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圣上御赐琼林宴,新科进士去赴宴,冯氏在府里见客,一时间苏府的客人络绎不绝,大多数都是为着重秉的婚事。
相熟的不想熟的人家,都托媒人来透口风,冯氏还不能不见,只能一个个的应承,等把人全部送走,半边脸都笑僵了,转身跟赵妈妈道:“快给我泡一壶茶,小半天口都干了。”
苏重秉的亲事冯氏放在心尖上,娶妻娶贤,还得细细打探姑娘的品行,若是娶回来一个霸道刁蛮的,可是满府都跟着遭殃,也不能太没城府,总得有些谋算心计,能操持起内宅的家事,以后重秉的媳妇,也得在二房当家理事。
冯氏瞧了瞧绣花的湘玉,问道:“你觉得你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湘玉手中一顿,她大哥?湘玉还真是不知道,她认真考虑一下,说道:“不要长的漂亮的。”
万姨娘就是容色俏丽,年轻时候更是风采卓绝,大概是苏重秉对后宅的斗争倾轧深恶痛绝,所以不想娶美艳的姑娘。
冯氏颔首道:“正妻确实不需要太过于美貌,人品家世好就足够,我还得跟你爹商议。”
湘玉拍拍手,她大哥的亲事有太太老爷操心呢,用不上她费心,她未来的大嫂,左不过就是京城世家女的其中一位,家世好,人贤良,成亲后两个人相敬如宾,一望就能望见二三十年后的日子。
春风得意赴宴的二人组回来后给老太爷请了安,待过些日子,这三甲必然会在朝中安排差事,官位不会太高,估计状元最多也就是正六品,其他的进士,可能还在在家等合适的差事。
挤破头皮科举得中,可在官场上能不能得意还得看自身的能力和时运。
湘玉早就跟大哥打好招呼,告诉他说如果元大哥来了,让他在池边等一会儿。元大哥带着她挣钱,她投桃报李,庆贺他高中状元,送了他一只狼毫笔。
湘玉本来想绣东西送他,但是一想女儿家的绣工落在外男手里不成体统,保险起见还是送了一只笔,礼轻情意重,她自言自语。
元明清不见丝毫的骄矜,跟平日别无二致,两个人走去苏重秉的院子,发现丫鬟们推推搡搡,一杯茶争来抢去。
湘玉看不过眼,走过去道:“这是送给大哥的?我拿进去吧。”
她也没苛责,都是十几岁的萌动少女,面对才貌俱佳的公子心生仰慕也正常,湘玉说道:“想必元大哥在府里也常有这等烦恼。”
元明清摇头:“非也非也,我家里除了一个姨娘,只有一个操持家务的婆子,七妹妹是故意取笑我么?”
湘玉呵呵一笑:“先进屋。”
苏重秉面前摊放着一堆画轴,面色愁苦。
湘玉本来以为是山水画或是什么图,走近一看,忍不住笑出声,一幅幅的全是美女图。
这时代的画工比较抽象,美态瞧不出来,估计按照画像看,就算本人立在面前,都认不出来。
湘玉笑道:“这里面可是有我未来的大嫂?”
苏重秉不满的瞪她一眼:“就你多嘴。”
这些画像是冯氏刚刚送过来的,苏重秉年纪不小,成家立业,立业基本有了眉目,成亲也得提上来,本届的探花郎,谁家夫人不惦记着?
和苏家相熟的几家夫人也来打探,说家里有适龄的女儿,可谓是一家儿郎百家求,冯氏也不急了,让苏老夫人掌眼,事关二房的嫡孙媳的人选,这次老夫人也没推辞,两日后从里面筛选出五家姑娘,说是跟老太爷商量过的。
老夫人跟老太爷选定的必然不差,冯氏把画像给苏重秉拿去,让他从里面选一两个可心的。
苏重秉选中就敲定亲事了?那自然不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张画像代表不了什么,冯氏只是问问苏重秉的意见。
苏重秉面对着画像正发愁,抬头看见两张看热闹的笑脸,忍不住道:“明清你也别得意,早晚你也有这一天。”
元明清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样的美事还是留给你吧。”
苏重秉招手:“湘玉你来选一位?”
湘玉忙往后退,说道:“大哥你自己选,再者说这上面的贵女我连样貌都分不出来,无能为力。”
苏重秉做得一手锦绣文章,偏偏面对几张画像为了难,他往旁边一收,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大哥有何事?”
