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那是她第一次去珞珈山,她去的时候正赶上迦叶尊者去珞珈山讲经说法,多少菩萨尊者甚至于天界的神仙都到了珞珈山,只为一睹这龙华会上拈花一笑的尊者是何等的超脱姿态。她不想见什么迦叶尊者,她只想安静静静的呆会。后来她想着,珞珈山后的紫竹林是菩萨的住处,也是她平日里修行的地方,想来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入吧。她犹豫着,进了紫竹林,果然林内安静无比,连平日里服饰菩萨的惠岸行者和善财童子都没了踪影。
这样的清净之处正是她求之不得的,她满意的在园内走了一圈,发现并无其他人之后,一向冷峻的脸色也带了几丝欣喜,嘴角禁不住有了几丝笑意。她正欲寻一个僻静之处好好休息,耳边却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这位小仙童可是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她吃了一惊,寻声望去,却见紫竹林外站着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年轻男子,她只大概打量了一下他的衣着,便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只是她不想理他,他却偏偏要来找她。她听得身后有沙沙的竹叶被踩碎的声音,猜的他大概已进了林内。玄澈一向性子沉稳,也不爱与他人多言,或许是找到了这么个僻静之所心里高兴,或许是嫌来人打扰了自己,她也不知为何,就随手折了一根竹枝,转身便往身后之人的面门袭去。
她在安期岛这些年,师父虽没有教过她太多术法,她自己却照着藏书阁内的古籍学了不少生僻的剑术,刀法和枪法。她天生悟性极高,虽不曾和人实践过,却也使的像模像样。她看准了来人是个道士,便使了一招韦陀伏魔剑的起手式,这韦陀伏魔剑是佛教的佛魔剑法,因为这剑法是直来直去讲究蛮力的,所以只有一般年轻男子才可以练得,但她此时意不在伤人,只是一时兴起想吓吓他,所以便使了这佛魔剑法。
她的竹枝朝着那人的面门袭去,此去不见得会伤到他,但是他定然是避不过的。果然那人惊呼了一声,又说了句“这小小童子竟会使如此生僻的伏魔剑法。”玄澈也是没想到会被那人看出她的剑法出处,一时有些发愣,手上的招式也缓了。待得快到那人脸上时才反应过来,只是手已近收不回了,于是那一根竹条,便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脸上。玄澈这才看清,这人虽一身道袍,却年轻的很,身姿挺拔,五官也是极为俊朗。玄澈觉得有些尴尬,那人却眉目含笑,显然并不介意自己挨的这一下。他这般态度更显得自己无礼,玄澈犹豫片刻,讷讷说了声“失礼了。”
言毕便想离开,没想到这男人竟弯腰抱起了她,然后伸手在她粉嫩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浅笑道“好可爱的女娃娃。”
玄澈一下子愣住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抱她这样亲昵的对她,她一时不知道做何反应。那男子见她傻愣着不说话,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方才看你出招,心里还道你这女娃娃好生伶俐呢,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怕我打你?”
玄澈皱了皱眉,还是不肯说话,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他笑起来很好看,眼里温润的笑意似春日里缓缓流动的阳光,教人移不开眼。“你是来找善财童子的?”玄澈发问。
那男子听见她说话,眼里有掩不住的开心“是啊,我是来找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的,方才还以为是你呢,”他停了停,甩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我现在肯定你不是了,菩萨座下的童子定然没有你这样暴躁的”
玄澈撇他一眼,又不说话了。她才不是暴躁的童子,她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动过手,只是今日正好被他碰上了。
只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
那男子似乎兴致很好,抱着她跃上了竹林之巅,然后找一片茂密的竹林坐下了。他坐下后顺手将玄澈放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笑盈盈的问道“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南极仙翁那时并未给她取法号,所以她仍用自己的本名。
她如实报上名号之后,他沉默了半天,喃喃道“卫慕一族千年前就已经隐居北海了,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而你这娃娃看上去也不过一两百岁。也真是奇怪。”
玄澈撇一撇嘴,“你叫什么?”他也不再深究,又捏捏她的脸“我法号藏越,本名陆压。”玄澈一听,心下又是一惊,她曾在藏经阁里看到过,宇宙诞生之初,有一先天混元之元灵,灵窍初开,渐具神智。这元灵无意中于西昆仑得到宇宙之初的造化神器,经过不知几世修行,元灵功德圆满,道法得成,。在漫长难耐的混沌宇宙中,创始元灵成为宇宙间唯一一个清醒者,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孤独寂寞。仿佛为了完成某种约定,而神秘的使命,创始元灵利用造化神器的无上灵力,分别传授给四个徒弟一门修行的发门。老大鸿钧,修玄清气,老二混鲲,修玄灵气,老三女娲,修玄空气,老四陆压,修玄明气,合称之为‘清灵空明’。后人分别尊其为鸿钧老祖,混鲲祖师,女娲娘娘和陆压道君。自己的师父南极仙翁乃是原始天尊的徒弟,而原始天尊又是鸿钧老祖的大弟子,这陆压道君又是鸿钧老祖的师弟。他这辈分,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藏越见她不说话,又摇了摇她“小妹妹怎么又傻了?”
玄澈看了看他,想着还是别认这个祖师爷的好,否则自己白给他做了徒孙。他看着这般年轻,叫他祖师爷总觉得有些怪异。玄澈想了想,问道“你一个修道之人到这里来干嘛的,莫非也是为了一睹迦叶尊者?”
“文殊菩萨,观音大士,普贤菩萨,从前都是信道的,后来也入了释教,我过来瞻仰一下佛法,难道很奇怪么?”藏越道。
玄澈看他一眼“那你的意思是你想欺师灭祖另投名师了?”话刚说完脸上又被捏了一下。
“你这娃娃,也颇为伶牙俐齿了啊。”
玄澈有些不悦,自己辈分与他虽然差的远,但好歹也是成年人了,被他这样捏来捏去,也太没面子了。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只是用的力气有点大,手放开时,他白皙的脸上已出现的一片淡淡的红晕。
他显然也愣住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是的,他堂堂陆压道君竟然被一个小女娃娃捏了脸,还被她用竹条打了。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倒从未有人同他如此亲近过呢。
玄澈看他自顾自的笑,忍不住问“我捏你你这么开心,不如我再多来几下?”
藏越一听赶紧止住了笑,别看这小娃娃年纪不大,力气也真是不小。
玄澈回到下榻的草舍时,天已近黄昏了,也不知这个藏越神君是不是有念女情节,一直抱着她不撒手,她本来觉得颇为不自在,后来觉得让他抱着也乐得轻松,也就乖乖任他抱着了。他抱她时的温度,她至今还记得。她好想就这样躺在他怀里,一直躺着。
玄澈将手伸进衣袖,轻轻抚摸着手腕上的伤疤。可惜她做了这么多,也无法换回他。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死生的界限太明了,她就是拼了命也跨不过这道鸿沟。常者皆尽,高者亦坠,会合有离,生者必死。生者必死,原来这道理,佛祖早就明白。看不穿的,一直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