,结婚之后樊舒带走了不少,现在鞋柜空了一大半,樊舒盯着落父的那几双鞋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数一数共五双。冬天的鞋很厚实,落夕抽出里面的鞋垫,正如她上次所见一样,落父把私房钱藏在了鞋坑里。落夕捻起那些不太新的百元票子,忍着异味装进了书包里。鞋子虽小,但是每双鞋下面都压着一百块,一共五百块钱,着实给了落夕惊喜。
后天要艺考,陆常飞为她定了今晚的机票。落夕从114查到了开锁公司的电话,经过一番折腾,门很轻松地就打开了。她付了开锁公司钱,然后一路小跑着下楼,搭了一辆的士,如已起飞的火箭,头也不回地驶向了飞机场。
一个星期了,外面的积雪慢慢融化,长浮市的冬天只有松柏长青,松尖坠着积雪,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泽。落夕打开窗子吸着新鲜的空气,清风吹着她光洁的额头,脑袋里的阴晦就这样跑了出去。
“小姑娘,大冬天的,还是关上窗户吧。”司机师傅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有些不解地看着落夕。
落夕不好意思地关上车窗,长浮国际机场慢慢出现在眼前。她下了车,从身上掏出身份证,有些沾沾自喜。落父以为他的策略万无一失了?还不是让她一一搞定,最重要的身份证在身上,撕了火车票拿走零花钱又能怎样?
她顺利地过了安检,到处是候机的人群。这是落夕第一次坐飞机,而且还是飞向未知的世界。毫无意外,在落父应该回家的点儿她接到了电话,她在接与不接中犹豫了许久,最后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不好意思锁被我撬了还拿走了你的私房钱,新换的锁钥匙在家门口的脚垫下面,我不会告诉妈妈你藏了私房钱,等我回来会还你双份,爸爸我爱你!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这段话的语速,直逼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绕口令。前后连三秒都不到,想必电话那端的落父气到跳脚吧?想想落父每次生气都憋得通红的脸,落夕不由打了个哆嗦,最近的自己胆子真的好大,不过好在电话没有再打来。
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播报着最新的航班讯息,长浮飞往西经的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落夕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暗自祷告,希望旅途顺利,一切安好。
轰轰隆隆中,飞机降落在了西经。落夕背着双肩包混在人群中眺望,竟然生出些胆怯。这个未知的世界迎接自己的到底是什么?落夕不知道,她胆怯的最主要原因是,她不知道楚骄阳在哪里。
随着人群走出飞机场大厅,落夕正排队准备坐机场大巴,可刚拍了五分钟的队,便被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架走了,她想要呼喊,一只大手就捂在了她的嘴巴上。落夕被塞到了一辆黑漆漆的轿车里,向沙丁鱼罐头般的挤在了后排的最中间,她眼睛里噙着泪,有些惊恐的害怕,“你们是谁啊?我哥可是重案六组的……”
听她这么说,一车的男人都在哄笑,副驾上的人开了口,“落小姐,您电视看多了吧?陆总怕您迷路,所以特地让我们来接你的。”
原来是那个老狐狸陆常飞,落夕本想着下了飞机就溜掉,哪知还是自己见识短阅历浅。知道了是陆常飞的人,落夕心里还稍稍踏实些,她揉了揉快要掉出来的眼泪,望着车窗外烟云般飘过的街景。
西经是比长浮大两倍的城市,其实叫大都市更为合适。这里是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它如绸缎般的蜿蜒弥留在海岸线上。这里黑夜宛如白昼,这里高楼耸入云天,高架桥上穿梭着飞驰的车辆,路基两旁是灯火辉煌的大卖场。与西经相比,长浮不过是个县城,土的掉渣。
落夕感叹,难怪楚骄阳身上有她着迷的气场,那种她小跑着都跟不上速度的骄傲,怕是西经特有的。不是京城的恢弘,上海的小资,而像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贵人,不阿谀不奉承,笑中自带着几分疏离的清高。
一个小时的车程,落夕被带到了那个著名的经纪公司。现在是晚上十点,写字楼里偶尔亮着一两盏灯。星创公司占了上下两层,这个时间,倒还有不少人在工作。身旁经过的人都着装时髦造型靓丽,一看就知道是在娱乐圈混饭吃的人。落夕被请进了走廊深处的那一间。助手轻敲了两下门才轻轻推开。
“落小姐请吧。”
她“哦”了一声,一脚踏进门里。宽大黑亮犹如镜面的长桌前,陆常飞抬起了头。一看来人,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笔,“如果不是为了等你,我现在早下班了。”
这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落夕扭捏地挪动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令她赶到舒服的立足点,“陆老板干嘛这么着急,我不过是欠你一张机票钱,等我考完试,这个寒假就能还你。”
陆常飞挑了挑眉毛,金丝框的眼镜下那双眼睛闪着光亮,“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借了钱下一步就是耍赖。但是我陆常飞可不是好欺负的,你既然答应了就得办到。”
落夕又往后缩了缩,这个老狐狸真鬼,她不过是想问他借俩钱儿,但陆常飞说签了合同才会借。可合同的内容比上一次还要苛刻,薪酬降低到原来的百分之七十五,虽然对于落夕来说这样的酬劳也还是高的离谱,但无论怎样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愣神间,陆常飞的秘书已经拿了合同过来。
“你要知道,我已经向公司夸下了海口,说你一定能红,所以你必须签约。你要是耍赖跑了,进而导致我被公司开除,那我陆常飞就会跟你同归于尽。”
落夕打了个哆嗦,“不至于吧?你干嘛要跟公司说这样的话,我有我的人生啊!”