湘玉拿出跟元明清一样的狼毫笔:“送你的。”
苏重秉似乎十分满意,说道:“算你有心,没忘了我这个大哥。”
冯氏给苏重秉操办亲事,元明清的姨娘也急的不行,只是她不像其他家的太太,可以抛头露面张罗,她虽说是状元郎的亲娘,可说到底只是一个姨娘而已,不能登上台面。
元家在京城连半个亲族都没有,像其他家的公子,早早就张罗亲事,可她儿子半点着落都没有,她问元明清道:“你跟苏家交好,让苏二太太帮忙留意留意姑娘?”
元明清不愿意提这个,他脱下外裳,递给后面的书童,说道:“此事还不急,现在娶妻生子,不是让人家小姐跟我过清贫日子受累么?还是先缓缓。”
他姨娘没再多话,元明清当她是一个深宅夫人,可她不聋不瞎,近两年儿子背地里做了不少事,她虽然不甚清楚,可知道他早早就攒下一笔银子,过苦日子倒真不至于,元家在京城里有个两进的宅子,这又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愿意嫁的姑娘也不少,不过先缓缓吧,她自己的儿子性子最清楚,倔强不听劝,罢了,随他去吧。
元明清绕过前厅,去了后院的书房,书房布局简单,仅仅有一方桌椅,一个低矮的书架,书童端进来一壶热茶,说道:“明日还有两个酒席要赴宴,少爷明日穿什么?”
元明清手里不差银子,但也不能太过于扎眼,想想道:“把那件竹叶纹淡青色的长袍找出来,明日就穿那件。”
书童应声出去,元明清拿出纸来,提笔作画,本想画一幅野鸭嬉戏图,可神不知鬼不觉的,竟然画出她的轮廓,眉眼生动,可爱极了……
他把画纸扯到一边,双手攒揉成一团,扔在地下,须臾又重新拾起来,用手掌轻轻抚平,对上画中人清明的眼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书童慌忙进来,说道:“少爷,五皇子来了。”
元明清起身拂拂身上的灰尘,淡然道:“这点事慌什么,请进来罢。”
五皇子常年戎马在外,皮肤晒的黝黑,跟朝中养尊处优的皇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虽说本朝注重皇子们的骑射功夫,也不过是在郊外操练操练罢了,或者有陪练的武官,但对方都是千娇万贵的皇族,哪个敢真下手呢,自然跟这种军旅中摸爬滚打的皇子不同。
五皇子剑眉星目,英武神勇,他常年戍边,外狄不敢来犯,只是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又不得圣上宠爱,他本人直言进谏,早年得罪不少人,圣上越到后来,越觉忠言逆耳,这个说大实话的皇子,就更加让他看不上。
五皇子南征北战,渐渐远离朝堂,不愿意参与到尔虞我诈的争夺里,可圣上开始忌惮他,把他召回后就再没放出京城。
忍耐以养大气,蛰伏蛰居方谋后路。五皇子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五皇子面对着空空的书房,竟连坐的地方多没有,不禁摇摇头:“其他人我不管,你好歹给我留一把椅子。”
元明清淡淡道:“你在我家里登堂入室惯了,还要什么椅子?”
五皇子素来了解他的脾性,也没跟他计较,说道:“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殿试圣上钦点为元魁,状元郎的风头谁人能及。”
说罢从袖中掏出来一叠银票:“这次上次海运收取回来的本金加收益,你的和苏家的全在这里,你那个七妹妹……还挺有钱,如今也赚到不少,你还真是大胆,这样机密的事情告诉一个小姑娘。”
元明清没细分辨,只是解释道:“我信她。”
五皇子嗤笑一声,像是已经习惯,没再说话。
元明清数数银票,说道:“以后海运怕是不及现在这样自在,圣上想官家独运,渐渐禁止私船出海,再加上几个皇子争夺海运权越发厉害,咱们这条财路,还能走多久。”
五皇子毫不在意,说道:“海上不比陆上,那些渔民出海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出海贸易是最挣钱的途径,官逼民怨,官船还管不到海上去,一时间无妨,至于海运权……圣上一向多疑,怕是不会放心交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位,这点不必忧心。你别总操心这些杂事,我的长子如今已经四五岁,状元郎可有中意的姑娘,本殿下可以托人替你保媒,哪怕年纪小些也无妨。”
五皇子意有所指,元明清没接他这个话茬:“你若无事,我要送客了。”
五皇子撇撇嘴:“呵呵,你忙,反正婚姻大事你早晚逃不过去,你若不早点谋算,时不我待,以后失之交臂莫要后悔。”
元明清身形一顿,瞥了一眼书桌上的皱纸,眼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