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湘玉渐渐越发像一个“邮递员”,在二人鸿雁传书中间牵线搭桥,每次元明清过府后,总会在池边略坐坐,湘玉过去后两人偶尔闲谈几句,或者直接拿信便走。
苏重秉也知晓此事,算是默许了,好在那两个是有婚约在的,也不算出格。元明清多年来一直出入苏府,像是这些人的兄长,于男女大妨上倒不太在意。
元明清那里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有一次直接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本外文书来,湘玉一瞧,看起来像是英文,但是又不太一样,估计是早期的文字。
元明清解释道,有朋友跑海上货运,这些是从海的那边换回来的,本朝海运十分繁盛,不管是官船,还是私船,都络绎不绝的把赚银子的目光盯到海上。
湘玉记得偶尔听苏老爹跟大哥提起过,他们说的隐晦,可是湘玉听明白了,太子跟皇子们,都想争夺海运的控制权。
这件事自然要靠圣心的裁决,太子有天然的地位优势,七皇子有得宠的母妃,大皇子有庶长子的名头,各有各的优势。
湘玉想了想问道:“难不成元大哥也跟着做海上的生意?”
元明清一愣,显然没料到湘玉会想到这层:“七妹妹真是聪慧。”
元明清早就不需要苏府的资助,他拿一笔钱投到了海上,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主要是以官船为主,私船的船舱简陋,遇上海浪很难抵抗,出海的人都冒着生命危险。
可出去一趟是真的赚钱,元明清还得感谢那人,若是没有他,今日的他,恐怕还是落魄的少年郎,若论魄力,当朝没人能越过他去。这些元明清自然不能告诉湘玉,这个七妹妹脑子太灵活。
元明清心思辗转,最终还是明白了这个机灵鬼打的算盘,主动抛砖引玉:“你也想入伙?”
湘玉嘿嘿一笑:“我这有点碎银子,这些年一直是压在箱子里放着,能生财自然好。”
苏家确实富贵,可没有人嫌钱多,湘玉毕竟是一个孩子,手里大把的银票没有,可所有的银子物件拢在一起,总数目也是惊人的。
采薇大略算算,说湘玉光是这些银子,就够普通的庄稼人过上二十几年,更别说她这儿最值钱的是一些器物了。
湘玉听元明清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生意虽然有风险,但是利润也大,那些出海的商人基本出去一趟歇半年,可见真的是赚钱。
元明清稍稍思虑了一下,四处看看,这个地方是在前院的东北角,平时很少有下人从这里经过,尤其是午后的时间,更是冷清。他嘱咐道:“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不要告诉别人,要保密,知道吗?一个月后有一条船出海,做的都是瓷器绸缎等的买卖,你数好银子后给我。”
湘玉忙不迭的点头:“元大哥说话算数!”说完一溜烟拿着走跑开。
元明清的书童就站在不远处,他家主人跟小姐说话,他无聊的靠在树上,一只毛毛虫落下来,钻到他的衣领里,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到了刚过来的少爷,书童侧到一边,问道:“咱们是回府还是去苏公子的书房?”
元明清沉思一会儿道:“回府吧,七妹妹要一起做商船的买卖,你帮我记一下,下次来记得找她拿银子。”
书童一愣,他是多年来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的,所以这些隐秘事他全知道,可公子怎么让七小姐加入呢,毕竟涉及到一些秘事,万一……书童犹豫道:“这样会不会……出现问题?七小姐毕竟……”
元明清像是忆起什么,微微一笑:“她信得过,姑娘家攒些银子傍身也好。”
后面那句他没说出口,攒些银子做私房钱,以后嫁人底气更足,嗯,反正都是给自己家赚钱,不在意早带她几年……
元明清所言不虚,湘玉背着人,偷偷往海运里投过几次钱,第一次为了凑足多一些本钱,卖了几件首饰,首饰是最值钱的,她妆匣里的全是好材质的,拿出去卖不少钱,这么参与过几次,她足足赚了一百倍,听说还是最近生意不太好。
其实做的就是倒买倒卖的生意,像一些最普通的蚕丝,算是最简单的加工品了,商人收蚕丝根本给不上大价钱,但是他们出两三倍的价格从当地的养蚕人手里收过来,再以数十倍的价格转手倒卖,海的那边,像蚕丝品极其受欢迎,具体做什么,那些商人就不懂了。
本朝陶瓷业十分兴盛,拿一些陶瓷品搬上船,也能卖上好价钱,除了出海危险些,其实成本不大,一艘船也没有多少银子,减去船员的花费,剩下的全是赚下的。
湘玉后来才知道,现在朝廷想把海运收归,可能再过一段时日,就要渐渐禁止私船出海贸易了,海运这一块是钱袋子,国家盯上这块肥肉,就不会轻易放手。
元明清告诉她,上有政策下面自然也有应对之法,让她不必担心。
元明清似乎又长高了,不过是一个少年,湘玉仰头一看,总觉得,元大哥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局促少年已经变了,时光似乎有种强大的魔力,把这个少年雕琢。
湘玉以前以为,她大哥不知晓此事,有一次她去苏重秉书房,想要大哥的一方徽墨,苏重秉笑道:“如今你的荷包里有那么多银子,喜欢自己去买,别给你大哥哭穷。”
湘玉眉舒目展,过去给兄长捏捏肩膀:“我还以为你不知晓呢?”
