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元春回到凤藻宫偏殿的时候,还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算笨,当然看得出上皇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在这个后宫里,能够说一句就让所有人服气的,当然是和皇上少年结发的妻子,当今的皇后。
她也曾有心想要在皇后宫里挣得一席之位,奈何皇后并没有看得上她,只把她给了宁妃。不是说宁妃不好,只是皇上的性情也是后宫人尽皆知的。当今皇上仁厚慈善,在后宫的妃子间,也大多是宿在从潜邸进宫的老人那里。至于像宁妃这样的,虽然年轻貌美又家世颇好,无奈何皇上清心寡欲,只是偶尔来坐一坐就走了。
元春很想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可宁妃却不是吃素的人。她本来就因为无宠封妃有点忐忑不安,皇后又拨了好几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宫女在她宫中。这对于宁妃娘娘来说,就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了。
不管皇后说得多么慈善仁和,可在宁妃娘娘眼里,这贾元春和其他几个宫女在自己宫中,那就是为了哪一日分薄了自己宠爱的敌人。宁妃可不信皇后的那套说辞,什么深宫闲来无事,每日里在自己宫里便找着几个年纪相当的人说说话也好解闷。这说得倒好像是为着她们着想一样,可谁知道皇后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从一入宫选秀开始,宁妃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宫里出人头地。好容易被皇上看中了,又封了妃位,她正得意呢。谁想皇上竟好像后宫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一个月里倒要有大半个月的时间都留宿在皇后的寝宫里。剩下的半个月,皇上有时在勤政殿,有时在潜邸里服侍的那些老资历的妃子宫里轮流过宿,来看她的日子,当真是一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宁妃一心想要在皇上面前搏宠,又怎么会甘心让贾元春出头呢。她可不是被娇养着不问世事的,在家时,母亲就已经挑了嬷嬷来教养她。为的就是日后能一飞冲天能在枝头上当凤凰,那些个宫里的手段,她可没少学。
要说皇后是存心把贾元春给的宁妃,这也不算是假话。毕竟,皇后把贾元春安排在凤藻宫,的确也是因为她一小部分的私人原因。
打从第一眼看见这贾元春,皇后心里就有些膈应。不止因为这贾元春是荣国府的嫡孙女,让她有些膈应。更是因为这姑娘眼睛里就带着那么点子算计。虽然说每个进宫的姑娘,那都是奔着皇上来的,目的都不太单纯。可皇后就是瞧着这贾元春心里不舒服,所以没多犹豫,手一挥就把贾元春给送进了凤藻宫。
皇后心里想得那可简单了。宁妃年纪和这贾元春也是相仿的,而且家世也是差不多,都是八公里的一家,何况这俩姑娘都不给人省心,得了,你们就一块儿待着,也别出来祸害别人!而且这么不省心的两个人,皇后还真不怕她们连成一气。就凭皇后这么多年在宫里也不是闹着玩儿的,看人看了这么多年,皇后自认不会看错。
贾元春和宁妃这俩人,只会窝里斗翻了天,也不会结成同谋的。
要说呢,这贾元春的手段比宁妃是差了许多,但是至少有一点,贾元春却能胜过宁妃好几层楼高去。宁妃的手段那是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就由深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手把手教会的,那后宅阴私宫里龌龊,宁妃可谓是再清楚没有的了。可贾元春呢?贾母虽然也为她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着,没奈何贾母着眼的方向那是怎么在宫里站住脚笼络人。所以在这手段上,贾元春比不上宁妃阴狠,但是说起人脉来,那宁妃要是落后贾元春不少的。
宁妃知道贾元春和凤藻宫的许多小宫女都交好,但是又怎么样呢。她可从来不担心这一点能让她马失前蹄。毕竟,贾元春充其量也就是个大宫女了,再得意能坐上和她平起平坐的位子吗?
宁妃清楚的知道,皇上是不会对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有什么心思的。光看着皇上去新人宫里的次数就可以知道了,那真是寥寥无几的几次,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就贾元春这样的?都已经被皇后嫌弃了,难道皇上会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去膈应皇后吗?