陆常飞把合同甩到了她面前,“你有什么人生?爹不亲娘不爱的,在学校里被嘲笑,喜欢的人也不理你。遇到我陆常飞算你走运。女人要独立,女人要有事业,然后在人生中才会有主动权。”
落夕扑扇着大眼睛不说话,装傻充愣的样子令陆常飞很无语,最后无奈他又换了战术,“你不是想留在西经吗?我可以帮助你,既可以上学又有一份事业,在大学校园里这样的女生可不多见。”
“你真能帮我留在西经?”
陆常飞点点头,落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陆常飞做事雷厉风行,但自从接触落夕之后,就对她这种优柔寡断思前想后的态度很不满。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自己已经连轴工作了十五六个小时。陆常飞揉揉微乏的太阳Xue,“我再给你一万块的签约恭贺金怎么样?这可是我个人掏腰包,这下够意思吧?”
落夕果然是更爱财一些,她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的说,“那好吧。”
合同好几份,签了名字又按了手印。
看着手指上红色未干的印油,落夕惶惶不安地低喃,“怎么觉得卖身了呢?”
陆常飞怕她把合同撕了,抢过来签了字便递给了秘书,“卖身给我算便宜你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陆常飞怕落夕跑得又无影无踪,把落夕扣在了公司的录音棚里,“先唱一首再走,否则别想出这个门。”
陆常飞终于踏上了下班的脚步,走廊里还能听到落夕大声的反抗呼喊。
“陆总,这个小姑娘像缺根筋似的,能行吗?”助理不免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上司要做赔本的买卖了。
“娱乐圈多少缺筋人,最后还不是精得跟猴子一样?”
落夕讨厌别人安排她的生活,但是在反抗了几分钟后,她也作罢了。因为录音棚里的一切吸引了她的目光,这里的设备都是最好的,老师们也都很专业。即使这么晚了,依然精神奕奕,满面笑容。
过了五分钟,录音棚的门推开,来了一位个头中等的少年。录音的老师给落夕提醒着,“这是你的搭档,落夕你要努力,他已经换了五个合唱的女孩了,你是第六个。”
鸭舌帽摘下来,是一张稚嫩却帅气阳光的脸,落夕捂着嘴巴惊呼,“你是那个小童星顾诺一吧?!我姐超喜欢你,她家婴儿房里贴的都是你的照片,哦!我姐还贴了一个漂亮女孩子的照片,叫什么小朵的。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落夕真是又兴奋又惊讶,伸手想要摸摸眼前这个少年粉嫩嫩的脸颊。姓顾的小童星皱皱眉,侧身一闪便躲过了落夕的咸猪手。
“你这女人动手动脚的,真讨厌。”
在顾诺一的眼里,落夕成了十足的女流氓。即便是录歌,顾诺一还要防范落夕时而出现的亲昵举动。好在录歌还算顺利,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达到了令所有人满意的契合度和效果。
落夕拍拍脸,整个人都昏昏的。外面天色有些昏暗,站在门口的落夕却找不着东南西北。毕竟是冬天,略显湿潮的空气触在皮肤上,不是很舒服。
“你要上哪儿去?”眼前的豪华轿车停下,摇下车窗后座的位子上,顾诺一和她搭着话,“看在你唱歌还凑凑乎乎的份儿上,我决定捎你一程。”
虽然顾诺一说话像个小大人,但言语间的孩子气令落夕无法反感,尤其还是在想要帮助她的时候,落夕生怕这个小少年又要反悔,急忙上了车,“谢谢!西经大学!”