苏重秉瞪她一眼:“你以为你大哥是摆设?明清出入前院,还能偷偷摸摸带你做生意不成?不仅我知道,爹爹也知道。”
“那你们也……”
“有钱大家一起赚。”苏重秉一脸正色,说的从容不迫。
苏重秉仔细端详一番自己这个同胞妹妹,这是他看着长大的,苏重秉还隐约记得,生母去世的那天,满府入眼的白灯笼,素衣,他被奶娘抱着,说带他去看妹妹。那时她就躺在摇篮里,天真无邪的冲他笑。
这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一个人了,生母早亡,父亲忙于公务,还有满院的莺莺燕燕,能够相依为命的,只有他们兄妹二人,好在继母纯良,妹妹在后院过的飞扬快乐,虽说性子跳脱了些,但也无妨。
苏重秉把那方徽墨推过去给她,傲娇的说道:“下次赚银子记得给大哥买礼物。”
湘玉:“哦。”
苏重秉去卧室歇了一会儿,穿堂过室去找苏老爹,苏老爹今日休沐,中午跟同僚出去吃酒,小厮回他老爷早就回府。苏重秉到时,苏老爹正在作画,是一副梅花图。
苏重秉走到近前,说道:“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苏老爹意有所指:“所有的蛰伏,都是为着以后的腾飞。可惜啊,咱们没退路。”
苏重秉笑道:“也不是没有,那人机警睿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圣上刻薄寡恩,他还能在众方的压制之下有如此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朝政风云诡谲,再聪敏的谋士,也算不出最终的赢局,苏家已经立于风暴的中心,再没有回转的余地。苏重秉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就没有其他的退路?”
苏鸿良无奈的摇头:“我跟你祖父还有你大伯皆商议过,我们能做的,只是不争,不动,观望罢了,以后若有一日清算,也不至于累及满门。”
苏重秉说道:“或许也不至于这么悲观,也许……那位能……”
苏鸿良的眼光如炬,仿佛要直抵儿子的内心:“那位?那位有兼济天下的心胸吗?”
苏重秉默然。
苏老爹收起那副画,从梨花椅上站起:“你祖父本意是让我在湖南多躲几年,可到底咱们家还是躲不过去,罢了,都是命数,且看吧,对了,明清如今今非昔比,等科举之后,恐怕更是炙手可热,也算是咱们家里的一大助力。”
“是爹爹慧眼识珠。”
苏鸿良大笑:“我当时也是有私心,只是他确实是可造之材,我不过是推他一把而已,他能势起是早晚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苏重秉想了想,把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或许是他想太多,反正还不急,待明年科举后再看吧……
苏重秉盯上苏老爹书房里的松墨,伸手揣在袖子里:“我书房的徽墨刚被你女儿要走,这个就当弥补我。”
苏老爹大手一挥,大方说道:“随便取,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上个月托同窗从西北寻的和阗羊脂玉快到了,得定下一家首饰行,湘玉说想要一个玉平安扣,正好送她。”
苏重秉一脸无语,把袖子里的松墨使劲往里收了收,生怕苏老爹一时兴起,让他再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