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若喧闹如海潮,那么行人们则是潮上的水。
行人若拥挤如潮水,那么爱丽丝便是水中的鱼。
她轻飘飘地穿过他们,迅速地,快捷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聚成一堆一堆的人群。很少有人能够看到她,感觉到她,而那些能够注视到她的人却也跟不上她的脚步。
远处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摔倒了,又好像是有人抢了道。稍微有点混乱的人群在加入了为此秩序的卫兵后反而变得更加混乱。许多人相互叫骂,又有许多人相互指责。整个集市很快就变成一团乱麻。
然而这与爱丽丝无关,与她的行为无关,与她的思考无关,也与她的意志无关。
她也从来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个上面去过。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
没过多久,身旁的人声逐渐变得稀疏。没有小贩与顾客的讨价还价,没有商户和债主之间的催债讨钱,更没有情侣们絮絮私语,在光天化日之下大秀恩爱。
有的只有晨星月的冷风,和寒风拂过凹凸石面时的低低呜咽。
这里是一条小巷。
不算古老,也不算是新鲜。属于城镇之中随处可见,并且也无人在意的的那数十上百条巷道之中默默无闻的一个。
爱丽丝踏入了小巷。细小的石块透过她的鞋底硌着她的脚尖,而当她走过去的时候,便只留下一地的石粉。
风一吹,石粉便成了白色的雾。
爱丽丝向小巷内踏出了六步,出现在她脚后跟的白雾便有了五层。她的声音在巷道之内回荡着,虽然沙哑,但却锐利,虽然细微,但却清晰。
“难以置信,真的是难以置信,居然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遇见你。”
少女的视线移动,死死地锁定了巷道末端的一团阴影。
“既然都把我引过来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话音刚落,巷道的另一边便传来了铠甲之间钢片互相摩擦的清脆铿锵声响。而后,一名有着爱丽丝所熟悉的及颈直发,淡灰色双眸并穿着暗钢半身甲的少女便出现了她的面前。
少女张开口,发出了像是怀念,也像是迷惘的声音。
“好久不见了,爱丽丝大人。”
“好久不见,莱迪娅。”
…………………………………………………………………………
“……所以说啊,那家伙好笨好笨的,一些事情明明心里想的都要发疯了,偏偏就是不说出来。不说出来也就算了,还非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我都要头痛死了。”市场旁边的长椅上,玛莎不断地朝着贾米拉倒着苦水。
“上一次她想要买一面镜子不够钱,结果愣是在杂货店旁边转了半个小时。我问她怎么了,她就一直装傻。天哪,跟我说一声有那么难么?我又不是不给她钱。”
“啊……听起来的确挺让人困扰的呢。”贾米拉点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还有还有,那家伙总是喜欢在一些小事情上大惊小怪。上一次我不就是不小心把闪电符文拍她脚下了嘛。结果她愣是闹了一整天别扭,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玛莎垂下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啊……哈,嗯嗯。”贾米拉有些僵硬地回复着,脑中的记忆飞快运转。
如果没记错的话……一个标准的闪电符文,好像能够在一瞬间干掉三个重装瑞多然守卫的样子?或许玛莎说的是别的?例如一个叫做闪电符文的魔光术?
…………………………………………………………………………
“是什么给予了你勇气,让你胆敢出现在我面前?莱迪娅。”爱丽丝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语气更是尖锐的可怕。
【啊……好久不见呢,莱迪娅,你还活着真好。】
“是誓言。”莱迪娅单膝跪下,但却仰起头,毫不示弱地与爱丽丝对视。
“我曾经向您宣誓效忠,作为您的剑与盾。这份誓言,直到现在仍旧起效。”
“誓言么。”少女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我可不知道在战场上舍弃主君的人还有什么誓言。是谎言吧!”
【誓言,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存在一些比誓言更加深刻的东西。呵,果然是我在自作多情么?的确……像是我这样的人,也只配自作多情了。】
“大人,即使是您,也请不要侮辱我!”
“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过来的呢?在洛里斯泰德,离我而去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既然已经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难道你还指望我原谅你不成?”
