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项重华目中充满惋惜与愧疚之情,道:“不念旧情是不可能的。 无论什么时候,隋瑾先生都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想伤害他。但我能分得清轻重,如果真的到了非常时刻,我也不会手软的,”
袁燧点头赞赏道:“这才是君主的气度。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辜的牺牲者总是少不了的。”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隋瑾虽厉害,但他毕竟不是朝堂中人。所以我更加担心袁柘。此人智计之高,心思之细,实在令人胆寒。袁柘现在虽然没有实权,但若是翼国陷入了危机,他也极有可能被授以重任,甚至直接被拥为翼王。”
项重华笑道:“不必担心。在毓国兵占翼都之前,袁柘已经是个死人。”
袁燧道:“袁浕虽三番两次想要杀袁柘,但碍于太后回护,一直无法下手。袁柘武艺高强,心思缜密,想要暗杀他更是难于登天。公子到底有何妙法可以置袁柘之于死地?”
项重华喝了一口酒,道:“陛下可知翼国的侠盗吗?”
袁燧道:“有所耳闻。此人之前似乎是翼国先王的侍卫,先王死后,就辞去官职,成为劫富济贫的侠盗。”
项重华道:“但您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他既然要劫富济贫,当然是多多益善,为什么偏偏只在每年的固定时间里集中作案?”
袁燧沉吟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
项重华道:“而且据我所知,现在这个侠盗也并非原来的侠盗,而是袁浕派人假扮的。侠盗早就在多年前就神秘死亡了。袁浕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让某人以为,侠盗还活着。”
袁燧思索了一会儿,道:“而且,侠盗很可能就是被袁浕杀的。”
项重华道:“陛下果然聪慧。”
袁燧喝了一口酒,道:“可是袁浕在翼国一手遮天,他有必要这么费心思来掩饰自己杀了侠盗的事实吗?”
项重华道:“当然有。因为在翼国,还有一个纵然是袁浕也必须要顾忌的人。”
袁燧双眼一亮,道:“太后?”
项重华点点头,道:“正是太后。陛下应该也知道太后和侠盗向来关系友好,但您恐怕也想不到,太后本人也是个绝顶高手,在入宫前和侠盗就是好友。”
袁燧惊讶道:“我只知道翼国先王对民间一名女子一见钟情,并不顾王室反对而娶她为正室,而她就是现在的太后。没有想到,太后在民间时竟然是个侠女!”
项重华道:“侠盗最初也是因为爱慕太后而入了宫,成为先王的侍卫。但不成想,后来这对情敌竟然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和知己。后来,翼王动了想要废太子而立二王子为储君的念头,而袁浕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先下手为强。后面的事情,您也知道了。当时翼国先王的死因乃是重病不治。但实际上,他却是被袁浕下毒害死的。太后也是后来才现袁浕下毒的事情,她竭尽全力,终究没有救了翼王,但为了维持稳定和王室的名声,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侠盗无意间知道了此事,便想要揭袁浕为先王报仇。太后为了阻止侠盗而与之约战,却因为为先王疗毒时元气大伤而重伤。侠盗为了太后,决心放弃与袁浕为敌,并离开翼宫。而袁浕则答应了在不威胁到自己政权的前提下,永远不伤害侠盗和王室仅存的另一个公子--袁柘。袁浕最终还是秘密杀死了侠盗,他为了瞒着太后才让人冒名顶替,并按期作案。对于袁柘,他恐怕也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吧。袁柘现在被配到了离毓国很近的一个偏僻的县里,只要陛下与我们合作,让袁浕感到,袁柘得悉了他毒杀先王的秘密,袁浕绝对会刻不容缓地动手。那时纵然是太后也救不了袁柘。”
袁燧笑道:“此事尽管交给我。”
项重华道:“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袁燧道:“夜深风急,公子一切小心。”
项重华点点头,路过书柜时心里忽然一凛,不经意地向书柜缝隙扫了一眼,赫然现书柜后面的墙壁上有两点光--眼睛的光。
项重华心里一惊,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伸手取过挂在书柜旁的一把剑,回头向袁燧道:“陛下这把剑可是出自青龙山竹先生之手吗?”
袁燧笑道:“这把剑很早就挂在那里了,说是用来挡煞辟邪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项重华道:“重华可以拔出看看吗?”
袁燧道:“有何不可?公子请便。”
项重华背对着书柜,缓缓拉开剑鞘,剑刃上淡淡地沾了一层尘土,但用袖子擦拭后,立即光可鉴人,清晰地倒映着的墙上的那双眼睛,以及左眼角下那颗泪痣。
项重华的嘴唇动了动,将剑刃收了起来,挂回了远处。
袁燧笑道:“宝剑配英雄,鲜花配美人。等攻占翼国只会,毓、翼两国宝剑任君挑选。”
项重华笑道:“多谢!”走出了御书房,钻进车里。
秦非见他一脸肃然,道:“怎么回事?莫非和袁燧谈得不顺利?”