落夕对车子不太了解,但一坐上去就知道是好车。顾诺一竟然有专职的司机,自己是最喜欢看八卦杂志的,听说顾诺一的家庭很复杂,看他这个样子,不该是少年应有的姿态。
车子在西经大学的门口停下,落夕下了车。
“喂,如果有机会,我还会找你做搭档唱歌的,虽然你有点儿老。”
落夕原本想要答谢的微笑僵在脸上,“我……我只比你大……”
“起码大五岁呢,所以你要打扮地萝莉点儿,这样才能欺骗更多的男性观众。”
骄傲的小童星坐着他的车飞驰而去,只剩下落夕在原地瞠目结舌。在长浮,冬天只有松柏,可在西经却种类繁多,都是落夕叫不上的名字。她背着书包在校园里游荡,大学真是神奇的地方,男生和女生可以很自然地手牵手,甚至亲吻的都有,她在高中呆了快五年,真是孤陋寡闻了。早上石凳上朗朗背书的声音,石道上竖着尾巴散步的猫咪,还有拿着剑柄潇洒挥舞的老人。各种生活姿态汇聚在一起,成了一个真实而又斑斓的世界。即便还在高中浑浑噩噩,但落夕忽然有了向往,想成为其中的一员,想要拥有和他们一样迸发的青Chun。
落夕忙乎了一整晚,换乘了多种交通工具,终于找到了这个小区,那是离市区很近的一个环湖别墅群,远远地望去就知道戒备森严。落夕一直等到中午保安换班交接,才找准机会溜了进去。她一顿好找,费了些周折才站在那幢别墅前,这个地方犹如西经给她带来的感觉,陌生而又好奇。
落夕深呼吸着,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那个烂记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并未投入使用。落夕又一次沮丧地结束了通话,她早该知道的,楚骄阳一定会换号码,而她只是固执地认为他不会这样做。
此刻落夕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瓷砖砌的台阶上,落夕渐渐的昏昏欲睡,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待她醒来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楚骄阳就站在她的面前,安静地看着睡着的她。
“楚老师……”
见到楚骄阳,落夕悬着的心才放下。楚骄阳的表情有些复杂,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先进屋吧。”
楚骄阳把落夕让进了门里,落夕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简欧的装修风格,时尚的家居,与楚骄阳的风格很相符。楚骄阳给落夕煮了一碗面,面里还有两个荷包蛋。落夕饿了整整一天,她嘴里吸溜着面,还不忘看看外面的天,已是夕阳西下的好光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落夕又喝了一碗面汤,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从姐姐以前上大学的成绩单上找到了你们辅导员的电话,只是原来的辅导员已经不在岗了,之后我又问了院里的领导,才知道楚老师家的具体位置,然后坐了很多交通工具才找到这个小区呢。”
“你怎么那么傻,就在外面一直坐着,不怕冷吗?”
落夕摇摇头,“不怕冷,我只是怕见不到楚老师。”
落夕继续吸溜着面条,没发觉楚骄阳微变的脸色。
“楚老师好出名啊,我只听我姐说起过你的绰号好像是西经第一少,但今天一提起你的名字,竟然没有人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一路问一路寻才找到了学院,找到了楚老师的家庭地址。”
边吃边说的落夕瞅见了楚骄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她忽然扔下碗筷,迅速地把手机揽在怀里。
“你又怎么了?”楚骄阳看不惯落夕这冒冒失失的模样。
落夕嘿嘿笑了笑,用楚骄阳的手机拨着号码,直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出现了那一串数字,她才满意地把手机还给了楚骄阳,”谁让楚老师换号码也不告诉我。”
楚骄阳只是摇摇头,对她竟也没有脾气了。
整碗面条都被落夕吃的精光,她咂咂嘴,不过是一碗很普通的面,却因为烹饪的人不同,而显出了不同的美味。
“吃饱了?”
“嗯。”
“好吃吗?”
“好吃。”
“还想吃吗?”
“想。”
楚骄阳看着拼命点头的落夕,嘴角漾着笑,递给她纸巾,“糟糕的女人,快擦擦嘴。”
落夕接过纸巾擦掉嘴角的汤渍,就是这碗饭让落夕知道,楚骄阳并不是只会下馆子找厨子的男人,这简单的荷包蛋面和温热的汤里,吃得落夕连心里都是暖暖的。
“一会儿把锅洗了。”
“楚老师放心!”落夕笑嘻嘻地敬了一个礼,楚骄阳转身上了楼。落夕不仅洗了碗,还擦了橱柜,就差连厨房里的玻璃都擦了。其实这厨房太干净了,干净到落夕没有打扫卫生的成就感。
把碗筷放进消毒柜,落夕从厨房出来,她环视着楚骄阳的别墅。偌大的房,却感觉只有他一个人,就连走路都有回响。闪闪发光的灯,如镜般光洁的地板,落夕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才发觉楚骄阳正站在观景台上吹风,他穿得很单薄,而西经的风又很大,他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落夕见他迎风而立,不免打了个哆嗦外加一个喷嚏。
楚骄阳听到动静,回转身进了屋里,顺手关上了观景阳台的门。
“感冒了?”
落夕揉揉鼻子,“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楚骄阳摸摸她的额头,倏地皱眉有些嗔怪,“竟然发烧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听他的语气,落夕的眼眶忽然红红的。楚骄阳叹了一口气,顺便摸了摸她有些毛躁的马尾辫,“睡觉吧,床铺好了。”
落夕随着楚骄阳上三楼,在二楼楼梯拐角发现一件空空如也的房间,房子面积很大,像是两间打通后合并的,白色的墙,灰白的地板,依旧一尘不染,但与别墅整体布局格格不入。
“这间是干什么的呀?”落夕好奇地问。
楚骄阳也停下了脚步,向房间里望去,“这间原来是个实验室,里面有在全国都算很先进的实验设备和仪器。”
“这么厉害呀?”
