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看着扬长而去的宁康维,赵雪安慰自己,这大少爷说的只是气话。不过他从小在宁家庄长大,吃的面都是张师傅精心制作的,看不上自己这小面馆的面也很正常。
“还不去追。”钱芬芬推了推身边的冯昭,道:“别让他跑丢了,待会儿又要到处找。”
冯昭闻言就要去追,他见钱芬芬还站在那儿,回头问道:“小师妹不去?”
“我还有些事要和赵掌柜说。”钱芬芬催冯昭道:“你去你的,别管我了。”
冯昭离开后,钱芬芬走到柜台前道:“我记得这时候面馆应该打烊了吧,牌子都挂出去了,怎么你还给他做面了?”
钱芬芬总觉得宁康维出来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不会那 么气愤的说那些话。之前他只不服他们管束着他,可刚才他的反应却不只是不服管教,好像还被其他事给触怒了。宁康维刚才就在面馆,也许从赵雪这儿能问出些什么。
“他给了我三两银子,我就给他做面了。”
“你收了他三两银子。”钱芬芬不可置信的看向赵雪道:“你卖的是什么面?要三两这么多?”
“店铺关门了,他要吃面,只能多给银子啊。”赵雪道:“我又没逼他,是他心甘情愿给的。”
“你这比黑店还黑。”钱芬芬皱眉道:“难怪他一个劲的说银子的事,原来是被你敲了一遭。”说完后,钱芬芬给了赵雪一个鄙视的眼神,就拎着裙子离开了。
总算走光了,赵雪看着空荡荡的店铺,长长舒了口气。她走到桌子旁收拾宁康维吃剩的那碗面,把桌子抹干净之后刚想去厨房洗碗筷。又意识到大堂此刻无人,钱盒子账本都还在柜台那儿放着。
“燕儿。”赵雪冲厨房那儿大声喊道:“快点到前面来,不要在厨房那儿待着了。”
赵雪连喊了好几声,宁燕才慢吞吞的从厨房走了出来。见她在大堂那儿坐下,赵雪想总算有个人在这儿看店了,她就放心的到厨房后面去了。
因为宁康维要吃面,赵雪她们到现在还没开始吃晚饭。等把晚饭做好端上桌的时候,赵雪发现宁燕变得格外沉默。
“燕儿,吃这个。”赵雪夹了一筷子五香酱驴肉到宁燕碗里,道:“这是上好的驴肋骨肉。吃着可香了。”
宁燕用筷子拨了下赵雪夹来的酱肉,却没直接吃,只是默默的扒着白饭。
“今天的事。你似乎很有意见啊。”赵雪知道宁燕为什么不高兴。今天宁康维那拽拽的态度已经惹得宁燕不满,可她还是为了钱给宁康维做了面,这让宁燕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开了这么长时间的面馆,形形色色的客人宁燕也见了不少,其中不乏财大气粗直吆喝人的。可宁燕从没遇到像宁康维这样。以为有钱就能砸下一切的。更让宁燕失落的是,宁康维那三两银子真让嫂子屈服了,本来过了晚饭点不再做面的嫂子为了他破了例。
宁燕沉默了半晌,才道:“嫂子,那面你不该给他做。你自己说的,打烊之后就不再做面的。”
“打烊之后不做面是为了休息。所以不正常营业了。”赵雪道:“今天这次算是加班,他给的加班费够,这面能做。”
宁燕和赵雪待得久了。奇奇怪怪的词语也能听懂些。只是,赵雪的话她能听懂却不能理解。
“照你这意思,只要别人给够银子,店关门了你也替他们做面?”宁燕看着赵雪的眼睛问道。
赵雪见宁燕那认真的样子,她想只要她点一下头。宁燕肯定会有更激烈的反应。赵雪想了会儿,反问宁燕道:“有几个人愿意每天花三两银子专挑这个点来我们店里吃面的?”
宁燕想了会儿。像宁康维那样的客人真的很少。开店开了这么久,她才遇到一个。
“燕儿,你知道我们这面馆为什么晚上不开吗?”赵雪没给宁燕过多考虑的时间,继续道:“晚上面馆开着也能挣银子,可我为什么不继续把面馆开下去?”
宁燕一愣,她倒真没想过这问题。赵雪说晚上面馆不开张,她晚上就休息。要是赵雪晚上还想继续做生意,她也会继续帮着招呼客人的。
“这面馆真要开着,晚上来的客人不会少。”赵雪说完,就把那双手伸到宁燕面前,道:“你看嫂子这手。”
宁燕看着赵雪那双手,那手略显粗糙,手上的皮肤也失去正常肌肤应有的光泽。宁燕伸出自己的手和赵雪的手比了下,这么一比,更显得赵雪的手不好看。
赵雪收回手自己抚摸看着,同时说道:“晚上的钱我不是不想挣,而是挣不起。要店真开着,晚上也能卖出不少面出去的。只是白天忙着做了一天的面,晚上再卖面做,这人哪还吃得消啊。”
宁燕抬头看向赵雪,赵雪继续道:“所以店里晚上要关门,我们要休息。可今天情况不同,像宁康维这种愿意出三两银子买一碗面的客人一年都难遇到一回,这钱不挣白不挣啊。”
赵雪见宁燕看着她发呆,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没听明白自己说的。宁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和她往常的教育不无关系。
和宁燕相处一段时间后,赵雪发现,这孩子虽然听话,可骨子里还是有一股子倔劲。就好像她认准自己会好好照顾她之后,自己说的事基本上她都能听进去,很少和自己唱反调。
赵雪不想把宁燕培养成一个什么事都顺从自己没有主见的小姑娘,所以很多事赵雪都会和宁燕一起商量,并要她提出自己的看法意见。
可宁燕听话乖巧也的确让赵雪满意,这样的孩子照顾着省心。店里的事已经够她忙的了,要是宁燕是个叛逆的小姑娘,事事和她唱反调,她这日子过得该多艰辛啊?
