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见你们这样的表情!”秦紫幽深嗅了一口气,悲衰又快意地瞧着百里凤烨,“很疼吧,难受吧!”继而秦紫幽又瞧向夏樱,“你也一样吧!生不如死,是不是?”
“......”
“哈哈,这就对了!”秦紫幽连连点头,“咱们一道!一起疼,才有个伴。”
夏樱的牙关咯咯作响,“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秦紫幽止住笑容,语气轻蔑而无辜,“不行了,我之前给过你们机会的!可你们谁都没想过杀我!现在......迟了!我已经不想死了!”
夏樱紧咬牙关,身边的龙渊宝剑,立刻发出蓝光。
秦紫幽丝毫不惧,冷冷地朝夏樱翻了个白眼,“今天我如果死了,夏樱,我一定叫你后悔。”
夏樱从来不是一个能咽下威胁的人,当下,龙渊便出了鞘,直直地朝着秦紫幽的咽喉刺去。
百里凤烨早已经起身,一个旋身而至,挡在了秦紫幽面前,解下寒雪软剑挡住了夏樱的攻势。
“你要救她?”夏樱不可思议地看向百里凤烨,“她对你做了那样的事,可你......还要救她?”
百里凤烨垂下目光,不敢同夏樱的眸子对视,“阿樱......她说的话,你得相信,她若死在你手里,确实会让你后悔。”
夏樱连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方才收回了龙渊,可身上的杀气,却始终没有散去。
“傲天,梅月,天涯,洛北,洛叔,月华,甚至修黎......还有军营里与你走的近的士兵,你的朋友,你的伙伴。”百里凤烨轻声,“她兴许伤不了你,伤不了夏乾,可一定能让你在意的其他人受到伤害,千万别怀疑,她确实有这个能力。”
夏樱瞪着秦紫幽,胸腔连连起伏。
秦紫幽朝百里凤烨伸了伸手,百里凤烨没躲,可她自己最终却仍旧垂下,“你了解我,像我了解你一样,可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家?你分明答应过的。”
“凤烨并未欺你,诓你。忆冰楼就是凤烨给你的家,那是师傅留给凤烨最重要的东西。”百里凤烨从未如此仔细地瞧过秦紫幽,“你曾经拥有整个忆冰楼,凤烨也曾是你的家人。”
“不!我不要这样的家。”秦紫幽嗓子发哑,连连说了好几次,方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想要的家,只有你和我!可你没有给过我,从来没有过。百里凤烨,是你失约在先!你从未给过我一个家!”
百里凤烨抿了抿薄唇,狭长带红的眸子里透着薄凉与失望,“随你怎么说吧!”百里凤烨移开凤眸,再不去瞧秦紫幽。“况且,凤烨不会让你去死的,没那么便宜!”
“这就对了!”秦紫幽捏紧双手,痴痴地望着百里凤烨,笑容如同昙花一般,极其少见,却也格外妖艳,“恨我吧!尽情地恨着我吧!”
百里凤烨语气平静,声线里甚至没有一丝坡度,“凤烨与你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秦紫幽在发抖,她宁愿百里凤烨恨毒了她!也不愿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羁绊。
“可你与忆冰楼的账,总要清算。”百里凤烨一拂衣袖,“老冉头上那笔,不知你于心何安!”
乍闻老冉的名字,秦紫幽一楞,这么多年里,她性子冷漠,唯有一个老冉,是她的属下,是她的长辈,是她的朋友,亦是她的父亲。
“不,不!”秦紫幽连连往后退,“咱两之间,不可能两清的......我会要你恨我的!我会要你恨毒了我。”
一声轻叹从百里凤烨唇边溢出。
那样敷衍和满不在乎的态度,让秦紫幽一楞......对!那是他在惩罚自己,他了解她,知道怎样会让她难受!
秦紫幽别过目光,转而瞧向夏樱,“还记得我说过,你才是判定这场赌局输赢的人么?”
夏樱的目光透着恨意,早在石室里,她便想让秦紫幽生不如死了,现在......克制着满满的杀意,龙渊也随着她沸腾着。
“对了?刚才说到哪里了?”秦紫幽凝眉思索,“噢!想起来了,咱们说到沐煜的消息......”
夏樱捏紧双拳,又紧了紧衣领,脸色刹白。
不久前才与他人巫山云雨,现在......提起沐煜的名字,这让夏樱觉得是对那谪仙少年的一种亵渎。
记忆里的他,一身银白,笑容干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就连声音,也清冽的如同世间最纯净的银河之水。
夏樱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自卑,她如此肮脏......沐煜的银袍上,容不得半点污秽。
沐煜,那个夏樱爱上的少年!让夏樱想成为一个人的妻子的少年!
有时候,夏樱也悄悄地问自己在坚持什么......而沐煜,就是夏樱想要抵达的归宿与彼岸。
没有遇见沐煜之前,夏樱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朝廷,离开哥哥!可他的出现,给了夏樱一个强烈而悠然的田园梦。
一直以来的努力,不过是为了成就一份柴米油盐的平凡,坐看云起的逍遥。
她那么努力着,只是为了与那个少年在安稳现世,牵手白头。
夏樱按着心口,疼得窒息......