楚骄阳的眸光中忽然多出些异彩,“那当然,还研究出很多科研成果,发表过让业内轰动的学术论文。”
“我们楚老师是化学天才,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成就。”
他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随手关上了房门,“怎么会是我。”
落夕跟在楚骄阳的身后,忽然觉出他的骄傲瞬间熄灭。落夕想起了樊舒那晚曾经说过楚骄阳家的事,楚骄阳的父亲楚天是有名气的教授学者,但却在意气风发即将参选西经大学校长之际,爆出了与非法组织协同制毒的丑闻。因为当时人赃俱获,楚天的父亲很快被判了刑,死缓,在西京第二监服刑。
想到这些事时,落夕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她默不作声地跟着楚骄阳,心里却很自责和愧疚。
楚骄阳开了向南一间房的灯,不算大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
“看来我的事她都告诉你了。”
落夕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来回答,只是保持沉默,见她不说话,楚骄阳笑了笑,“所以落夕,你要离我远一点儿。”
落夕心头像有小针扎了一下。楚骄阳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西经没有暖气,只好用电热毯,温度刚刚好,电源我已经关掉了,你好好睡觉吧。”
台灯下,楚骄阳的面部很柔和,落夕都快要忘记他刚来长浮有些盛气凌人的模样。看他转身要离去,落夕心头一悸,叫出了声,“楚老师。”
楚骄阳回过头,落夕抿着唇目光闪烁,“即便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我不仅不会远离你,而且还会越靠越近。”
楚骄阳静静地听完落夕说的话,忽的嗤鼻一笑,“哦,我忘了,你和你姐是不一样的,你姐世俗,你只爱钱,。”
落夕皱眉,却也笑了起来,“我是爱钱,但只爱自己付出换来的钱。而且,我知道楚老师和我的差距,所以从不敢想象以后的结果,我的愿望不过是能天天看到楚老师,每天能和你说上一两句话。”
“你不敢想象是对的,因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没有结果,你的那些愿望终究只是愿望。所以,去长浮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明天坐上飞机回长浮去,永远都不要再来。”
楚骄阳说得干脆,不给落夕反驳的时间,门砰的一下关紧,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盏台灯,却把她的影子拉长在墙上。
落夕冲出门,“你干嘛总是对我这么凶?!我真的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没有听到回音,甚至是脚步声也听不到,楚骄阳已经回了卧室。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落夕的眼泪默默地流着,最后竟嘤嘤地哭了起来。落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最后醒来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落夕摸摸额头,有些滚烫,身上还忽冷忽热的,落夕睡不着了,看看时间,也才凌晨三点。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斑驳的树影照进房间,映在床上。落夕开了台灯,灯光照在那只通明的保温杯里,绯红液体令落夕心头一暖。
她摸了摸杯身,竟然有些烫手,掀开杯盖,浓郁的酒香浮在了鼻尖。是鸡蛋红酒,感冒的时候喝上一杯,听说疗效显著,保温杯的旁边还放着一张机票,看来是连夜送过来的吧。落夕喝了一口,虽然味道有些怪怪的难以接受,但她还是忍着多喝了几口。半杯下肚以后,落夕的眼泪又冒了出来。楚骄阳就是让她琢磨不透的人,干嘛要那样说狠心拒绝的话,却又偏偏送鸡蛋红酒给她喝。有一句话说得太对了,当暗恋变成了明恋,原来的小兴奋与小喜悦都衍化成了痛楚,一点一点地割着她原本就不坚强的心脏。
一杯酒喝完,落夕舔舔嘴角的酒渍,她脸颊的眼泪也都干了。落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从家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充电器,手机现在也没电了。拿出那张准考证,准考证上的照片青涩而又模糊。她来到一楼的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些食材,趁着天色未亮做起了早餐。
楚骄阳的冰箱里什么食材也没有,单身男人的世界,外表看来光鲜潇洒,其实本质上还是凑合和将就。在落夕的努力之下,终于做了一份三明治出来,盖上锅盖在煎锅里热着。
她伸了个懒腰,回转头才瞧见起了床的楚骄阳。他刚洗漱完,头发上还湿漉漉的。他边擦头边说,“我早上要进实验室,所以……”
“我不用你送,也不用你关心我。从今天起,我到西经还是回长浮,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再遇到我那是偶然,我不再打扰你,这样高兴了吧?”