可是贾元春今日的这一番因缘际会,已经足以让她翻身了。
在宁妃手上吃过不少苦头的贾元春虽然平日里一副温厚敦实的样子,可那心里是咬牙切齿就等着哪一天爬到宁妃头上去收拾她呢。她一心想得是要成为皇上的妃子,可是皇后偏偏把她放在了凤藻宫,这可让贾元春急坏了。
谁不知道,只有在皇上面前多露脸,皇上才会记住你呀!可这凤藻宫,一年到头的也没见皇上来的超过十次,就这样儿,宁妃还日防夜防的在皇上来凤藻宫小坐的时候打发了她到别处去呢。
贾元春心里那个气呀,可又能怎么样呢!宁妃是主子,她只是个宫女。主子不得宠,难道她还能越过宁妃去在皇上面前献殷勤不成?所以贾元春已经在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后打算改变策略了。宫里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少年结发,恩爱不移。皇上最宠爱的,就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三皇子了。
所以贾元春想着,做不成皇帝的妃子,那就做未来的皇帝的妃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飞上枝头,成为未来的皇后也未可说!
这样打算的贾元春,在水湛和水溶到勤政殿向皇上回禀事情的时候,就佯装奉了宁妃的话过来送补汤送小吃。一进内殿,就见一个容貌清俊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贾元春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缓步轻移,然后温声细语地叫醒了那少年。
水溶真的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这宫女明明丰腴端庄,可偏偏学着那江南女子的纤细婉约,乍看之下,只让人心里发堵。可水溶毕竟那也是个潇洒王爷呢,可不能就这么失礼了罢。可是谁能告诉他,就这么两三步的距离,怎么这宫女就摔倒了?怎么这宫女手里的汤水就全洒他身上了?怎么这宫女就含羞带怯地要往他怀里撞过来了?
水溶内心那个悲愤啊,于是难得地没有发挥他惜花之情,就放任贾元春那么倒地了。看着贾元春似嗔非嗔,眸带水光的样子,水溶别开了脸,内心已经开启了吐槽模式。
泥煤啊,看着那么丰腴的也不像没吃饱饭的样子啊,你别动不动就脸红小喘气的爷真的是看不上你啊!瞧着年纪就比爷还要大一些而且你是个宫女啊,你能守点妇道知道你现在是宫女就等同于那是皇上后宫里的一员吗?泥煤的,给爷抛什么媚眼啊瞧着还以为你眼角抽筋了要爷给你请太医过来看看吗?哎呦喂收回那双手啊,爷怎么可能去扶你呢,看着就知道你一定是能自己迅速爬起来的能人异士啊!
贾元春娇弱女子等待英雄救美的戏码很快就落下了帷幕。因为皇上和三皇子来了,一进门就见水溶一脸苦逼的站在一边,水湛嘴角一勾,看着那个地上目光盈盈的女子冷笑了一声。皇上也轻咳了一声,身边的大太监很快就把贾元春给拎了出去。真的是拎没错!
在这段小插曲之后,水溶可没少被皇上和水湛笑话。本来么,那也没什么。少年贤王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佳婿人选,可这贾元春……哎呀,他真的无福消受!
所以在看到林泽写给水湛的信上说到的那个计划时,水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立刻就举起了双手双脚要表示赞成。至于水湛则是冷冷地笑了几声,林泽在贾家受的苦楚,现在一时动不了贾家,可宫里倍受贾家期盼的贾元春,就由你先还上一部分也是应该的。
“皇帝啊,朕颐养深宫,每日里都十分枯燥。前朝的事务由你接办,朕是十分放心啊。后宫里又有皇后坐镇,当真极好极好。”
皇上坐在太上皇的下首,低垂了眼睛,只是看着手里的茶碗无声浅笑。老圣人何时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过话呢?一向凌驾于他人之上的老圣人竟然在表达自己愿望的时候,会这么犹豫踌躇。皇上勾起了唇角,如果此时有人能窥探龙颜,定然要惊讶皇上此刻的神情和宫外一个小小少年如出一辙。
“父皇,儿子想着,宁寿宫多年没有新人进来了。是不是应该?”
既然太上皇不想开这个头,那么就他来说,又有何妨呢?
