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李伟是通州李家村有名的泥瓦匠,一家四口,虽家有几亩田地但日子仍旧过的紧凑。
嘉靖二十四年,天大旱,闹四害,李母病逝,家中田地尽毁,李伟不得不携家带口到北京城里谋生。――这会是他一辈子干的最成功的一件事。
京城居大不易生存,何况一家口外来流民。家中生活无着,李彩凤不忍老夫辛苦,恰逢裕王府招人,便自愿前往裕王府,当一名使唤丫头。裕王贪酒好色,但常年的心惊胆战让他性子软弱没有安全感,而泼辣强势的李彩凤便入了他的眼。
她从一开始便想谋一场泼天的富贵。
裕王妃经久不孕,李彩凤进了裕王府,有着屈己奉人的高明,小心翼翼的讨好陈王妃。一次酒后荒唐,凭着一股与众不同的魅力,深深吸引住了裕王。花无百日红,为了讨得裕王的欢心与宠爱,她不惜费尽心机,对着裕王妃更是带着一份知情达理、安分守己的诚挚。
天随人愿,裕王没有儿子,三年后朱翊钧的出生,让她凌驾于众妃之上。
她从来也没与裕王有过如饥似渴的爱,也没那么多的渴求。她想,得了他的宠爱,就不必像那些要被赶出宫的宫人一样,再过苦日子,她还要有好日子过。
多年沉浮,数以千计的宫娥彩女,紫禁城看似一潭死水,却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穆宗皇帝沾花惹草,后宫争宠,常常闹得乌烟瘴气。
他是个温柔的人。李贵妃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张居正很有才华。李贵妃不止一次在穆宗皇帝嘴里听到张居正这个名字,她悄悄地记在心里,心里想以后留给朱翊钧用,脸上却有些发烧。
他卓然而立,一身艳红官袍,一件常服却显出了无尽的风流。
李贵妃没见过什么读书人,张居正伟岸的身躯她看着威风,通体的名士风范,让人移不开眼。
她心里挂念着一身正气,不苟言笑的张居正,便忍不住掐着时间,希望再次在御花园的偶遇,似乎又看到他从小亭上匆匆走过过,不知为何,显出一股寥落的味道。
张居正年轻英俊,温文尔雅,才华横溢,符合她所有的幻想,心里这么想着,不禁痴了。
自从穆宗皇帝迷恋娈童,染上了杨梅疱,她便一直推脱身子不便,没有去侍寝了。今日更是被陈皇后取笑,大凡做女人的一切本钱你都有了。可是皇上为何不和你亲热,而去找什么娈童呢?果真男人那里胜过女人了?
李贵妃臊得很心里不痛快,泼辣劲也就上来了,逮着又偷跑出宫的朱翊钧一顿臭骂。
少顷,张居正恰逢来暖阁教朱翊钧读书,他站在一旁静静的听她说话。这时有一只蜜蜂飞来,缠绕着她,李贵妃正在训斥朱翊钧,板着脸没法子轰赶。张居正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一束花,朝她的头发旁一扬,携带着浓浓的花香,引开了蜜蜂。
她还记得,当时张居正脸上带着笑意,那是男人会心的微笑。
她是喜欢张居正的。
后来她便常常去暖阁,督促朱翊钧。隔着一道帘子,她心底既羞涩又紧张,张先生这样的聪明人,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漂亮,作为皇帝宠妃,一向美艳强势的李贵妃竟会有些不自信。
她楚楚风韵,眼波生动,一颦一笑,顾盼生姿。一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既有魅力又有主见的女人。
她就这么期待这张居正。
然后,穆宗皇帝死了,她哭的很伤心,却也松了口气。
朝堂乱成一团,李贵妃更是被攻讦一通,她很愤怒,更多的却是惶恐。
她想当太后,张居正就想办法让她当。
他要当首辅,李贵妃全力支持赶走了高拱。
她想改善娘家,张居正便建议武清伯更寻了个制作军衣的闲差。
然后,她就总说,万事与张先生商议。
什么时候开始,张居正总想着避开她,便是有事才来找她,但她还是高兴,太高兴了。
快,快去拿我的衣服来,我穿哪件最好看。
不行,太老了,再拿一件来。
她装扮的漂亮,心里却忍不住失落,果然是为了正事。王大臣行刺的事,张居正让她放手,李贵妃被他端正的眼神看得心慌,以为自己误了事。
她忍不住羞涩道,你说,要我怎么办。她说的体己,听者无心,说者有意。
张居正侧开了头,别说是我说的,一切都是娘娘的意思。
她笑着应了,心里却明白,若不出点事你怎会来寻我,来的这般不情愿。
因为是皇太后,你都不敢抬头看我了吗?