落夕的嘴又恢复了厉害本色,楚骄阳笑了笑,“好啊,说到做到。”
落夕背好书包,把那张机票在楚骄阳的面前撕了个粉碎,“所以,机票也不用您Cao心,明天就算是在西经摆摊当乞丐,也不用你大发慈悲可怜我。”
楚骄阳被她这句话噎住了,不知道要回什么好。落夕冲出大门,小跑着溜走了。她娇小的个头和硕大的书包组合在一起,像只背着壳的小乌龟,消失地无影无踪。
楚骄阳直到看不见她,才又回来。厨房锅里的三明治看上去那么诱人,楚骄阳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心头的感觉太复杂,有些话说出来太残忍,尤其是对那个迷迷糊糊的女孩子,可对于能够遇见的将来,如果不说,那将是愈加残忍的一件事。
早上七点,楚骄阳的闹铃准时响了,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一个女孩在学校里疯狂的打听他,楚骄阳可能呆在实验室里几天都不会出来。楚骄阳把三明治放回锅里,上楼换了干净的衬衫,今天是向导师汇报工作的日子,重新开始被中断的博士生涯,对他来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楚骄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难以自信此时的模样。谁能想到,那个西经大学里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会安下心来搞研究,与之前的花花世界相隔绝,过着如同苦行僧般的生活。
不过这个世界改变的太多,而现在的生活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今日的西经市是阴天,有大风。落夕站在候考的走廊里,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平凡普通,而自己对于术科证是多么的不重视。走廊里站了大约一两百号的人,都是来参加西经大学艺术学院的招生考试。女孩子最少有一名家长陪伴而来,打扮的精心得体。落夕瞅着四周的人,不自然地往墙边缩了缩,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穿得太普通,因为生病整个人也不太精神,考试的教室时不时传来悠扬的歌声,落夕听得出来,这些人的实力并不差。
终于轮到了落夕,五个一组进入考场,是命题考试的形势,用一首歌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前面的考生有唱大好河山的,有唱忐忑的,一个个都奋力展现着自己不俗的歌喉和唱歌技巧。
前四个都唱完了,终于轮到了落夕。
“我就唱首小白菜好了,用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一直到下午结束,落夕才从考场出来,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烧虽然退了,但浑身还是没有力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唱了些什么回答了些什么,自己唱歌时的那个小宇宙并没有爆发,她只记得自己唱着唱着就哭了,哭得痛不欲生,整首歌根本没有唱完,因为她的脑子里只有楚骄阳。
落夕想要再看一眼楚骄阳,可惜在别墅前守了一天一夜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给他发短信,却没有回应。最后落夕是被保安赶走的,即便不情愿,但还是要离开。
“这家的主人让我告诉你,他在做研究,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回来,让你先回家吧。”
原来并不是没有接到短信,只是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不想给她,或许楚骄阳就是不想听她的声音。
“大哥,借您的电话用一下吧。”
落夕借着保安的手机给楚骄阳拨了电话,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
“是我,干嘛不接电话,我就这么令你讨厌。”
电话里能听到楚骄阳浅浅的鼻息声,每一声都落在了落夕的心上,“早上说过的话现在就忘了?我们不要相互打扰。”
落夕的眼睛又有些酸涩了,“你知道的我做不到,即便说了那样的狠话,我还是做不到。”
“听着落夕,我现在很不待见你,我讨厌满脑子只有恋爱做事不用功的女生。”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落夕想哭却哭不出来了,情绪在心中酝酿,久久都不能消散,她深呼吸着一人走在街头,黄昏中的人们总是步履匆匆,匆匆的前方是等待归来的亲人朋友,而落夕只是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直到那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上车吧?带你去吃饭,签了约应该有个正式的仪式才对。”
落夕摇摇头,“不用了,你把欠我的一万块签约恭贺金给我就行了。我还赶着回长浮去呢。”
“那也上车吧,西经到长浮的火车只有一趟,是在晚上八点。”
落夕上了车,陆常飞扔给她一张卡,“这是公司给你办的卡,一万块钱也在里面。”
“先停停车。”车子停在了马路边,落夕拿着卡飞快地跑到了二十四小时自助银行里,透明的玻璃门里,陆常飞看着落夕背对着他的背影,不免嗤鼻一笑,这个小姑娘倒是挺聪明。
确认卡上真有一万块钱,落夕这才满意地走了出来,重新做回车里,轿车驶向火车站。
“虽然来了西经市心情就没有好过,但是这一万块让我此刻有点儿难以言表。”
“那你就替我好好赚钱吧,今天我问过艺术学院的老师了,他们对你评价很高。说你虽然生病了,但是唱出了水平唱出了高度,声泪俱下地演绎了一段中国经典曲目。”
落夕撇撇嘴,觉得这话严重了,不过是唱了一首小白菜,竟然感动了考官。
坐上了回程的火车,车窗外是向她摆手告别的陆常飞,这次的旅途不免有些变了味儿,明明是去见楚骄阳,却心不甘情不愿的签了约。软卧车厢里人不是很多,外面漆黑一片,灯火一闪而过,连成一条线,遗留在了身后。她拿出手机,对着通话记录里那个还没来得及储存的号码发呆,却不知道要输入什么名字好,名字没有想好,却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如你所愿,我回去了。
落夕知道这样不好,她不是楚骄阳喜欢的类型,而且自己也确实配不上他。可内心就是着了魔,即便是飞蛾扑火,她也要靠近那个男人的闪耀。
火车按点停在了长浮市,几天没回来,这里又下了雪。
白茫茫的世界,太阳出来融化积雪,以前的一切会不会就此冲刷干净,包括曾经的出糗、颓废、嘲笑以及关于他的记忆?落夕长舒一口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总之,今后的路她要自己走,收拾残局,整理自己。
一万块的签约恭贺金终于有了用处,落夕花了六千租房,学校附近的房源,即便只有四十平,在这个三线城市也要一千多一个月。落夕在上了两天课之后,终于在下夜自习的那个晚上,在学校门口见到了落父。
“你翅膀硬了,连家也不回,也难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落夕以为落父会解下裤带就地收拾她一顿,这比想象的要好很多。落夕带着落父去她租住的地方,尽管只有四十平,但是整洁干净,倒是很舒服。落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拿走我五百块的私房钱,又往我卡上打了一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落夕知道,自己那一千块钱起了很大的作用,至少能扑灭落父生气的火焰。
“那个家我做不了主,亲生女儿要住在外面,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够失败。”
坐在有些塌陷沙发上的落父忽然说这个,落夕有些吃惊,她叫了声“爸爸”,便不知所措了。
“你退房吧,不要浪费这个钱,也不要再上学了。我以前的一个战友在长浮开理发连锁店,你去那里做学徒,管吃管住,现在虽然挣得不多,但熬出来手艺学到手,一个月最少也能挣个五六千呢,你要做得好到时候开个理发店,我这辈子也就不用替你再Cao心了。”
落夕抽动了一下嘴角,干笑了两声,“理发店?”