果然听到皇上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老圣人再开心不过的,忙笑着说:“这既是你的孝心,便也就让人着办罢。只是一切从简,别太铺张了。”
皇上便站起身来,只笑道:“那儿子便让皇后亲自过问此事,父皇放心罢。”
听见这话,太上皇的脸色微微一僵,却又很快的恢复过来,只笑道:“自然,皇后办事我也放心。”说罢,便对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亲自送了皇上出去。
皇上果然是个很有效率的人,当天晚上就把这事儿告知了皇后。皇后听罢,只是笑道:“真想不到,父皇这样的年纪还想这些。”
已经宽衣准备就寝的皇上便低低一笑,“你可别小看了他,民间也有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如今他不过是一时的偃旗息鼓,可实际上谁也料不准他日后的动向。这事儿你只用心去办,别拂逆了他的意思就是了。”
皇后便应了一声,也换下衣裳坐上.床来。见皇上已经展开了被子躺了进去,便笑了笑说:“四郎还和当年一样呢。”
皇上一听,也笑道:“你不是也和当年一样么,咱们这么多年的夫妻,还说这些。”说着,便揽了皇后睡下,一夜好梦不必再提。
第二日,皇后便开始着手办理此事。太上皇和皇上的话里说的是宁寿宫少有新人进去了,那她只管把新人打发到那里也就是了。看着名册上那些个年纪合适的,皇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身侧的宫女笑道:“绿醅,你这名单拟的很好。”
绿醅只含笑道:“都是按照娘娘的旨意办的,奴婢不敢居功。”
翻看到最后一页,皇后笑了一声,提起朱笔在名册的最末尾添上了一个人名。然后转手交给了绿醅,只笑道:“快去办罢,晚了怕老圣人那里又有争持。”
绿醅瞥过那末尾的人名,只在心里暗暗吃惊:凤藻宫尚书贾元春。难道老圣人是看上了……?深宫之中,能站稳一席之地,靠得不是聪明的脑袋,而是紧实的口齿。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有的事情纵然知道了全部,也须得烂在肚子里。这些没有比绿醅更清楚的了。所以即使心里十分吃惊,可绿醅却把疑惑尽数压在了自己的心底。
她只知道,她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宫女,现在不过是按部就班地去为皇后娘娘办事。其余的,不需她过问,也不该她过问。
贾元春接到这个旨意的时候,犹有些不敢置信。可身旁宁妃饮恨的目光却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她在做梦,老圣人对她青眼有加,她的出头之日就快来了。
前来宣旨的太监掐着一副尖尖的嗓子笑道:“贾姑姑,这就收拾好东西,和咱家走罢。”
贾元春这才回过神来,瞥了一眼宁妃脸上掩饰不住的恼怒,便嫣然笑道:“公公稍等片刻,容我收拾。”说罢,便拉了几个小宫女一起回屋收拾了。
宁妃恨恨地看着贾元春一摇一摆回屋的背影,回头却换上一副娇柔的表情,对那前来宣旨的太监笑着说:“公公,今晚皇上可有空么?”
那宣旨的太监斜睨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很有些不爱搭理的意思。只淡淡地说:“天子行踪,岂是我们这些奴才能窥视的。娘娘还是慎言的好,别被有心人听见了,反而自找麻烦。”一句话不软不硬地让宁妃就碰了个钉子,脸上的神色更不好看了。
等到贾元春离开凤藻宫的时候,宁妃手里的帕子几乎都要被扯烂了。这个贱.人,是什么时候巴上了太上皇,如今太上皇对她青眼有加,日后岂不是很可能会让她骑在自己头上!
一想到这里,宁妃就恨得咬牙切齿,当晚就把宫里那些个和贾元春交好的小宫女全部收拾了一遍。就是这样,还是不能让她解气。
只可惜,宁妃猜中了开头,却没猜的中结尾。
太上皇的确是“看上”了贾元春,可这却并不是宁妃和贾元春以为的“看上”。这两个女人都以为,太上皇是看重贾元春,想要把贾元春指给皇上做小老婆呢。可谁又能料得到,太上皇这次可是打算自己享用的呢!
两天后,宫里上下就都传遍了这位新晋的贵人,贾氏。
宁妃看着自己涂着丹寇的指尖冷笑数声不止,贾元春你真是好算计,还当你有什么过人的手段,原来是真的巴上了太上皇的大腿。呵,一个贵人罢了,还是太上皇的贵人!宁妃笑得越发得意起来,在辈分儿上,她是比贾元春低了一头,可在身份上,那贾元春可是拍马也赶不上她了!不止是现在,就是日后,也赶不上!
