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椭圆的密室里,黑暗无迹可循。有着无尽能量的元力灯稳定又绚烂地投射着光明,但宽旷的空间之中,充斥着沉默,和难以言表的寒冷,只给人以冬夜般的严酷。时间也似乎凝固了,整个密室里,没有任何声响或是动作――除了被安置在环形桌台中心的水晶球中,无数裂纹似的黑线在不断纠缠扰动。
终于,长久的死寂之后,坐在主位下首的白袍老人站了起来,用嘶哑的嗓音打破了沉默:“诸位,如今第四纪的时间所剩无几,而第五纪的预言,咳咳,便如同诸位所见。”
话音未落,右列中便有一个皮肤火红的壮汉站了起来,大声嚷道:“神殿用这么个破琉璃球便想让我们相信所谓的纪元预言么?这里哪一位不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勇气和力量?没有任何佐证,就要让我们相信浩劫将会出现,难道秩序议会已经如此的胆怯和天真?”他的一番话狂妄之极,但是两侧座位上大部分人保持了沉默,将目光投向白袍老人,显然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
他们已是这尘界中最顶尖的力量,因此有着最渊博的见识。然而在各种古籍中,描述第三纪末,第四纪初的文字都让人不寒而栗。事实上,随着时间流逝,力量从未停下它前进的脚步。房间中的人们,都确信他们有着超过两千年前先辈的实力。可是一卷又一卷书轴中所谓“无尽之祸,始于擎天;血染烈火,暗噬绿原”的景象只不过源于一句“三纪之末,纪元之球微现暗纹,故有屠戮之变”。
而现在,那纪元之球中满布的黑暗,怎能令人信服?
白袍老人凝视着大汉,直有好一会儿,终于冷硬地开口:“别将我二人与神殿相提并论!我这一生,从未见过神之所在。自从继承这白袍以来,我的信仰,便已经奉献给了尘芥之陆和秩序议会,还有能看破一切的尘眼。你应当知道,议会至今以来,几千年历史之中,从未有过任何一次谬误。”
“白与灰可以为了月神和她的子民奉献一切,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为他的鲁莽向两位执事道歉。”左列之中一人缓缓立起,先瞪了红肤大汉一眼,又对着主位鞠了一躬。
“不要用那些破礼节浪费时间!”右列之首的金发男子不耐烦地说,“而今议会再开,恐怕将有巨变,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争个不停吗?最好都冷静些。”
先前那人忍不住移过目光,却最终没敢与金发男子对视,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有些骇人。左列首位的灰甲老人缓缓开口:“贝奥说的没错,且将两族的仇怨搁置一旁,听听白执事怎么说。”
金发男子贝奥瞥了瞥灰甲老人,戏谑道:“堂堂斯杜恩中的磐石,也会有服软的一天?”
“此非意气之时。”斯杜恩・哈德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旋即又沉默下来,把目光投向一片昏黑的水晶球。
贝奥无奈地耸耸肩,也不再说话。
实际上,所谓的秩序议会,向来都被沉默所主导。与会之人,无不有着坚韧的意志和超常的智慧,对于参与无谓的讨论兴趣缺缺,往往白执事将预言和意见提出,便立即获得通过。只是此时此刻,议会所讨论的一切,显然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以至于局面僵持着,左右两列的成员们全都出奇的没有表态。
成员们都看向白执事,密室又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白执事被诸多目光所摄,终于与另一边始终沉默的灰执事对视。两人怀着一种独特的坚定同时点头,向主位之上的黑袍人看去。与此同时,他们的嘴唇蠕动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诵着无声的咒语。
静寂持续了足有一个刻时。
但刹那间,一种无形无质的压力侵袭而出,简直像四尘海中的元气暴旋,给人带来一种本能的警惕,催促自己最好立刻远离。初时,左右两列中人尽皆震骇,但旋即,许多人的眉头紧锁起来。
难道这便是所谓的证据?他们究竟有什么?
难道想要用力量使我们屈服?那简直是个最拙劣的笑话。
不过两位执事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地,那种压力消失了,但所有人只觉得浑身一紧,不自觉地冒出冷汗。主位之上,那原本仿若灰尘的黑袍之中,已经亮起了两束惨白的光焰,正和传说之中幽灵的眼一般无二。可这对于强者毫无影响,真正的恐惧来自于黑袍人周身的气息,那种不断搅扰的能量,含有毁灭一切,吞噬一切的欲望。没错,正是欲望,这种能量竟然有如活物!