“我背着你妈攒了些钱,有个十几万,一想起你的事,我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学手艺是正经事,就算是上了大学,以后也不见得能找到好工作,你不如你姐聪明,我也不指望你嫁个有钱人,照我说的做,你起码能衣食无忧。”
背着樊舒的妈能攒十多万,对于一个快要退休的工厂老职工来说,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落父的话说的很中肯,但落夕早就拿了主意。
“爸爸,我不会再花家里一分钱,那些钱您留着养老用,我签了经纪公司,以后会边唱歌边工作,不管怎样,大学我还是要上的。”
今年的落夕很不乖,接二连三的和落父吵架。即便是这么一场心平气和的探讨,最后还是以落夕挨了落父两巴掌作为结束。从阳台上看着落父匆匆离去的背影,落夕的脸颊还是火辣辣的。落父迁怒于她的擅作主张,按落父的话来说,她这是往火坑里跳。的确,合同拿出来,论谁也看了都会倒吸一口凉气,十年的卖身契,高达五百万的违约金,金丝雀在笼子里,即便没关笼门,也是不敢往出飞的。
合同在手里掂量着,轻到感觉不到重量。落夕把合同撕个粉碎,这就是没有回头路吧?她也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一直以来她都没心没肺的生活着,也该到了负责任的年龄,是自食其果还是坐享其成,便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撕了那份合同之后,落夕第一次把课本郑重其事的累在了桌上,书桌的两侧像两座小山,中间是没来得及做的厚厚试卷。房间窗子正对着长浮一中的大门,落夕学得辛苦了,便会看看那个大门,只要有白色的车出入那道门,落夕就会产生幻觉,以为是楚骄阳又回来了。
在那个昏昏欲睡的晚上,落夕接到了陆常飞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忆起她还有个老板需要应付,不过陆常飞带来的是好消息。
“术科证没问题了,因为你的特长十分优秀,所以如果能考上西经大学,学院会给你助学奖学金。”
“助学奖?”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公司对西经大学的艺术学院有赞助,这奖学金也是公司专门发给你的。”
“哦,谢谢了。”
“你还真是冷淡,给你钱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咱们是合作关系,你给我谋福利,我才能替你死命地赚钱。”
陆常飞笑笑,倒是不介意,“那你好好学习,记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你。”
落夕挂了电话,但心里还是出奇的高兴。三天之后,快递来的术科证让她着实激动了一番,她拍了术科证的封面给所有的朋友都发了照片,自然也包括楚骄阳,一如既往地没有回音,落夕倒也渐渐习惯了。
落夕的生活开始变得纯粹起来,白天努力认真,晚上刻苦读书,周六周日去酒吧驻唱换生活费,就连袁大头都惊奇落夕的不正常。因为落下的课程太多,她的底子又差,读起书来还是很吃力的。
夜自习中,头痛的落夕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嘴上那个泡看上去又大又亮,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学习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她摸了摸水泡,又痛又痒,向往常一样她拍了照片发给楚骄阳,那个没有存储的号码好像一个树洞,落夕对着树洞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和喜怒哀乐。
很久都没有去过学校的后Cao场了,落夕竟然有些怀念Cao场上的那颗歪脖树。听说把二锅头涂在起泡的嘴唇上,会好的很快。落夕**出去买了一瓶二锅头,本想着在歪脖树上坐一坐,但歪脖树光秃秃的,落夕有些于心不忍,生怕自己的体重毁了这棵树。
落夕就席地而坐,把酒涂在嘴唇上,不由地就喝了几口。二锅头的味道烈辣,她没喝多少就受不了了。酒穿过身体,连胃都暖了起来,这是她经常会翘课的地方,可惜已经没了当初的感觉。二锅头放在了一边,Cao场上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跑步。高三生涯总是这么短暂,短暂到来不及叹息就过去了。
“听说你拿到西经大学的术科证了?”
