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貂蝉来的时候,昭姬正在摆弄一把扇子。
“这不是那日月英给妹妹画扇面的那把?”貂蝉走过去看,又见那扇柄底端新添一个坠子,感慨一声,“这扇坠配这扇面真正是绝配。”
“姐姐也这样觉得?”昭姬笑着望她一眼,“姐姐可喜欢?姐姐若喜欢,便送与姐姐可好?”
貂蝉神色微怔,推辞道:“这是月英给妹妹画的扇面,我怎好夺人所好。”
“一个扇面而已,我再找月英妹妹画一个就是。”昭姬说着将手中团扇递到貂蝉手上。
貂蝉继续推辞,“这怎么好呢,就算两位妹妹都不介意,可这扇坠,一看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怕是将军送给妹妹的吧?那我就更加不能要了。”
“我是送给姐姐,又没有送与外人,她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介意。”
貂蝉笑着摇头,她怎会不明白昭姬的意思呢,但这扇子,她是万万不能收下。她把扇子重新递回昭姬手上,笑道:“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但将军的心意,妹妹也应该清楚。”
昭姬一时无言。童霏对貂蝉的感情,目前为止应当还是处在同情的阶段,像当初对自己一样。但貂蝉的情况又和自己有许多不一样,那两人之间的纠葛,她也能感知一二,只靠她的努力,还成不了这好事。这两个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也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尽释前嫌,重新看待对方吧。
她是真心希望童霏能够接纳貂蝉的。但这事也不能光靠自己的一厢情愿。
貂蝉进来的时候没有遇见童霏,于是不由问道:“将军不在么?”
“回来过,又出去了。”
貂蝉沉默了一瞬,又道:“接连几日,都是我与妹妹一同用晚饭。早前将军出门在外或者军中设宴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人在长安也无宴请还不多陪陪妹妹。军中真的有那么多事务要忙么?”
“她是去诸葛先生处饮茶了。”昭姬道。
饭菜俱已上桌,貂蝉犹豫着那些那提醒昭姬的话应该怎么说出口,能不那么直截了当,却又让昭姬领会。
雨没停的时候,她明明在院子里听见了将军和月英相约,怎么告诉昭姬的却是去和诸葛先生饮茶呢?将军怎么能这样欺骗昭姬妹妹!
待到婢女退下,貂蝉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凝眉问道:“将军真是这样说的?”
昭姬见她突然沉下脸来,迟疑道:“怎么?有何不妥?”
貂蝉看昭姬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气道:“妹妹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将军欺负。”
“姐姐何出此言?”
“将军哪里是去见诸葛先生了,明明就是去月英那里了!方才我在廊中不小心撞见将军与月英一同从外面回来,将军还为月英打伞,那二人还有说有笑的样子。将军怎么能……”貂蝉说不下去了。她发现一旦遇到与那人有关的事情时,她总是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是总要被挑起怒火。就连这一回,本打算委婉一点给昭姬提个醒,最后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昭姬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沉默了一阵,又突然笑了起来。
貂蝉定定地望着她,面色较之前更加沉重,不解道:“妹妹难道一点也不生气么?”
“姐姐这样气,难道是吃醋了?”昭姬反问道。
貂蝉一怔,“什么?”待到反应过来,脸色便蓦地红润起来,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羞得。辩解道:“我好心提醒妹妹,妹妹却反来笑我,这是什么道理。”
昭姬看貂蝉的脸越来越红,也不再逗她,安抚道:“姐姐不要再气了,我明白姐姐是为了我好。姐姐无非就是担心夫君她……和月英妹妹有什么逾礼的举动。姐姐放心,她二人之间应当无事,否则,夫君回来的时候也不会全身都被雨淋湿,若是有什么暧昧,难道不会同撑一把伞么?”
貂蝉听昭姬这样一说,也恍然想通,当时她只顾着在意那两人的神情,倒不记得这一细节了。她一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昭姬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自己还说这些话,好似在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一般。只好叹一声,自责道:“都怪我没有仔细瞧清楚,就到妹妹这里来胡言乱语。”
“我没有要怪姐姐的意思。”昭姬说着握了握她的手,解释道:“姐姐对我好,我心里明了,夫君的品行,姐姐也当有信心才对。她若去见月英妹妹,诸葛先生必然也在场。而且,姐姐不也注意到了月英妹妹与你我的不同么。她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
貂蝉点一点头,赞同道:“这几日的相处,虽然她并没有过多表露出来,但也不难看出,相对女子间闲聊的话题,她更关心将军的军务。”
“姐姐不也好奇过月英蒙面的原因么?方才我替夫君更衣时,随口问了一句,你猜她怎么回答?”