而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自然也落进了贾元春的耳朵了。可她能说什么呢?看着莹润光洁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印痕,贾元春眸色微暗。她如今已经是太上皇的女人了,日后的路,怕比当凤藻宫尚书的时候要更难走百倍。
就在贾元春郁郁寡欢的时候,门口已经传来几声冷笑。她抬头看去,不由自主地便缩了缩肩膀。那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也认识,在太上皇也在的家宴上,她也曾远远地看过这女人一眼。她虽然没有成为太后,却是太上皇最宠爱的女人——慎太妃。
慎太妃站在门口向里面淡淡的瞥了一眼,只那一眼,就已经让贾元春生出了几分无地自容。在慎太妃面前,年轻貌美的贾元春显得稚气未脱,全无半点能与慎太妃抗衡之处。
“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直到屋子里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贾元春才反应过来,慌忙要跪下请安时,手臂却被人一托。抬头,原来是慎太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已经扶住了她。
“李公公,这位就是新进的宫女吗?”慎太妃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还带了那么些若有似无的轻笑,她虽然问得是李公公,可眼神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全然不曾把李公公放在眼里。当然,也没有把贾元春放在眼里。
被点到名字的李公公马上就跪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回禀说:“回太妃娘娘的话,这位正是太上皇亲自加封的贾贵人。”
“哦?”像是终于被挑起了那么点兴趣,慎太妃勾起眼角瞥了贾元春一眼,只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只轻笑道:“小小的贵人,就这样的姿色吗?”
就算是在宁妃手里被磨砺过那么多次,贾元春却依然差一点就被慎太妃这样的口气给激得发怒。好在抱琴及时地拉了她一把,否则她怕是要当众失态了。看着慎太妃轻蔑的目光,贾元春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她不能输,就算如今给了太上皇,她也不能再为失去的惋惜了!这后宫是一个巨大的牢笼,也是一个吃人的炼狱。如果她不给自己找一条出路,等待她的将只有死亡。
慎太妃看着贾元春脸上的神色变化,似是颇觉有趣,只笑了笑说:“太上皇的宫里许久未见这样新鲜的人了,既然是新晋的贵人,也该懂些规矩才是。”说着,便侧头对身后一位笑容满面的嬷嬷道:“萧嬷嬷,贾贵人才进宫不久,这规矩么,就由你来教她。”
那萧嬷嬷笑着应了一声,就要过来。贾元春忙对慎太妃道:“太妃娘娘,奴婢虽才封了贵人,可进宫时日不短,宫中规矩也都懂的。”
“是吗?”慎太妃蔑笑了一声,却浑不在意。只轻轻地笑道:“你进宫时日的确不短,算来也有三四个年头了罢。只是你一向是在凤藻宫做事的,怕咱们宁寿宫这里的规矩你还不知道,所以很该从头学起。萧嬷嬷?”
那萧嬷嬷闻言,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一手就掐住了贾元春的手臂,只笑道:“贾贵人,老奴这就来教您规矩罢。”
贾元春手臂被萧嬷嬷狠狠地掐着,脸上冷汗直落。可偏偏萧嬷嬷脸上仍旧一副笑容满面的随和模样,那手上的劲道却丝毫未减。看着慎太妃的神色,明显是来者不善。贾元春狠狠地咬住牙,她要捱过去,否则这几年来,岂不是都白熬了!
不管贾元春被萧嬷嬷怎么蹂躏,慎太妃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直到太上皇遛弯回来了,一心惦记着昨晚尝到嘴里的新鲜人贾元春,才回来就往贾元春这里来时,慎太妃才施施然地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给上皇请安了。”慎太妃一边笑着,一边已经直起身挽住了太上皇的手臂。
太上皇笑着看了她一眼,见她粉颊微红,眼眸波光潋滟,不由地便伸出手去抚了抚慎太妃的鬓角。太上皇如今已经是快要六十的人了,亏得平日里保养得好,瞧着却也有五十了。可慎太妃却不一样,她自进宫时,就比太上皇小了二十来岁。如今正是风华展现的时候呢。比起当年的青涩动人,如今的慎太妃可说是风韵正佳之时。
贾元春一见太上皇来了,早就含着一泡眼泪要过去,可萧嬷嬷死死地掐着她的手臂,叫她怎么也动弹不了。直到太上皇终于分出了几分目光看向贾元春时,才发现贾元春居然哭了!
