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至于我为什么会从根正苗红的科员沦落成办公室专业打杂的,想起来我就想捶地不起。刚进机关见习期那几个月,为了表现出我勤劳能干,任劳任怨的光辉形象,把分管的网络维护这项关乎本专业的工作做得有条不紊的同时,我是大事小事抢着就干,对事错事抓着就做,头脑发热的时候,端茶倒水,修理马桶,治理水患都不在话下。三个月一过,果然我的光辉形象树立得相当的深入人心,很多同事大概都忘了我是考进来做什么的了。记得最清楚的无非就是,办公室里有个漂亮不足可爱有余的女孩是个“百事通”,现代版的动手不动口的“百晓生”,样样事儿手到擒来,还有个优点就是,随叫随到!
于是顺理成章的,当有那么一天下属事业单位的某个专业信息部门成立起来的时候,领导大笔一挥,我就空降到了办公室,守着角落里的一隅,安心谋了个闲差。其实,说起来,还是最肥的肥缺,因为管的可是政府采购,采购啊,和供应商沆瀣一气,每年给腰包里添个三五千块的也不在话下,只不过我怀揣着混账老爹 “干净做人,明白做事”的八字箴言,抖着小心肝想要行为出轨的时候,这八字箴言就好似千斤石一样悬在我的头顶上方,就生怕一个不小心,我钱没摸着就给压个粉碎。我是个特别胆小怕事的人,惜命得很,混账老爹虽混账,他的话却是在理的,我一向都是认理不认人的。
守着肥差,干着闲活,领着科员待遇,我一领就领了五年。发小五年里跳了两级,都正科了,我还停滞不前,导致发小天天就想着跨部门来我们系统任个一官半职,好抱着胳膊看我原地踏步一辈子。
发小凌云壮志,我燕雀之心,不可比拟啊。
我无数次地对发小说,“姐啊,人各有志,我志不在仕途。”
发小也无数次尖锐地责问我说,“那你说说,你志在哪里?”
我摇头晃脑,故作神秘,实则无言。
我不知何为志向,活着,日复一日地活着,求得心安。心安就好。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有吃有喝有工资拿,回家可以逗奶奶玩,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畅快得很。
我很难理解别人眼中对我怜悯,就好像此刻站在我跟前的女人的眼神。站在我跟前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她看到我接了三个电话,帮同事画了两个图表,打了一个补丁。
我知道,她一定认为我是傻子,每天都做着最琐事的事情,却不懂得察言观色,还笑得像个白痴。
别人笑我太痴癫,我笑她人看不穿。
她说,“你好,我是XX单位……”
我很不礼貌的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认为我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对于不喜欢的人,我一向都表现得直接干脆。虽然,这是很不好的习惯,但是我想保持下来。
我接过她送过来的文件,同事林遥公休,我代她收文登记。
眼前的女人比我懂事,她看出了我的不喜欢。给了我文件,一言不发地走了。
大概,没有见过比我更傲慢的人了,所以她竭力忍耐还是表现出了她的不愉快。
我微微笑着看着她走出办公室的门。发小对我有一个很贴切中肯的评价,她说我是个闷骚的人,外闷里骚。
我拆开她送过来的文件。
红头黑字的任职文件。我看了一眼,记住了名字和职务,“李琳,副局长。”
我想,她应该是个女的,这么温柔的名字。我们局里将多兵少,已经有一局长,两个副调研员,三个副局长,清一色男性。她的到来,会稍稍缓解我们局里的阴阳失调的局面。
于是在后来的几天内,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迅速听到了许多关于李琳的传闻。
传说,她很年轻,只有33岁。我拿计算器按了又按,盯着屏幕上“7”的数字发了许久的呆。七年的时间,副处级干部。她比我天天拿眼仰视的发小还要厉害。
传说,她未婚。关于这个说法,办公室隔壁的司机休息室里的大叔们用了个很不客气的字眼,老处女。我听了,含在口中润舌尖的茶水差点给喷到键盘上。我恨不能立刻打个电话告诉发小,我俩婚前不乱性的统一战线上有望新增一员大将,还是年过三十的成熟女人。
传说,她很神秘。家底不算丰厚,背景不算耀眼,普通的工薪阶层培养出来的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引起了诸多猜测。这些猜测,大多带着和“老处女”相反的论调。我一向不喜欢他人的捕风捉影,所以当“包养”、“情妇”、“小三”这些只言片语出现在耳边的时候,我乖乖地找出耳麦,挂上耳朵,选择了听而不闻。
又有传说,她长得很好看。我不知道隔壁里那些猥琐大叔关于好看的尺寸设定在什么标准,至少在这个雄性生物比例远高于雌性的机关单位里,看来看去都是几张不咸不淡的埋入人堆里没点特色的脸谱,我真的需要有美好的事物来刺激我快失焦的眼球。
同事林遥,传说年轻时具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而眼下在我面前的林遥,空有扶风弱柳之姿,却没有了那倾倒众生之颜。据她口述,生了孩子过后,操劳过度,大量色斑在脸上竞相择地生存,毁了她容貌出众的美誉。对此说法,我无从考证。我只知道,单位无美女。除我之外,还无少女!