【你……能够再一次回到我身边么?】
“的确,违背了誓言的侍从不配再称之为侍从。背叛了主君的骑士也不应该被原谅。”莱迪娅垂下头,语气逐渐变得坚定。
“我是来领取我所应受的惩罚的。”她的头发散开,露出了光滑白皙的脖颈。
“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用我的血来洗刷我的耻辱。”
爱丽丝的视线逐渐凝固,手指缓慢地按上了长剑的剑柄。
【是这样啊……】
……………………………………………………………………
“……她很有趣呢,虽然剑术很强,在冒险的时候作为伙伴也很可靠,但是平日里却总是做出许多脱线的事情出来呢。”贾米拉捂着嘴轻笑着。“她会把洞穴里面的石笋切成整齐的十七份,用脚踢碍事的桌子。她做的饭,就连雪巨魔都能够放翻呢!”
“哇哦~那可是了不得的**。雪巨魔的毒素抗性可是相当的高。”玛莎点点头,一脸感兴趣的样子。
“上一次她还用长面包戳墙,也不知道那堵墙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副不把墙凿穿誓不甘休的样子。被我揭穿了还装作是在练习剑术……噗呼呼,她都不知道我站在门外看的都要笑晕了。”
“噗——那你还真是辛苦啊。”玛莎捂着肚子,好艰难才止住腹部的痉挛。
“不过她是个正直的人呢。虽然对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上心,但是对其他的人总是很在意呢——前提是她心情不错。”贾米拉微笑着说:“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成为她的伙伴的喔。”
“喔,原来如此。”玛莎点点头,深以为然。
……………………………………………………………………
长剑滑落,轻轻地拍在了莱迪娅的肩上。
“爱丽丝大人?”灰眸少女抬起头,一脸的疑惑不解。
“莱迪娅。你,有了真正想要追随的人了是吧。”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真的会舍得伤害你吗?】
“欸!”莱迪娅慌张地睁大了眼睛,“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仅仅一个誓约,是不可能让你拥有那样坚毅的眼神的。你心中必有值得守护之物。”爱丽丝轻轻地说道,语气平淡,即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个人,一定比我要好得多吧。】
莱迪娅轻轻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是一个很淘气,很爽朗,也很温暖的人呢。”
“倘若我要伤害那个人呢?”
【………………】
“那我必以剑戟相向。”
“是么,”爱丽丝点点头,用剑脊在莱迪娅肩上轻轻一拍。
“我不再是你的男爵,你也不再是我的侍卫。”
“我不再需要你的盾,你也无需献上你的剑。”
【我既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也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
【我既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也没有履行对你的义务。】
“我,解除你的誓言。”
【我,不配背负你的誓言。】
“爱丽丝大人……”
“走,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第二次!”她回过剑,顺手一划,便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剑痕。
【去吧,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吧。】
爱丽丝在这边,莱迪娅在那边。
剑痕很浅,或许不到一毫,但在剑痕两端,却是被划分的天与地。
莱迪娅猛地抬起头,却只看到爱丽丝背过去的身影。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朝爱丽丝行了一个大礼。然后,退下,再无踪迹。
良久,爱丽丝轻轻吐出一口气。
“啊,有些寂寞呢。”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的我,独一无二的你,独一无二的她,独一无二的他。
两个独一无二的人走到一起,便会谱写出一段独一无二的传奇。
而属于爱丽丝和莱迪娅的传奇故事,已经结束了。
………………………………
当爱丽丝回到市场边缘的时候,半个小时的时间还没有过去。
“回来的真快呢,爱丽丝。”
“嗯,”爱丽丝微笑着点点头。“你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刚刚遇见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呢,唔……可惜你回来的太晚了,不然就能够介绍给你认识了。”贾米拉说道。
“喔,那么下次如果再遇到的话,那么你一定要介绍给我。”
“那是当然的……我们还去夜星月商会吗?”
“下次吧。”爱丽丝偏过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觉得我们其实可以去接个委托呢。我刚刚在告示牌那里看到一个关于闹鬼的火烧楼遗迹的委托,有点兴趣呢。”
ps:迅速地拐回游戏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