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况且”,倚华有意顿了顿:“若是有人把夫人您推下了陷阱,您大难不死,还在陷阱里捡到了一辈子都没见到过的名贵首饰,您九死一生地出来了,难不成不但不追究那个人犯的错,还要掏心掏肺地谢谢他,把珠宝分他一半不成?”
任夫人的笑僵在嘴角,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倚华这就言重了。”
任倚华满眼不屑,言重?什么是言重?当年长房借了“她”的命格引来了儿子,就嫌她占了长房大小姐的位置,又听了另个算命先生的挑唆,一心把她早早打发出去,本来打算随便订个亲就得,正好长房太太的玉钗被人偷了,一不做二不休就赖在她头上。为了这事,还开了一次族会,所有人都不听她的辩驳,包括当初因过继一事得利的亲生父母,到最后,无辜地冠上了“年少失德”的罪名,长房的伯母假惺惺地说是网开一面,只不过任家是不能待了,就随便弄个身份送到宫里当宫女去吧。若是有朝一日任家有女子进宫,还能照应着些。
那一日,大雨倾盆,看着远去的父母,看着一丝眷恋也无的伯父伯母,任倚华终于明白,她一无所有。
照应嘛,她确实照应了,御花园的千金会上,任家二房的女儿想博得一个太子侧妃的位置,自己趁别人不注意偷溜出来,搔首弄姿,想来个偶遇。是当时还只是个不起眼但人缘极好的下等女官的她串通了人,故意在假山里说闲话,把所知的太子的喜好颠倒了说出来,让那个蠢丫头听见了。
结果呢?结果就是在为太子准备的宴会上,任家的人大大触怒了太子,让太子背地里将乐安任氏一顿挖苦,侧妃这事儿当然成了水月镜花。
那个时候,倚华尚未出头,任家人根本就忘了那个被他们送进宫里的“大小姐”,听到那蠢丫头说的也只认为是任氏树大招风,遭了那个家族的暗算,没放在心上。
若是面前这人知道她五年前做了什么,还会这么找上门来,平静地说她言重了吗?
倚华心里在冷笑,不料任夫人下一句话让她如临深渊
“五年前,绮华落选的事儿和你有关罢。”
倚华手倏然一抖,强笑道:“夫人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绮华?是二叔家的女儿吧。我都快忘了。”
任夫人端起茶来细细品:“从哪里论你都是我侄女,何必在我面前装相?乐安任氏就算内德有亏,在外面是从来不轻易得罪别人的,与宫人什么的更无恩怨,再说哪个大家族会费这么大的心思去算计绮华那个当侧妃都不大够格的蠢货!
他们这么认为,我可不是这么觉得的。不过,你做的,“她半威胁半欣赏地看了倚华一眼,淡淡说出两个字:”很好。“
倚华见无处推脱,索性暗自认了,想想这人既然把这事儿说给自己听,就是想卖好的意思,再想想长房二房之间的矛盾,索性投桃报李地一脸谄媚:“别的不说,绮华确实是个不上台面的货色,大概是二房不会教女儿罢。还是三婶家的家风好,夫妻和顺,父慈子孝,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家之风。”说完自己都觉得委实太过恶心。
任夫人那是渊?s岳峙:“倚华你用不着说这些好听的,我知道你对乐安任氏已经没什么好感,对大嫂和你出身的那边,只怕更是恨到了骨头里。反正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我今天来,不是劝你和任家和解,而是想跟你合作。”
倚华听她开诚布公,心里妥帖了些:“三婶想怎样合作?想送人进宫找我打听,就不怕我故技重施,让那人和绮华落的一个下场?”
任夫人不紧不慢:“我又没有嫡亲女儿,送人进宫做什么?至于你嘛,倚华,你如今嫁人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夫家想想。”
倚华听到夫家本是要撇嘴,又想到昨夜的荒唐,不由得红了脸,竟是嗫嚅,不知道说什么出来。
任夫人见她情态,心中揣度两人必是新婚燕尔,感情极好,便把声音放柔了,有如母亲对要上轿的女儿一般:“看你样子,姑爷必然是人品极好的,如今这样年轻,已做了四品官儿,未来更是不可限量,可是这官场上,光有圣眷和一脑袋报国安民的想头根本就不够?你就没想过为他找个助力?”
倚华沉吟。
任夫人乘胜追击:“不光为他,也是为你自己。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现在蜜语甜言,如胶似漆,到了你年纪稍大一些,他还不是要三妻四妾,坐拥佳人,你又是个无根基的,就是再有心机,又能掌住多少身家?”
倚华敛眉沉思,甜言蜜语,是演戏时说的。如胶似漆,是酒醉时做的。如今已是得了手,男女情味也没什么新鲜的,真是平常过日子的时候,不水火不容已是烧了高香,若是有别人到了跟前,就像那个纯纯的小青梅,或是贤良淑德的小家碧玉,冷澄他……。想着想着就打了个冷颤,若是争冷子澈的心,怎么也轮不到她赢。
任夫人犹如打开了话匣子:“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你若是没娘家撑腰,将来怎么保证地位,怎么保证你的孩子是这家确定无疑的继承人,倚华,我就说到这里,你好好想想。还有,绮华那件事我可是猜中了,乐安任氏是能支持你的娘家,还是你的永远的仇人,全在你一念之间。”
孩子?对啊,她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就算她可以让,但她的孩子决不能受半点委屈。她的孩子不能是一个失宠无权的正夫人的孩子,更不能是一个名门望族的叛徒,内贼的孩子!
倚华手抚额头:“事到如今,何须再想。三婶好本事。”
任夫人居高临下,怜悯地看着倚华:“这算什么本事,倚华你太年轻,虽说是宫里出来的,但玩的手段不够狠,经历的事儿又太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岁,就明白了,明白什么叫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