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篇·第五节
‘挡住自己的脸。’
挡住自己的脸，是什么意思？
仅仅是字面上的解释……还是另有其他？
“隐藏身份。”——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龙或许并不想爱丽丝暴露身份。或者说，在世界上存在两名爱丽丝的时候，龙裔的事迹不应该有确切的指向目标。‘如果你暴露了身份，那么你的朋友就会死。’——龙在最后说的话应当具有这样的含义。
而这绝不是虚张声势。
从贾米拉离开一直到龙现身的这段时间并不短，足以让一个人做出很多事。而对于龙来说则更是充裕。这完全足以制服一个人，抓走一个人，并且藏起一个人。
而这一点，在爱丽丝问过了周围的居民后更是彻底的得以证实。
“你的同伴？那个穿的黄黄的，像是个大闸蟹一样的暗精灵女人？她不是和你一起进去了吗？”——为她们指路的东尼尔说。
…………
“没有看到她。”——附近的一处肉铺屠夫回答道。
…………
“我一直都在这里，但是我没有看到。”——站在街道口站岗的守卫无奈地摇摇头。
…………
“会不会是到那边的林子里去了？”——路过的一名猎人随口回应道。
…………
半小时后，将附近彻查了一番的爱丽丝终于确认了那个她一点也不喜欢的答案。
贾米拉失踪了。就像是天际省郊外的那些没人照养的小羊一样，仅仅出去遛了个圈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愤怒的公羊只能够找到在巢穴附近的几个凌乱脚印。
贾米拉不是小羊，但掳走她的家伙也要比荒原上的那些野狼，鬣狗，剑齿虎之类的猎食者要强出一百倍。而更加糟糕的，是爱丽丝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找到。
所有的痕迹，都在她走出废墟的那一刻消失了。
“如果她不是和我一起行动，就不会被龙盯上。无论是出于把她搅进来的责任还是作为战友的义务。我都必须得把她救回来。”爱丽丝心中盘算着，低声对自己说道。
“一个月的约定结束之前，龙应该不会杀死她。”
“龙应当是希望我找到她的，她想完完全全地击败我，想让我以最好的状态和她融合。倘若不是这个原因，那么便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恢复我释放龙吼的能力，并且提升我的力量。”
少女轻轻按着胸口，感受着胸腔内的那一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龙的灵魂……是可以被剥夺的。它们就像是一件强大的武装一样。能够提升她的魔力，强化她的精神，改善她的体质。拥有这件武装的时候自然是所向无敌，但一旦洛里斯泰德的事件重演，这一切都将在转瞬间失去。
或许，等到世界上只剩下一个爱丽丝的时候，这种情况会有所改观。但是现在……还不行。
爱丽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她体内躁动着的灵魂便缓缓地平静了下去——在能够彻底的支配这些外力之前，必须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壮才行。
“那么，先从哪里开始呢？”少女抬头看了看天色，暖融融的太阳才刚刚爬到靠近天穹中央的位置。现在还早，距离寻找落脚点还有许多时间。至于幽灵的事情，就暂且先放一下吧。
“时间减缓，在那个龙吼的作用下我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必须得想办法解决时间减缓的龙吼才行。”
直到现在，龙所使用的，那个让时空都为之凝固的力量依旧让爱丽丝心有余悸。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头落入胶水桶的鱼一样。能动，能呼吸，能反抗。然而每一次反抗都意味着更多的绝望，每一次挣扎都指向更加逼近的死亡。
这股力量，即使在龙吼之中也应当算是最顶上的层次了。
龙吼很强大，非常强大，这传承远古之力的吐目每一个都有着令千军辟易的威能。古诺德的英雄们曾经用龙吼的力量摧毁山岭，击溃城墙，让成百上千的军队在转眼之间丧命——每一个吐目都需要天资绝顶的人花费数以十年计的时间研习才有可能成功施放。而龙裔则具有捷径——能够通过吞噬龙魂来学会吐目。
因此，龙裔的力量要远在凡人之上。而在龙裔之间，力量的差距便在于龙魂与所掌握吐目的多寡。
爱丽丝现在只有一个魂，掌握的吐目也只有在雪漫时学会的那么几个。
然而龙至少吞噬了两个魂，加上她自己，便是三个。掌握的吐目之力更是远在爱丽丝所拥有龙吼的数量之上。
硬碰硬无疑是死路一条。想要获胜，就必须获取其它的力量。
爱丽丝突然想起了不久前的炼金术士小屋老板赠送给她的小木牌。
“如果他们给我的感觉没错的话……应该能够提供足以应付时间减缓的药剂吧。”爱丽丝如是想到。
话虽如此，想要应付那个炼金店老板的话，恐怕得先准备足够的赛普丁才行。
但是，钱从那里来呢？
爱丽丝偏过头，看向了地面上那团曾经是精灵剑的事物——现在那已经只是一团凝固的金黄色金属块了。
把这个转换为黄金来顶替赛普丁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
“很抱歉，我们不接受这种规格的赛普丁金币。”面对爱丽丝的真诚目光，有着美丽银色长发的店员十分残忍的给出了完全意义上的否定答案。坚决，彻底，毫无半分转圜余地的否定。
