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次日清晨,青铭一行人便出发了,他扮成普通贵族家里的公子哥模样。渡生将军一副管家打扮,卸去了全身铠甲,头上戴着四角帽,看起来挺滑稽。赫丘儿则是仆人打扮,见了渡生将军,忍不住嘴角浅浅一笑,因为怕被将军看出自己的嘲笑,旋即低头不语。
渡生牵着马,青铭仍是骑行,这回的马则是一匹帅气的白马,为了掩盖身份,他们故意弃了军队统一毛色的战马。
他们在青辙王宫侧面一个小门外停顿整理,一个人骑了黑马缓缓行来,那人远远地就在马上挥舞右臂,大声呼喝:“我的小侄儿,我的小侄儿!”
这时,为他牵马之人尖声喊道:“叔叔到来!晚辈还不下马前来相迎?”
定睛一看,原来是青辑来了,他舍了铠甲,穿着一身锦袍,服饰甚是隆重考究。
青辑的牵马之人长得精瘦矮小,贼眉鼠眼,一会儿瞧瞧青铭,一会儿仰头看看青辑,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见有冷场之嫌,他提高嗓子,大声叫道:“长辈青辑驾到!晚辈下马见礼!”
渡生将军啐了一口,兀自整理着行李包袱。
青铭下得马来,向青辑作揖道:“小叔叔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宽宥则个!”
青辑瞪了那牵马之人一眼,转而仰起头,显出趾高气扬的神态。牵马人立刻会意,正色道:“您虽贵为王子,见了叔叔也当以礼相待。自从老青铜王离世以来,我们青辑大人便是这王宫贵族中最长的一辈了!岂可用小字相称?”
青铭咳嗽一声,微微笑道:“小侄儿错了,请叔叔见谅,叔叔武艺高强,小侄儿要请叔叔多加庇佑,还请叔叔不要生气了吧。气坏了叔叔的身体,小侄儿如何向父王交待!”
他一口气连着说了多个“叔叔”、“小侄儿”,青辑眉开眼笑,立刻下了马,拍拍青铭肩头,笑呵呵地说道:“照顾小侄儿,那是理所应当!小侄儿你放心,叔叔的身手,打遍天下无敌手!”
说着,他蹲下马步,挥舞着拳头。他那牵马之人立刻鼓掌,尖声高呼:“大人好身手!青辑大人神通广大、天下无敌!”
渡生闻言,实在受不了,趁人不备,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用食指轻轻一弹,那石子儿径直飞到了牵马人张得大大的嘴里,只听呼的一声,石子便从他喉咙钻了进去,他掐着自己的喉头,不住地咳嗽。那动作出其不意,又是极快,牵马人并未看清是哪里来的暗器,心中叫苦不迭。
青辑收了功,责怪道:“小刺头,当心点!我们要外出巡游,你要是病倒了,我可只带了你这个傻瓜,该如何是好!”
赫丘儿猜到是渡生将军所为,以渡生的脾气,定然不喜欢这样溜须拍马之人,不过,这人确实嚣张,给他个教训,当真是痛快。
整理完毕,青辑和青铭骑着马,一行人便向王城南郊而去,究生将军的别院就在那里。一路上,青辑一边介绍大属国和王城的情况,一边盯着两匹马的马头,他始终保持自己的马头比青铭的白马往前一尺,以显示自己作为长辈的威严。
渡生提醒道:“到得外间,大家当以普通贵族家公子爷礼节,相待两位主上,也请两位王子记在心间。”
青辑听他称呼自己是“王子”,心中老大的不快,不过自己尚未从聚才堂出关,未得王爷的封号,也只能作罢。
行了半日,青铭才知道这大属国王城着实不小,道上车水马龙,路过的街区则是人声鼎沸,好不繁华。
突见前方一处高院门口人群拥攘,一个壮硕的中年汉子,穿着浑身上下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嘴角留着鲜血,向着高院内怒目而视,骂骂咧咧。
青辑偏过头来,轻声说道:“这里是大哥管理的刑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渡生将军向来是小心谨慎的人,转头对两位王子说道:“刑部有事,自然有官员处置,我们微服巡游,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正要离开,四个官兵手持棍棒,从门内冲了出来,不由分说,手里的棍棒便轮流向那汉子身上招呼,那汉子虽然壮硕,却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只得紧紧抱头,蜷在地上。
一轮暴打之后,官兵呵斥围观的人群速速散去,转身回了高院之内。只见那汉子仍是抱头蜷着,全身不住发抖,原来是在哭泣,呜咽之声传来,让人听了心中一寒。
青铭曾经生活的浦光城,律法严谨,秩序井然,邻里和睦。而眼前,光天化日之下,官兵把五尺汉子欺压到如斯境地,他心中吃惊不小。勒住了马,命赫丘儿前去相询。
赫丘儿去得片刻,回来禀报。
原来那汉子是王城南郊农户,他弟弟先前因为被人误会偷盗贵族家的一匹老马,便被官兵抓了起来,本是小事,也不会定死罪,不想,昨日官府通知,他弟弟在羁押时死在牢中,他赶去牢中打探,却不让进。