所以,赵雪在赞赏宁燕乖巧懂事之余。有意无意也在培养她那股子倔劲。宁燕的倔强是与生俱来的,赵雪不想改掉她这个脾性。只要她遇事不糊涂,在某些事上坚持倔强些未必不好。
赵雪发现宁燕喜欢听傲骨英雄的故事,就常和她说这些故事。还和她说,做人要有骨气,要有自己的操守。有些品格赵雪没有,可这不代表她希望宁燕也没有。
“燕儿,我们这店里每天卖上百碗面,一个月也就挣十余两银子。”赵雪轻叹一口气,道:“到县衙缴缴税。还要付吕大娘她们月钱,这剩下真能到手的还不足十两。”
“而宁大少这一碗面,就抵了我十天做面挣得钱。他肯花钱吃这面。我为什么不做呢?”赵雪道:“他这一碗面钱,我得做上千碗面才挣得回啊。”
宁燕看着赵雪抚着自己手轻叹的样子,眼泪不自觉就在眼里打转了。赵雪一口气还没叹完,就见宁燕哭了起来。
“怎么又哭了?”赵雪抚摸自己手的动作一停,看向宁燕道:“我也没说你啊。”
“嫂子。是我不懂事。”宁燕哽咽道:“等我以后长大挣了钱,肯定孝敬你,不让你这么辛苦。”
赵雪收回抚摸着自己左手的右手,她寻思着自己这戏是不是做的太过,竟让这孩子见景伤情了。她安慰了宁燕两句,见她还在那儿哭。只能推开眼前的碗走到宁燕身边宽解她。
“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并不苦。”赵雪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累是累了点,可能见到银子往店里进啊。”
“再说。这两年累一些,以后日子就能往好里过了。”赵雪拿帕子给宁燕擦干泪,道:“都十来岁的人了,还成天哭。”
赵雪觉得自己现在日子过得倒真不算苦,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在地里忙碌还有建房子搭庙的那些人。和他们比起来,自己揉些面团拉些面算是轻松舒服的了。
不得不承认。穿过来这一年多,赵雪的手是比原先粗糙了不少。之前推磨做豆腐,她手上就起了一层薄茧。她要动手做事,这手肯定是不好保养的。虽然每晚睡前,赵雪都会用温水泡手然后擦上一层香膏,可每天活动量过大,这手始终不如之前那般白软了。
只是手不断变得粗糙难看的不止她一个,村里那些忙碌农活帮着家里做事的妇人,她们的手不也渐渐变得粗厚吗?
赵雪有时会看着自己的手感叹两声,倒不会很难过。日子都是慢慢过好的,现在的生活并不算累,以后日子会越过越轻松的。
好不容易安慰好宁燕,赵雪把擦过泪的帕子折起来放在一边,问宁燕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要今天你是我,遇到像宁康维这样的客人,你会怎么办?”
宁燕看着桌上的烛台没说话,赵雪道:“你想什么只管说,不要考虑我。就好像今天宁康维进来,他把银子往桌上一拍就要吃面,要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把银子丢给他,要他走。”宁燕道:“我当时以为嫂子会那么做的。”
“现在呢?”赵雪看向宁燕道:“我们易地而处,要你是我,再遇到这样的客人,你会收下银子给他做面吗?”
宁燕犹豫了会儿,道:“我……会吧。”
“你并不是这么想的。”赵雪道:“至少你没那么想收那三两银子。”
宁燕垂眸,赵雪拍了拍她的肩道:“遇到恶霸,千万别和他硬碰硬。可有些事,你不想做就不要做。这银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收着,还不如不收。”
宁燕看向赵雪,赵雪笑道:“我和你说这么多,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却没要你一定要赞同并像我一样做。”
“我是我,你是你。”赵雪道:“你虽是我带大的,可你没必要什么事都和我学。我说过,遇事你要有自己的主张,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嫂子不会陪你一辈子,能陪你一辈子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
宁燕微微点点头,赵雪想起宁燕当时那失望受伤的表情。她之所以会那么失落,是因为她太相信崇拜自己了吧。
想到这儿,赵雪继续劝道:“我们俩相处的时间还不够多。相处的久了,你就会发现你这嫂子就是一俗人,市侩现实的很,你不要把我想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