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两日后,漳州城朱府:
“大人,这里便是朱家老宅了。自从三年前被灭门之后,府衙便贴了封条,一直到现在。”漳州州丞把许无言他们一行人带到一所陈旧、门楣斑驳,墙体有些坍塌的大宅院跟前,看了看门上贴着的封条,说道,
许无言看了看封条上的字,有些破碎的封条上显示是三年前七月份贴上去的,也就是说是朱府被灭门后的半个月之内。
“宋州丞,带我们进去看看吧!”子雅期看了看漳州的州城宋毅沉声说道,
宋毅看了看奉旨到漳州查办三年之前朱氏灭门案的几位钦差,说起这几位,宋毅倒是一点也不陌生。尤其是那位脸上开着狐尾百合的女子,神色静默、坚毅,眸色深邃澄明,毫无疑问就是颇负盛名的狐尾女提刑-许无言。
另外的几位,就是一直随许无言查案、考课的德武双馨的子雅湛、百事通达的子雅期、妙手成狐的连卿。这几位在涵州、珉州的事可谓广为流传。
几人的事迹,宋毅自然也颇有耳闻,第一次见面便让自己带他们前来被封的朱府,虽然不得不听命,宋毅心里还是觉得多少有些显摆的。
“大人,这朱府已经被查封三年了,而且当年我们府衙已经把该查的都查过了。现在里面荒草丛生,我看还是算了吧!”宋毅看了看子雅期他们,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客套,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呵呵”连卿轻笑两声,斜眼瞅了瞅宋毅,一身墨绿色官服,头戴黑色笼冠,五官还算端正。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却带着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的圆滑和世故。
“宋大人,这朱府灭门案事过三年。莫不说是侦破,漳州府衙甚至连有用的线索都不曾找到。如今,朱姓族人进京告御状。我想这跟宋大人拖沓、粗陋作为有莫大的关系吧!”连卿满是指责之意的缓缓说道,丝毫没有给宋毅留面子,甚至还有些针对之意。
宋毅面上一窘,虽是拱手施礼,脸上却是带上薄怒之色,“连大人。此话怎讲?朱氏灭门是我漳州要案,州丞府衙自是竭尽全力侦办,岂有懈怠之理。这三年来,本官一直不曾放松此案。大人如此武断怕是稍欠思虑。”
“宋大人多虑了。”子雅期见状,里忙拉了宋毅起身,带着理解的笑意说道:“我们此次奉命前来,时限短暂。连大人也是过于忧心所致。言语之中有冒犯之处,还请宋大人莫起才是。”
子雅期是几人之中最能应对官场来往之人。无论是他再怎么喜欢、或是再怎么讨厌之人,交谈起来绝不会带上任何自己的情绪。往往也是最能把控局面之人,这一点许无言始终很是佩服。
子雅期刚说完,宋毅面色立刻便缓了下来,且不说漳州是天和直辖的州城。子雅期的品阶原本就比宋毅高,就算子雅期毫无官职,单是通识堂的名望就足以对宋毅指手画脚了。如今却受到子雅期如此礼遇,宋毅自是不能也不敢再端着空架子充大尾巴狼。
“子雅大人,言重了!我们都是吃皇粮,拿俸禄之人,自当为圣上排忧解难。下官这就带几位进去一看究竟。”说着宋毅先行上前撕去了所剩无几的封条,推开斑驳的大门,
“几位大人,请!”