“嘎？这个……这个是真的黄金啊！”
“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真的黄金。”雷安娜点点头，在【黄金】这两个字的发音上特别咬重。
“帝国的标准赛普丁金币并不是纯金币，而是按照七成黄金，二成黄铜，一成白铜的配比所铸造成的合金币。但是，您所给出的这些……”她看了一眼爱丽丝手上那堆微微泛赤的赛普丁金币。“却是纯度极高的纯金币呢。”
“纯金币应该更好吧。”爱丽丝的嘴角微微抽搐。“就算不是正规金币，作为黄金的价值反而应该更高才对吧。”
“炼金术做出来的吧。”雷安娜突然用审视的目光盯住了爱丽丝。
“欸？”
因为心虚，帝国少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炼金术，或者某种魔法。你这些金币的大小，重量，甚至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纯度也是完全一致。以正常的手段是没有办法制造出来的。”
“而且，我还在上面感受到了魔力的残留。”
“很显然，这是用魔法或者炼金技巧炼制出来的金币。而据我所知，这样的改变都是相当的不稳定的——也就是说，这些金币现在看上去是纯金，摸起来，用起来也的确是纯金。但过上几天，或许就会变成您用来制造它们的原料了。”
她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转眼间便将爱丽丝逼到了墙边上。
“现在，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呢？是终止交易，还是打算将这些金币兑换给那些看不穿的笨蛋商人然后再来这里继续吗？”
“呜……”
爱丽丝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瓶土黄色药剂——那是一瓶时间感加速药剂。只要喝下去，就能够在短时间内起到类似时间加速的效果。虽然只能够应用于自身，但也足以对付龙瞳少女的时间减缓了。
可惜……
“我……终止交易。”她伸出手，将那堆金币收回袋子里面。然后，一团炽烈的魔能在炼金店内的防护措施起效之前将金币连同袋子一齐泯灭。
“非常抱歉。”爱丽丝深深鞠了个躬，发梢几乎要碰到地板上。“浪费了你们许多时间，我这就离开。”
说完，她直起身便朝着门外跑去。
“请等一下。”一个声音在爱丽丝即将离开的时候拦住了她。而声音的主人，炼金小屋的老板罗契也很快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请原谅雷安娜吧，她不是很会说话。”罗契微笑着，朝爱丽丝微微点头。“这笔生意是有意义的，或许它应该继续下去。”
“不，不是。我……”爱丽丝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她的脸因为紧张而变得通红。“那些金币……请让我离开吧。”
“唉，我是真心想要完成这笔交易的，但既然你这么决定了，那就算了吧。”罗契微微叹了口气，向后退开。“那么请至少接受我的一点心意吧。”
他取出一封信件交给爱丽丝。
“请把这个拿给夜星月商会的阿芙洛女士，她会为你提供一个足以支付这瓶药水的委托的。”
“可是……”
“就当这个送信的差事是关于那些金币的封口费好了。”
“好吧。”少女飞快地鞠了一躬，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离开了。
…………………………
罗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盯着爱丽丝关上的房门，仿佛上面有着珍贵的美丽花纹。
“这么纯良无害的孩子……我多久没有见过了？”
“所以您才在交易即将达成的时候暗示我这样做吗？”在他的身后，雷安娜幽冷的声音突然传来。“这枚金币很稳定，比那些从尸鬼墓穴里面捞出来的金币还要稳定的多。根本不存在劣化的可能性。”
一枚泛红色的金币被她捏在手上，微弱的金光闪烁着。
“能够向我解释一下吗？我的……主人？”
“不要用这么可怕的声音来和我说话啊，雷安娜。”罗契微微摇头，回答道：“你，和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我却能够用炼金术士呃眼睛观察到这孩子体内那个充满存在感的灵魂。上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只是值得投资的小姑娘而已，然而仅仅才过了一天，她却让我产生了一种面对远古巨兽的感觉。要不是和情报上面所描述的的发色，瞳色，性格都对不上，我几乎都要认为她就是雪漫的那个龙裔了。”
“不管她的身份是什么，能够让她发生这样巨大改变的东西或者人绝对是个**烦，是个大坑，我一点都不想往这坑里面跳下去。”
“所以你就把她推给了夜星月商会？”
“没错，我看阿芙洛那个平板女已经不顺眼很久了。”
“……我们和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过节。”雷安娜疑惑地偏了偏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去年日暮月的时候，那个平板趁我没注意鲜血皇冠的行情，坑了我足足四十一又七分之一个赛普丁！此仇不共戴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