项重华摇摇头,蹙眉道:“我们的谈好被人偷听了。”
秦非惊道:“那还了得?你有没有将其灭口?”
项重华叹了口气,道:“若是别人我自然早就一剑了事了,可那个人偏偏是杨柳。”
秦非瞠目结舌,道:“那你有没有告诉袁燧?”
项重华道:“我怎么忍心!袁燧是我的敌人,我可以用尽一切办法对付他,哪怕是最阴险毒辣的手段也在所不惜。但杨柳只是一个可怜的局外人,她是无辜的。我若告诉袁燧,袁燧为了保密只能杀了她或者软禁她,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
秦非捂着额头,叹息道:“你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项重华道:“杨柳虽然是翼国人,但已经嫁到了毓国。况且她那样爱袁燧,怎么可能会出卖他?她即使知道了,也应该不碍事的。”
秦非苦笑道:“错了,全错了。你以为杨柳爱的人真是袁燧吗?她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袁浕。她的抑郁,顶多有两分是出于失宠的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对于覆影的妒忌。因为她一直以为袁浕喜欢的是覆影,而覆影却连袁燧的宠爱都一并抢走了,她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不公平,才会郁郁寡欢,积怨成疾。”
项重华道:“她既然喜欢袁浕,为什么还要跟袁燧走?”
秦非黯然道:“因为太爱了。太爱所以也就太害怕失去。袁浕心里真心喜欢的,其实一直也是杨柳。但他们在一起时,袁浕还是个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如果对她表现得过于热心,只会使得她处境危险。等他得到王位时,他又得忙于肃清政敌的党羽和竖立自己的威信。加之袁浕外冷内热,个性内敛,自然也没有对她表白心意。而杨柳也就把这种掩饰当成了无情和冷漠,只能默默陪在他身边,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此时袁燧却正好出现,在翼弱毓强的情势下,杨柳为了帮助自己的情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亲,从而换来了毓国的十座水源较为富足的城池。袁浕之所以那样溺爱覆影,不过是把她当成了杨柳的影子,想要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对杨柳的遗憾。可袁浕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覆影不过是他借助移情水才得留在身边的,她对他的爱完全是来自对隋瑾的爱。到头来,他拥有的只有一座冰冷的王座。”
项重华叹息道:“为什么人生总是充满了这么多的苦涩与矛盾?”他看着秦非,道:“所以,杨柳就非死不可了?”
秦非道:“其实,你当初应该直接告诉袁燧的。袁燧并不是个无情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自己错把杨柳当成了少时魂牵梦萦的情人,而愧疚到不敢见她。他虽然不会放任杨柳告密,也不会害她性命。可是现在……”
项重华如遭雷击,道:“你要对她下手?”
秦非默然许久,终于抬起头道:“杨柳虽然更爱袁浕,但她和袁燧毕竟有着多年的夫妻情分,而对于给她看病、并关心其妹的我也存着一份感激。她应该不忍心彻底背叛袁燧,更不会揭露袁燧和我们的计谋,而是想要试图阻止袁浕对毓国用兵。要做到这一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弄到可以治好毓**队‘怪病’的‘解药’。只要袁浕肯给她解药,我们就不得不对外宣传毓国的军队恢复了健康,否则就等于承认毓**队的瘫痪只是一场骗局。我会使劲浑身解数阻止袁浕见她,并直接把她囚禁起来。”
项重华黯然道:“但终究,她爱的人还是会被我们夺走。”
秦非道:“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况且袁浕也不一定非死不可。我们灭了翼国之后,可以将他软禁起来。有着杨柳相伴,他也许比现在还要快乐。”
项重华仔细看了秦非半饷后,道:“你变了。若是以前,你绝对不会让杨柳和袁浕活着的,更不会说出这种话。”
秦非不由想起韩无欲,淡淡道:“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吧。人在能留余地的时候,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为妙。”
项重华笑道:“我相信袁浕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现在我不担心袁柘,也不担心袁浕,最担心的反而是覆影。她的幻术与隋瑾不分伯仲,若是她来找我们麻烦,我们连哭都来不及。我一想起她来,都恨不得躲到玄武潭去避风头。”
秦非道:“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移情水最长的期限也不过是七年。覆影马上就会恢复记忆。”
项重华道:“覆影若是恢复了记忆,自然会回到隋瑾先生身边,隋瑾先生等了七年,也盼了七年,终于可以有抱得美人归。只是可怜了袁燧。”
秦非目中掠过奇怪的神情,望向了车外飞快后退的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