一下子又是处女又是熟女又是美女让我很是激动,我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发小。所以,我抬头转眼发现办公室人多得不适合我和发小隔着电话线咬耳朵的时候,我果断地出门右拐,往前走了十米又右拐,目的地――女洗手间。
果然,大冬天的上洗手间的人都大幅度减少了。环视一圈,唯见那最内侧隔间的门半掩半开着,我扫了眼,感受不到人气,也就放心地掏出我那混账老爹奖励我帮他哄回老婆送我的大红手机,一键快拨,发小立马接起,给我的感觉是那厮就是守株待兔在等我自投罗网的。
“姐,我们局里要来个副局长了。”我直奔主题。
“什么来头?”看,发小就是比我靠谱,比我犀利,她关心的和我关心的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
“不知道。”我是老实孩子,在发小面前从不撒谎。
“同事说很年轻,还说,是个老处女,你我同类,哈哈。”我笑得格外的肆无忌惮。想当年,就婚前是否应该有性行为,我和发小和同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展开了激烈的口水之争,一番唇枪舌剑下来,室友在一向沉默寡言的我突然爆发的伶牙俐齿之中灰溜溜地败下阵来。算起来,那也是我平淡无奇的大学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出彩经历之一啊。
“多大了?什么星座的?”
“比咱俩大7岁,星座不是很清楚,关星座什么事?”发小的发散跳跃性思维时常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和她同为天蝎座,对了,虽然我叫发小姐,但她其实只比我大一天两小时。
“你说是同类就是同类了吗?不调查不分析能往我们两个人中间挤吗?”咦,这发小今天来大姨妈了吗?还是吃太多火锅上火了?隔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火药味了。
“我说的是老处女同类啦。这怎么调查?怎么分析?”我顺着发小的话头往下问,和发小相处的十*则里,有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发小上火时,要顺毛安抚,不得火上浇油。
“总之不要和我俩一样才好。”发小的声音飘得有点远,倒是有几声咳嗽声特别的响。我忍不住地压了压耳朵对着电话那端的发小说,“姐,你咳嗽别靠手机太近,我耳朵都要震聋了。”
“死小南,你来咒我的啊?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咳嗽了?割下来寄过来,我不给你油煎吃了就不是你姐!”
发小够狠,我想象着自己血淋淋的耳朵塞在发小嘴巴里的可怕场面,忍不住地抖了抖小身板。
“明明两只耳朵都听到了。”我小声嘀咕着,又一阵咳嗽声回荡在耳边,我疑惑地把眼球从靴子上转回声源处。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我跳脚又跺脚,又哐当一声,手机直接落入了旁边装满水的水池子里。
千错万错,我不该惊吓得拿不住手机,更不应该在脚搁在水池子边上用鞋底划水玩,最不该的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八卦细胞乱嚼舌根子。更糟糕的是,我有强烈的直觉,眼前在我面前无限放大到什么都看到了又什么都看不清楚的脸,有极大的几率就是我刚才口中的“老处女”――李琳。
“你是什么星座的?”我脱口而出的问话让自己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把自己就此深埋,永世不得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