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藏越抱着玄澈,看着他穿过大街,越过小巷,径直到了一处酒肆门前。那酒肆是典型的小酒馆,招牌上以篆书写着‘十里香’三个大字,玄澈趴在藏越肩头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卖酒?”
藏越得意的一挑眉,“闻见的。”
玄澈这才明白,原来他所谓的带她来下界长见识,不过是为了过酒瘾。只是她又颇有些好奇,以他的身份,天界什么样的酒喝不到,何必来这凡间喝这等劣酒。随即转念一想,即使是琼浆玉液,也有腻的时候,想来他是想换换口味了罢。
入得店内,早有酒保迎了上来,吆喝道“这位爷,您要喝点什么?”
藏越客气问道“请问你这有什么好酒?”声音温和,温文儒雅。
那酒保见眼前的读书人如此客气,也极为热情的吆喝道“小哥来本店可算是来对了,这里有十年的绍兴黄酒,十八年的女儿红,还有这本店特色百草酿。”
藏越听他说完,仍客气道“那麻烦小哥一样来一坛吧”说完又看看玄澈,问道“你喝不喝?”玄澈摇摇头。酒保见状忙道“小孩子喝不得酒,不如来一碗米酒,本店的米酒也是极好喝的。”藏越浅笑道,那就来两碗罢。”
酒保听得吩咐,应了一声,便去打酒了。藏越便抱着玄澈上了二楼,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酒保将酒上齐后,藏越又点了几碟小菜,边喝边看这凡间的景致。酒喝了许多了,只是菜不曾动。
藏越一面喝着这十八年的女人红,一面问玄澈“阿澈,你可知这凡间的景致,究竟美在何处?”
玄澈一面喝着米酒,一边缓缓应答“这凡间景致,不过百年,便从头来过了,所以你看的,总是新的风景。而天界的景致,都有了灵性,即便过的千年,也未必能有什么变化,所以你看腻了,便想来这凡间,看看这昙花一现的景致。”
藏越听得他的回答,轻轻笑道“天机子的参悟能力,果然是极高的。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智,想必将来能比承光做的更好呢。”
玄澈望着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和他比?我做我自己的不是很好?”
藏越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酒渍,轻声道“阿澈,这天机子,可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普通的神仙,都是通过修行达到的,而你这天机子的身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这是命。”他宠溺的看着她“你生来便有自己的使命,便有受万人景仰的身份,还有诛神的权利,还有漫长到近乎无尽的寿命,这些,都是你命中注定的。”
玄澈对他的话不可置否“人前光辉,人后必定受罪,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每一个抉择都要深思熟虑,权衡利弊,这样活的未免太累。”她看了看藏越,接着说“还有,当天机子,肯定很孤独吧。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看清,什么都能得到,这样的人生,肯定很孤独吧,一点乐趣也没有。”
藏越看着她的眼睛闪了闪,他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轻声道“孤独算什么,不是还有我么。”
玄澈听到他的话,感觉心里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不是情窦初开的小鹿乱撞,而是像清晨敲钟的僧人那样的撞击,狠狠的一下,震的耳朵都麻了,然后听着钟声一遍一遍在自己心里回响,明明耳朵里都听不清东西了,还是会觉得,这钟声,好美,这清晨的阳光,好暖。
她知道天机子的使命,无尽的寿命,与无尽的孤独。而现在,他对自己说,别怕,将来的路,由我陪你走下去,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往后的很多年,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玄澈每每记起他这句话,仍会开心的笑出来。虽然他没能陪自己走到最后,但玄澈知道,他尽力了。他尽力了,还不能,那就是命了。没人能和命运抗争,即使他,或者她,也不行。
藏越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傻傻的望着他笑,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将剩下的那碗米酒推到了她面前,轻声说“阿澈,你笑起来更好看,你以后要常笑。”
玄澈亦扬起脑袋道“你笑起来也好看,你也要多笑笑才是。”
藏越拍拍她的脑袋“你这一张嘴,要么不说话,一说话便能气死人了。”
玄澈满不在乎的端起米酒,喝了一半,心里确乐开了花。
他二人就这样喝着酒,从正午时分喝到了黄昏。酒瓶子也堆了一地了。玄澈见他喝了这么多,仍没有半分醉意,心下也是佩服的很。
正百无聊赖之时,邻桌突然过来了一个长髯大汉,冲着藏越行了一个抱拳礼,“这位小哥,酒量真是极好,正好我王十八也好几口小酒,不如我二人比比酒量如何。”
藏越正嫌一个人喝酒无趣,眼见有人主动要和他喝酒,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虽然明知眼前这人喝不过自己,却还是答应了他的较量。
那大汉看一眼玄澈,大声道“兄弟这边有孩子,不如上我那桌去,如何?”
藏越看拿大汉的的桌子离自己的不过几尺距离,自然也是求之不得,过去之时还不忘叮嘱玄澈几句“妹妹若是乏了,便趴在桌上睡会,我喝完就带你走。”
那大汉听得他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怕兄弟今日醉了还须得这小丫头给你扶回去呢。”
藏越淡淡一笑,并不反驳。玄澈趴在桌上看他一碗接一碗的和那大汉拼酒,只觉得幸福无比,他连用粗陶碗喝酒都那般从容不迫,温文儒雅,倒真是俊美无斯呢。
玄澈见他们那桌谈笑声渐起,一向温润的藏越,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知道他是喝的兴起了。而自己趴在这桌边苦等,未免太过无聊,便趁着他不注意,悄悄下了楼去了。趁他喝酒,自己正好出去看看,究竟是第一次来凡间,纵使老成如玄澈,也有按捺不住的时候。玄澈看了看身后酒馆的招牌,径直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