众人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股只能用疯狂形容的能量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处在它之中的黑色袍服化为了虚无。一具完整而透明的骨架呈现在众人眼前。顿时,密室之中便有了几声吸气声。但没有人责怪那几个定力不足的新成员,黑袍之下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近乎透明的骨骼代表的是风的极致境界――无限。这已经是几乎所有人,包括环形桌两侧的所有人,苦苦追寻的最高之境。
一个无敌的存在,竟然以半幽魂的形态踌躇于世,这简直是对力量本身的嘲讽与亵渎!作为圣洁和公正代表的圣殿,竟然与这个半幽魂有所关联,这简直足以颠覆它本身的一切荣誉!
但没有人质问,因为原先的“黑袍人”已经开口。他的声音中饱含着沧桑,却又蕴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疑惑吗,月神的子民们?然而我们,不,是你们,已经不再拥有软弱的资格了。倘若你们为我而疑惑,那么,这具躯壳已经跨越了至少两千年的岁月・・・・・・”所有人都注意到,当它看向纪元之球之后,眼窝中两缕白焰微微的晃动了几下。“因为看见那黑暗的纪元之球的一刻,我就已明白,曾在第三纪末席卷一切的黑暗,这一次,意欲一举将一切吞噬。记住我身上这力量吧,它终将成为你们最不可战胜的敌人。而你们,”他那惨白的眼神扫了一圈“至少要成为最开始的守护者。”
言毕,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它缓慢地立起,诵道:“以月神之名,今日您的子民愿将一切献出,以求得最终的安息。”
圣白的火从它美丽的骨骼中燃起,在近乎无色的焰光中,从一个浮现出黑丝的水晶球开始,一幕幕悲壮又血腥的画面呈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都不禁被那种血色的真实而触动。以往所熟悉的一切,在幻象之中,有了一种奇异的疏离感。那不仅仅是时间的阻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的差异。可究竟是什么呢?书轴中的文字此刻好像是一一活了过来,在他们耳边倾诉着这片土地曾受过的苦难,还有那在绝境中的不屈与顽强。望着洒满了鲜血的“天赐之土”,右列中许多人眼眶有些泛红。但灼热的血一幕幕地燃烧着,越过瓦西河,使得圣灵之森仿佛全成了火红的枫林,在苦痛中透着凄异的美。两列成员不约而同地肃穆起来;画面在不断地推进,他们的神色也越发凝重。
火焰慢慢地熄灭了下去,主位上变得空空荡荡。然而所有人望向那空位,脸色肃穆又哀切――这是见证了一个真正的强者的坚守和尊严之后应有的表现。
毫无疑问,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第三纪与第四纪之交的景象。亦是史籍中所记载的“圣魔之战”,然而此刻,那场古老的征战或许应当被加上“第一次”的前缀。黑袍,姑且这样称呼,这样一位在战斗中不断突破极限,最终见证了光明的胜利的英雄,却为了避免后人不必要的牺牲,成了肮脏的孤魂野鬼・・・・・・
一时之间竟又是一片沉默,密室中的空气也为之而沉重。无法言说的责任和最本源的怜悯笼罩着这个封闭的空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下一刻,环形桌旁的所有人一齐站了起来,要和冥冥中不可抗拒的命运斗争到底似的,散发出决然的气息。
“以月神之名,今日吾等于此缔结本我之盟,”说到这里时他们不禁互相看了看,但只是一瞬的工夫,“抛却过往仇怨,至吾终结之时,守护尘芥之陆,吾心,及尘眼为证。”
尘眼――即是纪元之球,在这誓言之后,蓦地焕发出璀璨的明光,这一刻,那些满布的暗纹似乎也不见了踪影。可惜这梦幻般的场景只维持了片刻,密室里复又变得晦涩无比。
白执事和灰执事站了起来,将右手覆于心脏之上,高声道:“虚空和存在共同见证这盟约,”
“愿月神永佑。”
元力灯倏地熄灭了,密室归于真正的死寂。
黑暗之中潜藏着更深的黑暗。然而光明,又在何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