落夕抬头,看着背光而来的程诚,她“嗯”了一声,程诚却挨着她坐了下来,“我也考上了术科证,不过是西经理工的。”
“那祝福你喽。”
落夕拍拍裤子上的土,拎着那瓶二锅头起了身。
“落夕,你都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话了吗?记得那个时候,你在全校面前说喜欢我呢。”
落夕回转头,那瓶二锅头还在手里晃着,“程诚,你要听实话吗?”程诚并没有回答,但落夕还是想说出来,“如果说上一次是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你信吗?”
程诚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耀,落夕反而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你是校草级的人物,也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对象。我喝多了酒,所以毫无顾忌地玩了一场。”
程诚听她讲完,却笑了笑,“你真迷糊,总是这样出糗,我就算了,竟然连楚骄阳的玩笑也敢开。”
落夕摇摇头,“不,我只出过一次糗,而楚骄阳那一次是真心话。”
落夕扔下目瞪口呆的程诚,离开了学校。这样光明磊落不藏着掖着的感觉真好。
在经历了一场大雪,一场期末考试,这个假期终于迎来。落夕知道除夕的前一晚才拿着成绩单回家,落父看到成绩什么都没有说,虽然不是很好,但已不似之前的糟糕,在班级里也脱离了倒数前十名的境遇,头一次冲到了三十名的位置。
一个多月没见面,樊母对她倒也客气起来,落夕越来越觉得她的存在是这个家庭不和谐的导火索。落夕吃完饭就本想着离开,但碍于大过年的倒也老老实实地坐了一会儿。
从家里出来时,落夕给爸爸包了个红包,樊母破天荒地给她拿了些吃食,送走了好似客人的她。借口回去继续复习的落夕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落夕第一次因为学习被老师表扬,那种感觉从不曾有,二十多年的初体验,说出来都有点儿心酸。
晚上吃得太饱,落夕打了个嗝便有电话打进来,看看号码,竟然是她老板陆常飞的。
“干嘛?”落夕很不待见这个老板。
“我来长浮了,快接驾。”
那是她的老板,她没有不停命令的理由。落夕打了车去见陆常飞,以为又是前后保镖般的助理开道,谁知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大过年的,您不好好在家呆着,干嘛来找我。”
“我就是视察一下你最近的状况。”
“其实你是没人陪吧?”
落夕戳中了陆常飞的心事,陆常飞扶扶眼镜,看得出来他很不爽。“把成绩单拿来!”
落夕乖乖地把成绩单递了上去,看到成绩单的陆常飞摇摇头,“你还得加把劲,考西经大学,即便是艺术学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落夕一把抢过成绩单,装进了包里,陆常飞比自己还会扫兴。
“长浮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总得玩玩才能走吧。”
好玩的地方倒是没有,好吃的地方落夕能找到很多。可惜,今天是除夕,那些卖小吃的小商小贩们都回家去了,落夕只好把陆常飞领回家,把继母给她带的饺子下锅重新改造一番,做成了汤饺面。陆常飞倒也不是挑剔的人,吃得狼吞虎咽毫不客气。
落夕借机好好观察了一下陆常飞,虽然他穿着打扮一丝不苟的严谨,但其实很年轻的。
“老板,您有多大岁数?三十五、六,还是四十一、二?”
陆常飞扶了扶金丝眼镜,却瞪了落夕一眼,“刚三十好不好。”
落夕差点儿把刚喝的水吐出来,而立之年的陆常飞其实和楚骄阳差不了多少,但是感觉却十万八千里,一个老气横秋,一个风流倜傥。
门外有敲门声,落夕跑去看,竟然是送快递的。包裹严严实实,但看到寄件人落夕还是高兴地跳了起来,是楚骄阳没错。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看,陆常飞也好奇地跟了过来,“谁送的?”
落夕朝着陆常飞做了个鬼脸,“男朋友。”
陆常飞嗤鼻,“签约合同里可写了,女艺人不准随便谈恋爱。”
“好朋友行不行?”
落夕敷衍着陆常飞,打开包装袋,里面竟是一大包下火的草药茶,外加两个有点儿丑的娃娃。虽然不是那么值钱,但落夕心花怒放。陆常飞端着水捡起桌子上的袋子,袋子上的寄件人着实让他吃了一惊,“楚骄阳?”
落夕夺过袋子,“干嘛念我们楚老师的名字?”