听坊间人传言,说他弟弟头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没气了,死状极其悲惨,只剩下了一堆人皮,包着些零零碎碎的骨头和烂肉,人皮漆黑,周围却丝毫没有血迹。
他心中既悲哀又愤怒,便跑到刑部这儿来要说法,不想言语冲突了官兵,遭到一顿毒打。
青铭突然忆起那日在聚才堂,芸俐师妹试演远聪术时,光壁中显出芸传和青钊二人谈话的情景,那日芸传便告诉青钊,有地牢囚犯全身僵硬漆黑而死的异事。他心中一惊,不禁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其余众人则是一头雾水,满腹狐疑,大家心中都揣测,这汉子弟弟的死,定有蹊跷。
青铭便与青辑和渡生商量:“我们本是要去南郊,那汉子家也在南郊,天时还早,不如让他同行,带我们去他家附近查看一二,也不耽误晚间究生将军教习法术。”
壮汉听赫丘儿传达了马上贵人的意思,仿佛看到了希望,悲哀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揩了揩嘴角和额头流着的鲜血,朝着青铭等人连连磕头。
当下壮汉领路,一行人继续向南郊而行。
渡生将军问明位置,得知那壮汉的家正好在究生将军别院山下,知道顺路,这才放心。
不多时,山路越来越崎岖,城南气候偏暖湿,树木长得郁郁葱葱,山区空气清新,令人精神大振。这时,壮汉停住了脚步,指着前方一条小河,说道:“贵人,过了此河,便是小的们的村子了。”
壮汉名唤杨勇,他家所在的村子便是杨家村,都是铝族人。
杨勇话音刚落,只见河对岸树丛中一道黑影晃了晃,众人也没在意,杨勇却突然涨红了脸,大叫道:“偷马贼!哪里逃?”
他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激起一阵浪花,他人长得敦实,不成想水性却极好,像只胖鲤鱼,在水中一起一伏,快速游了过去。
眼看情势紧急,渡生将军手握马鞭,飞身而起,双脚如蜻蜓点水般踏着水面跟了去,他脚尖到处,一圈圈浅浅的涟漪荡开去,仿若一朵朵莲花,煞是好看。
不远处便有一座木桥,赫丘儿上前牵马,领着青铭等人从木桥上快速过河。青铭心中大奇,便催动白马急急而行。
青辑反应慢了一拍,在后面呼喊着:“小侄儿慢行!别离开叔叔的保护呀!你父亲可是把你交付于我,哎呀,小侄儿!慢点!”
青铭不以为然,催马向杨勇和渡生隐没的方向奔去,速度太快,赫丘儿也跟不上了,只得松开了缰绳,任由白马疾驰。青铭没发现,他已经在不经意之间学会了骑马,左转右转、加速减速,胯下的马儿仿佛能感知背上小主人的心思,甘心情愿听从他的号令,其实这匹白马是青辙王妃的爱马,素来最通人性,看来,它挺喜欢背上这位王子殿下。
白马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眼前是一块小小的空地,杂草众生,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面而来,青铭胸中一阵作呕。
他看到渡生和杨勇的背影已在自己前方,他二人止步不前。杨勇双膝微弯,双臂抬起护住自己周身,小心翼翼地盯着前方,像一个老猎人在关注着猎物的动静。渡生也是紧盯前方,手中紧握马鞭,蓄势待发。
顺着他二人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一个大胖子背靠一棵巨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正呼呼喘着粗气,他脚下斜躺着一头马尸,马腿的皮被扯去,露出肉的地方全是牙印,马肉已经腐烂,那股腥臭便是从马尸身上发出。
大胖子斜眼凝了凝眼神,盯着青铭看了一阵,突然他大声叫嚷起来,作势便要扑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渡生将军狠狠抖了抖马鞭手柄,就像当初接青铭时,他与青袍客缠斗一样,自他手柄上弹出去点点星光,星光连成一线,向大胖子射了过去。
使出的功力,比起当日与青袍客高手过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胖子见到一条光剑疾射而来,一怔,便立在原地,瞪大了双眼,许是因为心中慌乱,脚下竟迈不开步了,像被钉在了地上。
原来他没有什么神通,怕是要被光剑穿胸而过了吧。
正思忖间,青铭看到,那点点星光射到大胖子身上,好像没接触什么物体似的,直接透射了过去,然后射到地上,击起阵阵尘土飞扬。
大胖子嘴巴张得老大,低头去看光线射过的地方,用手摸摸胸口,然后,只见他抬起头哈哈大笑,冲着青铭喊道:“我没事儿!哈哈!太好啦!阿铭!阿铭!我是龙星啊!你是叶寒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