“贾贵人,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太上皇开口,慎太妃已经拿起帕子掩住唇角的一抹冷笑,殷勤问道:“难道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才这样吗?要我说呢,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儿也别太较真呢。”说罢,也不管贾元春惨白的脸色,只侧过身依偎在太上皇的怀里。见太上皇低头看过来,便掩唇笑道:“上皇也真是的,贾妹妹年纪还小呢,上皇那样……那样,岂不是吓坏了她么。”
太上皇一听,感情是贾元春对昨晚承欢有不满啊!一想到这里,本来就对自己年纪渐大越来越介意的太上皇脸色就不大好了。
这就是慎太妃想要达到的目的,贾元春正要分辨的时候,萧嬷嬷早一手拖住了她的手臂,笑眯眯的眼中也映出一片冷厉的锋芒。
慎太妃便笑道:“上皇,今儿个我宫里那一株茶花开了呢,不如上皇和我一起去瞧瞧?”说着,又看向贾元春,似是有些犹豫地问:“贾妹妹不如一起去罢?”
可不等贾元春说话,萧嬷嬷已经笑着回道:“太妃娘娘忘了,贾贵人方才还说要尽心学规矩呢。”
慎太妃便掩唇惊呼一声,又笑着说:“可不是么,瞧我这记性。”回头就对太上皇娇笑道:“上皇,您可不知道呢。贾妹妹可真有心,她从前在凤藻宫当差做事的,如今进了宁寿宫,就怕规矩不对给您下面子呢。所以呀,为着贾妹妹这一番苦心,我想着,就让萧嬷嬷来教她罢。”
太上皇看了一眼萧嬷嬷,见她笑容满面的样子也觉得十分亲和,便对脸色惨白的贾元春道:“既然如此,就由萧嬷嬷教你规矩罢。还有,等会儿就收拾了东西去怡和殿,等你日后身子好了些,我再去看你。”说完,已经搂着慎太妃走了。
等太上皇和慎太妃一走,萧嬷嬷也甩开了贾元春的手臂,脸上虽还是笑着,口气却十分阴冷。“怎么,贾贵人还不快些收拾东西,也不想想这望春宫可是不是你住的地方!”
原来这望春宫原先就是慎太妃未成为太妃时所居之处,后来太上皇退位,后宫众人也随着太上皇迁入了宁寿宫这一片。这望春宫虽还在宁寿宫附近,可已经成为太妃的慎太妃却撒娇要太上皇给她另换了一处宫殿。
只是,太上皇昨晚在望春宫召幸贾元春,这可是实实在在地打了慎太妃的脸。后宫之中谁不知道,在宁寿宫里,她慎太妃说话,那就是等同于太后呢!除了早年早早故去的禧宁皇贵妃,还有谁比她地位更高?就是当年的皇后,也要在她面前倒退一射之地!
贾元春,一个小小的贵人,竟然也敢在她的地盘上撒野!若不给她些颜色瞧瞧,怕她还不知道后宫里如今是谁说了算呢!
慎太妃无愧于她的封号,当真万事谨小慎微。她陪在太上皇身边要有二十多年,对太上皇的脾性更是了若指掌。贾元春年纪轻轻,又初承雨露,自然会流露出几分怯意。而这样的自然而然的神色,加上她在一旁添油加醋,就能成功地让太上皇误会贾元春对于成为太上皇的人而心有不满。
后宫之中,杀人不需手刃,只需要权谋。
在后宫浸淫了二十多年的慎太妃,和才进宫三四年的贾元春,谁胜谁负,一眼可见!
看着身旁的男人,慎太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太上皇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大树,她绝不能容许有别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哪怕那人,只是才冒出了头,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她也要亲手扼杀她的希望。
后宫波谲云诡,从慎太妃起,太上皇身边的妃嫔没有一个待见贾元春的。原因无他,不过两点。一个是贾元春风头太盛,这么多年也没进过新人的宁寿宫竟然就这么突然地封了一位贵人,而且还是太上皇亲口册封的。单凭这一点,贾元春已经成功地拉了仇恨。第二个,就是慎太妃的态度。很明显,这位昔日宠妃,如今在宁寿宫等同于太后的慎太妃娘娘十分地不待见新来的贵人。那些一直是看着慎太妃眼色行事的妃嫔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所以贾元春这段日子过得非常辛苦。尽管有了自己的住处,也有了品级,可是却是在怡和殿里与另外两个贵人一起住着。虽然说起来都是一样的贵人封号,但是不同的是,那两个贵人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贾元春却不过十六年华,正是青春貌美之际,怎能不引起另两人的愤恨呢。
女人的爱恨本来就来去无由。
贾元春在过了好一段这样的日子之后,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从她被太上皇压在床.上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已经拐了个弯。从此她的目标再也不是紧逼皇后成为后宫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嫔妃,而是要抱紧太上皇的大腿,力图打倒慎太妃为首的一干太妃太嫔,好坐稳自己的位子。
认识到这些,贾元春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在太上皇阔别许久再次来探望她时,展现出她最吸引太上皇的地方——青春貌美。
这一夜,太上皇过得很畅快,贾元春也从太上皇餍足的神色里明白到,自己想要的,很快就能得到了。
在这一夜之后,贾元春一跃成为太上皇的心头好。一个月里,竟然足足有二十日都是传召贾元春在宁寿宫侍寝。而因为这个,慎太妃不知道撕烂了多少条帕子,掐断过多少根指甲。
好一个贾元春!好一个贾贵人!
