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唔……”夏夷则俊眉紧蹙,被体内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折磨得脸色苍白,忍不住低吟出声。
尽管距离那次失败的易骨已经过去了足足六个时辰,然,那种锥心刻骨的痛楚仍旧在持续地折磨着他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
因为易骨,此刻的他五内俱伤,周身筋脉逆转,已陷入重伤濒死之境。
温留的治愈术正发挥着效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修复他伤损的五脏六腑,并强行扭转他逆转的筋脉。这个法术虽能救他一命,然……将已经受损逆转的经脉再度强拧回正途,其中痛苦却是无可言说。
那种滋味的难熬程度,纵然比起先前的易骨也不遑多让。
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真正致命的是,此刻他正处身于一片深山老林中,四周荒芜人际,唯有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白雪。
由于伤势太过严重,现在的他连移动一下手指都异常困难,只能任由自己暴露在茫茫雪原、刻骨寒风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嘴唇已经被冻得青紫,知觉也逐渐麻木,就连意识都开始一阵阵恍惚起来。
鲛人本就天性畏寒,若是普通鲛人被扔在冰天雪地里几个时辰早已被活活冻死。
夏夷则虽自幼修道,体内残存的些许灵力尚能勉强运转帮他驱寒,但终究无法坚持太久。
如果再这样下去,可能很快自己就要冻死了吧。
夏夷则无声叹息。
原来纵然被送到异界,自己仍旧逃不开这个结局么?
刚被温留送来此处时,他心中虽感惊诧,却仍旧抱有强烈的求生意志。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做,他要找那人为母妃报仇,要帮无异他们对抗流月城,要陪着阿阮走遍大好河山……这所有的事情,只有活下去,他才能有机会完成。
不过……现在看来,他终究是没有机会做完这些未竟之事了。
温留的治愈法术效果实在太慢,以他此刻情形,只怕等不到恢复行动力就要被活活冻死在这人迹罕至的不明所在。
夏夷则垂目,看向自己手腕处碍眼的蓝色鱼鳍,以及腰胯部覆盖的一层浅蓝色鱼鳞……看来,自己终究是要以这副半妖的形貌死去了。
希望九泉之下与母妃重逢时,她看到自己这副形貌不会太过内疚伤怀。
夏夷则缓缓闭上双眼,虽然对这样的结局心有不甘,却也唯有认命。
就在他的意识将要再度陷入恍惚时,脑内某根神经忽然绷紧,继而神智一清,霍然张开了双眼。
有人来了!
尽管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但是他却已经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异样气息。
那是一道比周遭冰雪还要冷上三分的凛冽剑意,伴随着剑意而来的,还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场。
夏夷则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股凛冽剑意应该不是来自于那人身上的剑,而是来自于那个人本身。
――那是只有已臻剑道巅峰的绝世剑客才会具备的独特气息。
片刻之后,一个白衣人走进了夏夷则的视线。
这个人身姿颀长挺拔,背上背着一把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身上穿的衣服比四周的雪还要白,一双眸子却比冬夜的寒星还要亮。
他在一片茫茫冰天雪地中走来,步履却无丝毫急躁之意,每一步跨出的频率都与上一步分毫不差,每一步跨出的距离也都与上一步完全相等,就好像他每走一步,都要经过十分精密的计算一般。
他好像走得并不快,却很快就走到了夏夷则的面前。
夏夷则赫然发现,他身后的雪地上竟没有留下任何足印。
白衣人走到夏夷则面前三尺处停下,低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如同目光一般冷漠:“你是什么?”
夏夷则看着那人苍白的俊脸,冰雪般冷漠高傲的表情,居高临下的姿态,心中升起一股被轻视的恼怒之意,遂傲娇地转过目光,用和白衣人同样冷漠的声音道:“与你无关。走开。”
白衣人闻言,一张俊脸上仍旧漠无表情,只将目光从夏夷则脸上收回,继而举步朝着前方走去。
夏夷则重新闭上双眼,一丝微妙的悔意在心中悄然升起。
此地人迹罕至,刚才那人可能是他唯一的一线生机,然而却被他一句话负气的话赶走。
夏夷则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会对白衣人摆出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许是因为自己这幅连自己都厌恶的形貌令他自卑,所以才选择用冷漠来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也许是因为他不喜被人当成异类轻视的感觉;更也许,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这个人看他的眼神。
但原因为何已经不重要了,唯一可能是救星的人已经被他赶走,体内的治愈法术效用又太过迟缓,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好像就是在这荒郊野地中等死了。
不过,那股悔意没有维持片刻便在夏公子自尊的驱赶下风流云散。
夏夷则默默地想,如果刚才的事情再来一遍,那个人仍旧居高临下地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他,用那样漠然的语气问他“你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如方才那般回应对方。
他宁愿死,也不愿承受他人轻视和异样的目光。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寒风比白天时更加冰冷刺骨,然而夏夷则却已经感觉不到了。
他的肢体已经冻得麻木,整个人已经都快要冻僵了。
就在夏夷则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两个人对话的声音:“看,前边躺着的那个,应该就是庄主说的鲛人吧?”
“看形貌好像是……走,过去看看!”
接下来的两人还说了什么,夏夷则就一句也听不到了,他已经彻底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