李贵妃是个敢于争取的女人,她让冯保去请张居正,在暖阁内设了酒宴。她亲手做了一桌子的菜,换上了明艳的衣裙,温柔的给他倒酒夹菜,凑得很近,张居正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但还是低着头吃着菜,始终没有抬过头。
她心里有好多话想讲,可张居正一来就说祖宗大业,大明朝的大政方针,她无法插嘴却对张居正的名士风范,深深着迷,满心崇敬。
张居正匆匆的走了,留下李贵妃呆呆的看着一桌子的菜,没动几口,酒也没喝几杯,她有满心的话,但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在暖阁里,仍旧同在宫内朝上一样拘束,不苟言笑。她想说心里话,不是要官样文章。他侃侃而谈说了不少,但统统不是她想听的。
李贵妃坐在刚刚张居正坐过的位置上,拿起他用过的筷子,用着他喝过的杯子,然后吃菜饮酒,李贵妃柔声的对自己说,你做的菜,味道还是不错的。
她想听这个,仅此而已。
李贵妃常常赏赐张居正,她知道张居正忧心朝政,亲手绣了一副春耕图,让人送到他府上。当知道张居正把它放在书房里时,她高兴坏了,连夜自己再绣了副摆在自己寝殿内。
她想,这是不是,咱们有了相样的想法。
当冯保说,张居正找相好的,李贵妃心底忍不住泛酸。连夜让人查了苏玉娘的底细,她是个可怜人,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张居正的倾慕之情让她嫉妒不已,这是她最想要的。
她最信任张居正,情愿对他言听计从,一遍又一遍的对朱翊钧说,凭张先生的意思办,待尔三十方可亲政。这句话出口时,她不敢去看儿子失望震惊的眼神,或许还有是鄙夷,她真怕被人看出自己的‘邪念’,却还忍不住的凑近。
她竭尽全力的让张居正爱上自己,她甚至认为快要成功的时候,张居正却要死了。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想如果当初张居正说走的时候,自己没有强烈的挽留,结果会不会就不会是这样,早早的便劳累而死。她不敢想,她怕自己会羞愧至死。
李贵妃从来都是个自私的女人,若是她心怀嫉妒,那么一辈子也不会放他走。
张先生从来都是温柔的人,李贵妃从不掩饰自己的勾引,他或许知道却包容着。
她会在张居正说体己话时,红晕飞腮,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火辣辣的眼光盯着他。
她会在让张居正办事时,一改往日的冷峻,用甜腻腻的声音诉说。
她会在与张居正意见不一,故意刁难时,露出伶牙俐齿的泼辣样子,威胁他。
她会在张居正说话是一眼不眨的看着他,被他充满魅力的声音,迷人的气质下猿意马想入非非。当他淡淡一眼扫过,她顿感羞愧,佯装拭汗,掏出手帕来揩了揩臊红的面颊。
她会在问话行事上太露骨,给张居正留下不好的印象而惴惴不安。
她会在武清伯私吞军饷后,斩首定罪时扯着张居正的手失声痛哭,把心里话全都倾吐出来,让他想主意。
张居正要靠李太后支持才能完成万历新政,李太后要靠张居正来维持她的大明江山。
或许最先,两个人的工作、生活重心在两件事上,付出全部心血,一是改革,二是教育。
难道两人有共同追求,一个俊男一个美女,相濡以沫的十年时光,真擦不出半点火花?
慈宁宫内,李太后嘴角痛苦地翕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噙着泪水,失神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咱们也一样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