那个灰色的袋子被落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抽屉里,虽然被楚骄阳那样的冷眼相对,但落夕还是想给他打电话。熟悉的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落夕已经牢记在心,她忐忑地拨通,生怕楚骄阳不会接起,长久的等待音过后,那端却奇迹般的接通了。
可接通的一瞬,落夕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喂”了一声。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愈加显得电话里沉默。楚骄阳先开了口,“之前一直在实验室,手机没有带在身上,看到你的彩信有点儿晚了,但还是送了下火茶过去,嘴上的泡好点儿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但我最近火气依然很大,急需要凉茶降火。楚老师,那几个娃娃……挺可爱的。”那两个丑娃娃落夕揽在怀中,爱不释手。
“哦,没什么,不过是我闲得无聊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旁边也没有小朋友,就一并打包给你送过去了。”
落夕嘿嘿地笑着,“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是送给我的。楚老师,您一个人在过节吗?要不我去陪你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楚骄阳才回应道,“别过来,我在法国呢。”
落夕原本兴奋的小神经一下子不突突地挑了,失落慌神中电话被陆常飞抢了去,他顺手关了机,“快点儿看联欢晚会,抱着个电话打有什么意思?”
落夕跺着脚愤恨地咒骂着陆常飞,“我恨你,恨死你了,我还没说完呢。”
“你想去西经,不会就是为了找西经第一少吧?”
落夕一愣,没想到陆常飞竟然也知道楚骄阳之前的诨名,“你认识我们楚老师?”
“不太认识,只是听说过而已。”陆常飞把吃完的碗筷放在了桌子上,起身穿好了外套,“你不想听听楚骄阳的八卦吗?他的故事在西大可是津津乐道呢。”
落夕撇撇嘴,“好歹您也是个大老板,作为一个男人,随便在背后议论别人,这可不是好习惯。”
陆常飞耸耸肩,“看来你和楚骄阳的关系真心不一般啊,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他那个坐牢的爹过得怎么样?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四年河西。既然你不想听,那我走了。”
陆常飞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刚才还要在长浮过除夕,现在就要回西经去了。可是落夕怎么可能随便放她走,“你再跟我说说楚骄阳的事情呗?”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是你的摇钱树。”
长浮机场的咖啡厅里,陆常飞点了最贵的一杯,先结账后品尝,落夕不情愿地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红钞票付了款,一杯咖啡喝下去一半,陆常飞才慢慢悠悠地说出了口,“他家那个老头子原来是西大化工学院的院长,校分管财务的副校长,他靠着他爹在学校里算是Chun风得意了好几年,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不就坐牢了?”
“可能楚老师的爸爸有难言之隐呢?”落夕听到陆常飞这样说,心里有些不乐意了。
“他爸就是社会的败类,他就是一个富二代的渣。”
“不准你这样说楚老师。”落夕从座位上站起,神色严肃。
陆常飞看她那样,却是开心地笑了,“不让我说这也是事实,他爹现在估计生不如死吧?从高高在上到阶下囚,这个飞跃对普通老板姓来说,真是不错的谈资啊。”
陆常飞起身,广播里是安检的信息,他向落夕摆摆手,信步向安检走去。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退去,他对楚家的了解可不是简单的听说,那份像隔了海般的深仇大恨,即便在知道楚家现在的境遇之后,依旧觉得不解恨,如果能够有落井下石的机会,陆常飞是第一个不会错过的人。
除夕之夜的飞机上,并没有太多的乘客,空姐保持的惯常的微笑,今天坐飞机,据说连飞机餐都会和往常不一样,乘务组工作人员会和乘客一起过节。陆陆续续地有人登机,但始终连一半的座位都没坐满。陆常飞每年过节心里都会空落落的,他不敢回家,怕父母质问何时结婚何时相亲。
陆常飞等得有些累了,他按了呼叫器,空姐来问他有什么帮助,他指一指手表,空姐抱歉地笑着,“还有一位旅客没有登机,抱歉,还需要再等两分钟。”
可两分钟后,陆常飞却被那个风风火火,在奔跑中连头发都炸起来的落夕吓了一跳。落夕向他招招手,坐在了过道的另一边。
“女士,请给我来一杯可乐。”还没等飞机起飞,落夕就开始点东西了。
陆常飞笑笑,“你不会是舍不得我走,所以准备跟我一起回西经过节吧。”
落夕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她塞上了耳机,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落夕一直在飞机上睡觉,一个小时的行程,她起码睡了五十分钟。直到飞机降落,她才睁开惺忪的睡眼。
站在过道上要离开时,陆常飞才瞧见她大包小包的,“呦,难不成这是给我买的。”
落夕没有跟他说话,陆常飞也不想再逗她了。一前一后出了飞机场,落夕就小跑着消失在了人群里。陆常飞又看了看,便找不到那个弱小的身影了。接他的司机早就等在外面,他上了轿车,一路上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走出去没多远,便瞧见了那个混乱中消失的身影,他命司机停了车。陆常飞摇下车窗,“你这是上哪儿去,说不定我好心会送你一程。”
“第二监。”落夕只说了三个字。
陆常飞瞪了她一眼,“大过年的,真晦气,你还是自己去吧。”
车子很快把落夕甩出去很远。陆常飞的心情也一下子不好了,直到看不见落夕,陆常飞才对司机说,“给我查查姓楚的一家现在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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