就在后宫风云变动之时,贾家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宁国府的蓉大奶奶秦氏,没了!
贾赦一面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面垂眸思考着日后的打算。东府蓉儿媳妇儿没了,这本来是件寻常的事儿。可这丧礼大操大办的,却有些太过了。贾赦心里很清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可是贾母那里瞒得死死的,贾政也不会上赶着来告诉他真相。琏儿媳妇儿早和二房那里把里子掀翻了,只是面儿上过得去罢了,他可不会傻得以为那二太太会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告诉凤姐。
既然求人不得,贾赦只好开动自己的脑袋来思考这事儿了。
按理来说,这秦氏的出身可一点都不打眼儿。不过是个营缮司郎中的女儿。可就这一点,让贾赦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这样的出身,就是上赶着贴上来,那贾家也是不稀罕的。况且这秦氏并非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亲生。她可是秦邦业打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养到这样的年纪嫁给了贾蓉。
当初他就奇了怪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娶了进来有什么意思呢?可老太太却一个劲地夸这侄孙媳妇儿好,夸得那都没了边儿。就是凤姐站出来,那也得在秦氏面前往后头靠一靠。
最让贾赦纳闷的是,这秦氏没了就没了罢,那贾蓉还没怎么样呢,怎么贾珍就哭成了泪人一样。这给别人瞧着什么样子,做公公的哭媳妇儿哭得这样,是什么道理什么家数!
更有那薛家,使人送了一副樯木板来做棺材,说那木头是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又说那樯木原是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抬来给秦氏使,也罢。那板贾赦也瞧见了,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
他也不免在旁和众人一起啧啧称叹。可等回过神来,他又觉得十分不妥。这样的恣意奢华,哪里像是给个侄儿辈的小媳妇儿治丧呢,就是皇亲国戚用着也是尽够了。但就这儿,偏偏没人觉得奇怪觉得疑惑,真真儿地让贾赦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只有他一个觉得稀奇不成?
邢夫人一早就去了宁国府,等傍晚回来的时候,也红着眼圈儿对贾赦说:“好可怜见的,那孩子平日里多伶俐的一人,如今这么好的年华就这么去了,就是我平日里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的人,也要为她一哭了。”
贾赦淡淡地瞥了一眼邢夫人,见凤姐在一旁站着,眼圈儿红肿,脸色苍白的样子,便问:“你们两个明日仍去宁国府,只是好歹也顾及着自己的身子。琏儿媳妇儿,尤其你如今身子本就孱弱,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凤姐忙过来应了,又看着贾赦的脸色,便低低地说:“老爷,我今日在宁国府里,那珍大哥哥求我一事,我心里拿不定主意,不敢答应,这里想要问问老爷的意思呢。”
贾赦便问何事,凤姐忙把贾珍求她协理宁国府的事儿说了。贾赦想了想,这荣国府烫手的管家山芋早扔给了王夫人,他们大房此后就再没问过了。可凤姐一贯是爱卖弄才干的,要她在家里待着也是闷住了她,那宁国府的油水算起来可也不比荣国府的少,今既去管家,少不得也能敛财。
想到这里,贾赦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交代说:“如今琏儿在外面跑着庶务,你既去了东府协理家事,说到底也很该注重些。有些东西不该碰不该管的,就别去沾惹。否则惹了祸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得凤姐连声应是。等辞过了,当晚便使人回了贾珍,说凤姐第二日就去协理宁国府事宜。那贾珍得了信再没有不开心的,又打发丫鬟小厮去连夜收拾了几间屋子出来,就等凤姐过来住着。
这些事情暂且不表,只说林泽听水湛说到贾元春已经得了老圣人的青眼,如今宠极一时,竟有些让宠冠后宫的慎太妃也不敢逼视的意味来。便只笑道:“这贾元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既然能拢络住老圣人的欢心,说不得不等几日就能爬上更高的位子,咱们只等着瞧好了。”
水溶在一旁听了,便笑着说:“难不成你竟是个算命先生,既有这样的本事,且先来给本王算上一卦。”
水湛听他这样说,正要推他到旁边去。林泽却笑眯眯的说:“好呀,我给你算上一卦。我算准了,你近日将交得一位好兄弟,而且还是牛皮糖的那一种。”
说得水溶把眉头一挑,只笑道:“呀,我好兄弟可多呢,这牛皮糖么……”说着,便瞧着林泽笑道:“你要是这样说你自个儿,我虽然也高兴你能正确地认识到自己的性子,可听你这么说自己,我心里可有些不痛快呢。以后可不许这样说自己,我这做哥哥的还心疼呢!”
