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周景压根就没搭理我。我就这么一边哭,他还在一边给我擦着头发,我一头乱蓬蓬的长发就这么悲悯的耷拉着,挂在我盛满苦情的脸上,我想我现在的模样一定非常悲惨,而且很搞笑。
周景很耐心的给我收着头发上的水,我方才嚎啕了那么一会子,现在早就声嘶力竭的歇菜了,于是就坐在石凳子上垂着脑袋喘气,他用了好久才收干我长到腰际的头发,又拿了梳子准备给我梳头,我准备逆来顺受,但被他梳了那么一下就疼得我龇牙咧嘴,赶紧夺过梳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苦着脸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子上梳头,周景在我膝盖边单腿支着蹲了下来,微微抬着头看我。我一下一下的梳着长头发,看到了他,忽然对他这个姿势很不习惯。周景抬手给我擦了擦还挂在睫毛上眼泪,又笑了。
我却觉得很痛心。
第二日我去看了南宫晴,她正坐在打开的窗沿,侧着身子看外头园中姹紫嫣红的春景,脸上却一片枯萎的颜色。她原本是一个多么单纯娇憨的姑娘,这样的她,本该被一个男子好好的疼爱着。
“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你后悔么?”我走进屋子,将剪下的海棠花枝插在她房中的一个空瓷瓶里,艳红的颜色立刻给她死气沉沉的房里挑了一抹亮色。
她转头看见我,眼中有高兴的神色流露:“是你!”
“是啊。”我拿了条锦缎薄披风给她从后面披上,又俯□子替她系好绳带,看着她笑了笑:“放心吧,我来帮你一起迎接这个孩子。只是想问问你,事到如今,你后悔么?”
南宫晴小巧而精致的手抚摸了几下她浑圆的肚子,颇有几分坚定:“不后悔。”
我默然,点点头。
“只有不甘心,少一个解释的不甘心。”
“很明显楼风是为了你们南宫家的金象护符而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要来早来了,再见面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如果事实真如你说的这样,我会选择替我哥哥还有南宫家报仇,与楼风一起去死。”她的手轻轻柔柔的放在肚子上:“但是我爱楼风,所以愿意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我搭住她的手腕替她把脉:“也许,他根本就不爱你呢?”
南宫晴转眼望向窗外,漆黑的美目里落满园中一片姹紫嫣红,说:“那我更要感谢上苍给了我这个孩子,正因为他,我和楼风便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痕迹。”
“……”我没再说什么,仔细的替她把了一趟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未婚先孕。这是南宫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割皮毁脸。这是锦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自暴自弃。这是南宫逸。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经年不忘。这是荀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杀子自伤。这是白莲花。
他们歇斯底里的小爱情我不能理解,不过百人百样,每个人有不同的爱情观,我只觉得,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惊心动魄,能遇着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人,恬淡生活,白首不离,便是我最好的爱情。
“不错,你这胎养得还挺好的。”我放开她的手。
南宫晴摸着肚子:“是吧,我把对他父亲还有他的两份爱,都给这小家伙了。另外那一份恨,等见着楼风再说。只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见着他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一阵沉沉的难受。
周景下了朝后便喜欢待在书房,我这会儿打算去书房找他。一间不大的院落里,布置着极雅致的房间,里头放满了各类书籍典藏,我知道周景一向有看书的习惯,所以突然见了如此丰富的藏书也并不觉得有多奇怪。
我去的时候周景正立在案边写字,笔走龙蛇,他俯着身子,已经换下官袍,正着了一身惯穿的淡蓝锦袍常服,袖口领边用银线缀着绣纹,玉冠玉面,眉眼微垂,一缕墨色的发沿着耳后落下。房里有清莲幽香,在书房的中央,也就是他书案的正前面,摆着一个青花底水墨淡韵的瓷坛,里头满满盛了水,上面正浮开着一朵白得雾蒙蒙的清莲,嫩黄的蕊,正漾在纯白的花瓣心儿中间,悠悠荡荡。
如果我跟他不是这么熟,眼前倒真是一幅公子如莲的好景致。
我站在门口踌躇。
他头也没抬,仍旧在纸上写着,说了句:“过来。”
我想了想,便跨了进去。
他正好勾完最后一下,笔搁在一边,将纸抖了起来,自己看了几眼,然后丢进旁边一个燃着火的火盆里烧了。
挽弓射月覆苍茫,仗剑逐日乱乾坤。
穿越之前看了无数本小言的好处之一便是,极大的提高了我的阅读速度,一目十行那都不是问题,所以他那几个字,我瞅一眼便能看全了。
我怎么嗅到一股浓浓的大逆不道的味儿?于是我装模作样的左看看右看看,以显示我其实没看清你写的啥。
他又拿起笔,沾了点儿墨,对我道:“过来。”
我走过去,刚想开口跟他说南宫晴的事儿,他将我一把拉到书桌前:“把你的名字写给我看看。”
我犯了难。你让我秀钢笔字我可以,毛笔字实在无能啊!刚穿来那会儿,周景就因为我那丑到人神共愤的毛笔字,不惜牺牲自己宝贵的搞阴谋斗争的时间,每晚腾出一个时辰来在灯下手把手的教我写字。
穆清清这名字的笔画还这么多,实在是坑爹得很,我抑郁的拿起笔,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周景看一眼,眉头就皱了。
“你怎么笨成这样!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他一把拉过我,握着我的手,在我的字旁边又写了一遍“穆清清”,铁画银钩,与我扭曲的蝌蚪文形成明显对比,我有点受伤,明明就写得比我好,还故意写在我字的旁边,他这不是故意损我是什么?!