“有劳宋大人了!”子雅期拱手相谢,其他人也是报以微笑表示谢意,
一行人便踏进了朱府的大门……
朱府的布局很是独特,正中靠后是一座三层主建筑,院子的四角分别以四座伞形吊脚小型角楼连接,与主建筑分别以花园、小路亦或是回廊相连的是东西两排厢房、正对着大门的是被一条青石板主路分割成两半的长方形花园。
主建筑的后面则是一排造型精致小巧的闺楼,连接着一个布局考究、古朴的小型庭院。
在朱府走了一圈,虽然是遍地的野草,房舍屋顶也残破陷漏,但还是能够看得出原来这朱府的气势和品味并非平庸之辈。
“宋大人,当年朱府一门尸首如何分布?”许无言盯着倾塌少半的主建筑楼阁似是不经意见问道,
宋毅心下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似乎没有想到许无言会开口和他说话,且又是这般的突然毫无预兆,略有些紧张的看了许无言一眼,
确定许无言没有你在看自己后,才稍稍稳了些心神,答道:“主阁楼大厅五具、东西厢房分别是四具和三具、后置庭院七具、东南角楼十三具、西南角楼八具,另外还有三具在回廊和院中。一共是四十三人被杀,死状甚惨。”
“大厅内是朱永靖和他原配马氏、二房孙氏、另外两个分别是马氏、孙氏的随嫁妇人秦妈、余妈,东厢房是三房丁氏和其子朱兹另外三个是一个家丁和两个丫鬟,西厢房是四房李氏、随嫁妇人冯妈,还有两个随侍丫鬟……”子雅期不经意的说着,停顿之余观察着站在一边的宋毅的神情。
“后置庭院里则是朱永靖的三个儿子,朱彪、朱立和朱炯;两位儿媳,常氏、徐氏;另外两具是朱永靖的孙子朱建文、孙媳马氏。而东南和西南角楼里则全是朱府的家丁和丫鬟,回廊中的是朱永靖的女儿朱怀阳,院中的是朱怀阳的丫鬟和一位身着朱府家丁服的男子。但他并非朱府中人,至今身份不明。”子雅期停顿之时,连卿接过话头神色凝重的说了起来,眉宇之间尽是愤慨、悲悯之色。
两人的无缝对接,听的宋毅一愣一愣的,自从朱氏被灭门以来,自己几乎是倾尽府衙之力查办此案,三年以来算得上是殚精竭虑。想不到子雅期和连卿两人不过是昨日到达漳州,就能把此案了解到如此地步。
一丝忧虑之色爬上宋毅的眉头,想不到这漳州州丞,竟然做的如此辛苦,朱氏灭门案不仅闹到了京城,在漳州也引起了多次民愤。
如今皇上更是亲自下旨让他们几位钦差前来查办此案,并严令宋毅全力配合,两月之内此案不破怕是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就不保了。
“宋大人,无须介怀,不过是来之前翻了翻案卷而已。今后我们还要多仰仗大人鼎力相助,以求尽快还死者一个公道。”许无言看了看宋毅,眼角含笑,轻声说道,
宋毅抬头看了看许无言,眉头微展,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下官定当竭尽所能,全力配合查案。”
“如此甚好!如今本官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宋大人帮忙。”许无言环顾了一眼长满野草的朱府大院,带着些许悲凉说道,
“许提刑尽管吩咐,下官定然照办。”
许无言点了点头,“派人将这里的杂草清除干净,瓦砾、梁椽标明分放。尽量恢复到三年之前惨案发生之时的模样。”
宋毅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说话的许无言,但也没有开口询问,听闻狐尾女提刑办案不循常理,她此番吩咐必有她的道理,躬身言道:“下官尽快着人去办。”
“记住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不准许私自夹带,否则以偷盗论处。”方才查看朱府之时,依稀可以看到房中的一些器皿,还是值几个铜板的,一些衙差的品性,许无言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不由得出言警告。
宋毅点头应道:“下官一定严加管束!”
“有劳宋大人了,现在朱府一种尸骨至于何处?”往往有死者的案子中,尸首可以给人很多有用的信息,虽然此案发生与三年之前,仵作也多次验尸,但此案重大且尸首众多再加上一般仵作的验尸并不可靠,因此难免有所不足、疏漏。
虽然这方面的高手方卓涵在上一次珉州城留书而别,但是许无言相信,他还是会帮自己的,除了方卓涵,许无言还真不相信那些仵作的验尸技术。
“朱府下人的尸骨如今还在城南义庄之内,而朱府的主子们的尸骨已经被朱姓族人安葬在槐蔚坡了。”
“三日之后,我们要再次验尸。被安葬之人的尸骨也要重新起坟开棺,朱姓族人的安抚就有劳宋大人你了。”许无言看了一眼宋毅,缓缓说道,
“什么!开棺验尸?!”宋毅有些难以接受的看着许无言确认道,
许无言点了点头,“宋大人,本官知道,你虽是漳州城州丞,但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可如今几十人惨死,真凶还在逍遥法外,你我身为父母官,理应为民申冤,慰藉亡灵。而不能让他们枉死不能超生。你说呢?”
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许无言第一次不觉得虚伪,眼见了如此惨案,任谁被放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漠然处之的。
宋毅皱了皱眉,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低沉了声音,说道:“下官即刻去办!”
残阳如血,洒在这座荒凉而带着阴森之气的宅院里,染上了浓重的悲戚、斐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