没等他说完,林泽已经扑上去要打他!这个水溶,从前不熟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个话唠转世的,现在熟了那就更不得了啦!什么话都敢说,打趣起人来那是眼睛都不眨一眨的。
他们三个这里闹腾了一阵,水溶府上就有人请水溶回去。瞧着桌上好些美味的点心,水溶咂吧了一下嘴巴,只期期艾艾地说:“你们好歹留一些给我啊,等回头给我送回去。我现在就不拿了,哎哎哎,可别全吃了!”一边说,一边三步两回头地走着。看得林泽都要喷笑,水湛更是摇头失笑。
又过了两日,那秦氏已经发丧,林泽再见着水溶的时候,就见水溶托着腮帮子,表情郁郁地看着自己。林泽挑了挑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水湛便笑着递给林泽一杯热茶,瞧着趴在桌上半点精神都没有的水溶笑着对林泽解释说:“可真被你这小小的算命先生给说中了。他可不就是交到了一位好兄弟么,而且还当真是个牛皮糖的性子,怎么甩都甩不开的。”
林泽闻言便笑了,忙问何故。
水溶便哀哀地说道:“我不过是路祭了那宁国府的秦氏,谁知道那荣国府的贾二老爷就硬要和我套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耐烦和他们那年纪的人打交道,何况那贾政最是个酸腐之人。没办法呀,我就转移话题让他儿子过来见一面。”
林泽听得正有意思呢,见他听了,忙催促说:“接着呢,说呀!”
水溶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说:“接着能有什么呀,那贾宝玉我又不是没见过,只是从前没表露身份正大光明地见一面罢了。这回见了,也不过就那样。”
林泽笑得更开心了,忙问说:“既然是‘第一回’见面,那你有没有送什么见面礼呀!”
“有啊。”
“送什么了?”
水溶把头一撇,老大不情愿地说:“我能不能不说啊!”
“不能!”
水湛笑着拉过林泽,只轻笑道:“他能有什么好的送,不过是鹡鸰的香念珠一串罢了。”
林泽闻言,便捂住嘴巴嗤嗤地笑了起来。水溶回头瞪视他一眼,凶巴巴地问:“干嘛笑得这样,有什么好笑的!”
“鹡鸰,鹡鸰呀。脊令在原,兄弟急难。难道你不知道,‘鹡鸰’是用来比作兄弟的吗?”说着,林泽便哈哈大笑起来,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这一章我写得好……唔,好宫斗啊哈哈哈!
不过,真的是第一次写宫斗呢,不好的地方大家一定要包容我呀么么哒~≧ω≦
水溶少年,你每天都在被嘲笑中完成你话唠的日常任务吗?
赶快刷爆林泽和三哥这两个BOSS!我支持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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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后以“鶺鴒”比喻兄弟。
我才没说谎!
我觉得原著里北静王和贾宝玉真的很有可能是一对兄弟o(*≧▽≦)ツ
水溶少年你要感激我解救了你哈哈哈!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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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文愉快,再次敲锣打鼓,快给爷留言啊啊啊!!!
难道你们舍得爷打滚撒泼卖蠢求留言吗?!!!
太坏了,你们这群小妖精!(╯‵□′)╯︵┴─┴ 翻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