“怎么说?”
“才子美姿容,佳人饱诗书,必遭天妒。”
貂蝉这才恍然。
××××
童霏到了诸葛亮的住处,与他和月英一同用过晚饭,又饮过几杯酒。雨又下了起来。
室外雨丝翩然,室内茶香萦绕。
诸葛亮看出童霏对月英的恭敬,便也不再瞒着童霏,将二人各自心中的看法尽数说与童霏听。包括当初是怎样选择的童霏,也包括对当今形势的分析和对未来的规划。
童霏没有看错,那二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是方向一致的,但其中又都有各自令人惊喜的观点。
童霏也不由得要当着诸葛亮的面赞赏月英了。她由衷道:“小姐有这样的智谋,实在是委屈了,真可惜不是个男子,不然也可一展抱负。”
月英笑道:“如今在将军这里,我也一样可以一展心中抱负,不过是以不同的形式罢了。况且,对于我来说,生为男子也未必是好事,反倒会庆幸自己是个女子。”
童霏不禁好奇,心想一般女子的心理,总是认为生为女儿身是自己的不幸,或者因此而伤悲。就连她自己,也曾因为这女子的身份而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月英却偏偏以此为喜呢?
“小姐此话怎讲?”
月英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润喉,复又开口道:“在月英看来,世间的男子和女子其实是一样的。生为男子,并不见得可喜;生为女子,也并不见得就是可悲。一个人生得可喜与可悲,幸与不幸,不在于其性别上的男女之分。而应当要看这个人一生的成就与建树才对。”
月英停顿片刻,见诸葛亮赞同地点着头,而赵将军却是皱紧了眉头在听着。她又快速喝一口茶,继续说道:“就拿如今这时势来说,生为男子,如果不能建功立业,一展胸中抱负,只是随波逐流地度日,这样的男子,或者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值得欢喜呢?生为女子,只要内心坚强,有志气,在各自的领域有所作为,这样的女子,这样的人生经历,也不见得俱是可悲。又怎能说不是幸事呢?”
童霏听罢,即陷入沉思。
月英又道:“这些道理,将军心中其实也早都清楚吧。”
童霏心下一惊,身份的敏感,险些令她曲解这最后一句话中的涵义。但她终究是理智的。点头回道:“小姐言之有理。子龙受教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童霏一直也没问出口,恰好此时只有三人在场,她便问诸葛亮道:“子龙一直奇怪那日军师到底对刘皇叔说了什么,使得他甘心屈居人下。早前虽然也是曾结成同盟,但子龙心中明白,皇叔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军师到底是用了何种方法令他臣服呢?”
诸葛亮淡然笑着,眉眼间似有得意之色,“亮不过是推荐给皇叔一位谋士。”
“是何人?”
“庞士元。”
童霏的疑惑便尽数得到解答,诸葛亮向刘备推荐的不是别人,正是与他齐名的庞统。看来刘备还在坚信,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诸葛亮这样做,正是抓准了刘备这个心态,既然不能令刘备心甘情愿臣服,能利用一二也未尝不可。诸葛亮的深谋远虑,正是童霏所需要的。
庞统……童霏低头笑着。
“将军想到了什么?”诸葛亮问。
童霏笑着摇一摇头,“今后军中的一切事物,子龙都要仰仗军师和月英小姐了。以茶代酒,敬二位先生。”说罢,将那杯茶当做酒般一饮而尽。
那二人也执起茶杯,与她对饮。
“愿为将军效劳。”诸葛亮笑答。
月英却不说一句话。童霏抬眼看她,片刻后,她才答:“一切随将军愿吧。”
自此童霏与众将议事,除了诸葛亮、贾诩、陈宫三位必须到场之外,也每每把月英带在身边。这又引起很多人的不解,但已经习惯赵云将军的做事风格,也无人提出异议。只都在暗暗关注着,这位蒙着面纱的女子,到底有何高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