“你会写毛笔字了不起啊?!”我丢了他的毛笔:“有本事你跟我比用鹅毛笔写字啊!”
“鹅毛笔?”
半个时辰后,下人根据我的吩咐拔了一只乌鸦的毛给我。我取出匕首,看了周景一眼,便坐到一边弯着腰认真的削笔头,他走了过来,也坐在我旁边观望。
没多久便削好了,我比较满意,又将乌鸦毛裹了一圈圈有层次的布条,这样握起来就勉强有现代笔的感觉了,我将“成品”在他眼前晃了晃:“有本事跟我比钢笔字啊!”我收好匕首,走到他的书案前,用笔头沾了点墨汁儿,在纸上写了一两句。
周景低头在我身边饶有兴趣的看我写着,还念了出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他低笑一声:“字奇,握笔的姿势也奇,写出的句子更奇,不过,很不错。”
我扬了扬眉,伸手将鹅毛笔递给他:“来呀,有本事咱比这个呀?”
他伸手接过鹅毛笔,顺便将我的手也接住了,转移话题:“找我何事?”
我冷笑一声,也学着他的口气原话嘲笑一句:“你怎么笨成这样,连个字都写不好!”
他看了我,眼角眉梢都笑了:“是啊,我很笨。”
我有种出了口气的畅快。
周景抓着我的手一个用力将我拉到他跟前,双臂从身后将我圈住,说:“这样好了,我教你写我的字,作为报答,你便教我写你的字。”
我惊悚得往后退了退,挣扎着跟他保持距离:“小侯爷麻烦你注意一下,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
“……”他眼神不解。
我只好重新表达:“其一,咱俩的关系本应是不共戴天互相砍死才好,从来就不该如此亲密,其二,我现在可不是单身,跟一般的男子必须保持距离,所以你还是离我远点儿。”
他一副懂了的样子,不过完全不为所动,握着我的手拿着毛笔沾了墨,继续写字:“你是本侯的夫人。”
我跟他拼着内力:“别扯淡了,咱们早和离了小侯爷,卫显公亲自下的旨。”
“本侯可没答应。”他明显完全将我制住。
“你敢抗旨?!”
“那又如何?!”
“我说你离我远点儿行不行!”我也恼了。
他在我耳边一声冷笑,口气甚寒:“我就当你是在开玩笑,你若真是跟白叶在一起了,本侯一定会杀了他。”
我听了这话也很不爽,极力挣扎:“你放开我!”
他猛的掐了一下我的腰,我痛呼一声,听他沉了声道一句:“你再动试试!”
我斗不过他,只好认栽。
他的字的确写得很好,行云流水的同时又不失刚劲有力。
平生不会相思意,却上心头无从适,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尘,总轻负。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我将他握着我手写出的这几句念了出来,突然觉得很可笑,于是我真的笑了:“呵呵呵,你是脑子出问题了么?明明这么感人的句子,被你写出来怎么就让人觉得这么可笑呢!呵呵!”我转过头去看他:“这真的跟你的形象很不搭啊小侯爷,明明就是个混蛋,装什么情种。”
我承认我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周景冷冷看我一眼,丢了笔,将我放开。我立刻退出一段安全距离,防止他再跟我太亲密。
“说吧,找我做什么?”他在椅子上坐好,拿了本书开始看,眼也不抬的问我。
“我想问,你打算将南宫晴的孩子怎么样?”
“你觉得呢?”他翻了一页。
“你想养着她孩子来要挟南宫晴帮你去齐国做卧底?”
“……”他没说话,不过终于肯看了我一眼。
其实我只是来确定一下这个事儿,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孩子还有一线生机。
“你不用跟我套什么话,那孩子的命本侯暂时还留着有用,你不用担心。”
“这样就行了。”我笑了笑:“省得我费心接生的孩子,最后还保不住,也怪难过的。”我退了退:“没事了,我先走了。”
“你在等白叶来救你?”刚转身,便听他在身后问,我停下脚步。
他冷笑一声:“本侯劝你打消了这念头,本侯的地方,还容不得他人想来便来。”
“切。”我嗤一声,离开。
晚间,我正熟睡,忽然一个人影落在我床帐之前,我极快的从床上跃起,一个滚身,堪堪躲过了劈下的一掌,我翻身跳下床来,飞手将外套披在了身上,眼前人蒙着面,可是你丫以为穿个黑衣服蒙个面熟人就认不出来了?这又不是拍电视剧,锦鸢大姐!
锦鸢是周景手下第一杀手,我要是能打赢她,就可以不用做医生了,直接应聘杀手去得了。所以我肯定是打不过的,于是过了些招数之后我被她狠狠的击了一掌。
眼前一黑,第一感觉便是太特么的疼了吧!接着胸口一窒,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地上我发现血是黑的。
我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锦鸢,你真特么的混蛋!”
她揭开了脸上的黑布,一脸麻木的看着我:“是你逼我的,我也放弃一切的求过你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