她想成为她的妻子,在雪山上的时候,她也确实成了他的妻子。
那个冰洞,是夏樱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她遗失这段美好的记忆,十年有余。却在最污秽的时刻,重新想起......
秦紫幽欣赏着夏樱丰富的表情,像在观赏一幅绝美的画。吸食夏樱的痛苦,让秦紫幽觉得心旷神怡。
“楼主。”扭过头望向眸光躲闪的百里凤烨,秦紫幽催促道,“沐煜的事......你当真不打算告诉夏樱?”
夏樱的目光让百里凤烨心虚。
脚下一软,再一次跌坐到椅子上了。
百里凤烨一直紧绷着,笔直地立着,可夏樱的一个眼神,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终于还是打败了百里凤烨。
“阿樱,不管你信不信,在此之前,凤烨好几次都想向你坦白。”
夏樱也无力地坐下,“她说的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了沐煜的行踪?”
“他不仅知道,而且......还暗中做了许多手脚。”秦紫幽也端了个长椅,在百里凤烨和夏樱之间,优雅地坐下,“若不是他,你也早就和沐煜相遇了,决计到不了这般两难的境地。”
“你闭嘴!”夏樱猛地扑了过来,像恶犬一样地将秦紫幽扑倒,整个人跨在秦紫幽身上,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我与他的事,还论不到你来插嘴。”
秦紫幽的脸色被掐的涨紫,百里凤烨没挡夏樱,他知道夏樱手上自有分寸。
果然,等秦紫幽真的快不行了,夏樱方才松开双手。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秦紫幽过了好一会方才缓了过来,可她也并不恼。优雅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再次轻盈地坐到了大厅正中的椅子上,“是我的错,二位请继续。千万别停下来!”
“告诉我,你没有!”夏樱语调中已有哭腔,可面容却依然坚毅,“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
百里凤烨颤抖起来,凤眸里原先一直没有退下的粉色,竟渐渐转至血红......
夏樱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见过了好几次,连忙观察着他的指甲,果然也有血色开始蔓延起来!
夏樱安静地等着,一眨不眨地望进那双凤眸里!
他不敢叫她再失望了!好在没一会,那血色又褪了,百里凤烨擦掉额上的汗珠,“是,她说的是真的,凤烨......一直瞒着你。”
夏樱无奈地笑了起来。
苍凉,衰默。
被信任的人背叛和欺骗,没有刻骨的寒意,只有绵绵不断的沧桑,冗长而悠远。
“阿樱,从你给的那个鞋印的拓片开始......”
百里凤烨讲的很慢,很慢。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割向自己的钝刀。
他本来有很多时机向夏樱坦白的,可最终还是把自己置于最糟糕的境地。
许是雪夜的风过寒,夏樱听着百里凤烨的讲诉,又被带雪的风一吹,接连咳嗽起来。
“阿樱!阿樱!”百里凤烨手足无措地朝夏樱奔来,“你......”
夏樱不明白百里凤烨眸子之中的那股恐惧从何而来,却在百里凤烨朝她投去关怀时,猛然退开,徒留下一双扑空落寞的素手......久久没有放下。
直到看见自己手心里的血点,夏樱方才渐止咳嗽。
她很好,只是有些累了,这点点的血珠......大概只是上火导致的口腔破皮吧。
夏樱的闪躲,让百里凤烨绝望地朝天仰头......
五天前,在那那间石室里,他自诩终于追上了那个雨夜拉开的距离,可刹那间地动山摇,他们之间,又生了高山沟壑,深渊寒冰!
“原来,他就是沐煜!”
夏樱的悲戚,让天地不忍,她连连重复着那个属于同一个人的两个名字,“墨宜,沐煜!”
夏樱无数次听过墨宜的名字,却始终没与他见过面。
夏樱擦掉掌心里的血迹,她们明明有那么多相认的机会,却一一错过了!
七年前,她到华褚不久,听石小哥提起一个白衣白发的怪人,她明明已经寻到了深山里,就在那个小木屋前!她们面对面,却彼不相识,一再错过。
再后来,墨宜到皇宫,徘徊于昆华宫的屋顶,他们依然错过!
至甚于那个葫芦挂坠,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而她始终没有深究。
“让我补充一点吧。”秦紫幽再次开口,“还有这个......”
说话间,秦紫幽走到厅前的木柜里,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信,“当然,这些都不是真迹,全是誊抄本。真迹在楼主手里,可都是写给你的,被楼主扣下的。”
夏樱颤抖地接过信件,近期的有夏乾的信,月华的信,还有更早的,傲天这几年里收集的琐碎信息。
轻飘飘的扫了两眼,夏樱突然明白,为何几天前月华姐见到她时,会着急问她有没有收到她的信了!
“百里凤烨......我那么相信你!”夏樱扬着手上的信,冷笑着质问,“我那么相信你!”
百里凤烨无言以对,身上的血脉冲撞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无从解释!
不可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