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穆幸福拿出一块薄薄的石头,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线条十分简单的小人,除了瘦、光头,什么特征都看不出来。这是她离开疆北之前有人送给她的,具体是什么那人闪烁其词,只说这东西很灵验,带着它能保佑她一路平安。
“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下,这是什么?”
看见这简陋而原始的东西,巧丫也很好奇:“好。”
第二天,巧丫带来了好几样东西:类似于穆幸福那块的石头薄片、布片、玉石、拓印的纸张等等,而这些东西上面都刻画着一个抽象的人物。
但总得来说,比起穆幸福手里那块原始得不像话的,这些清晰多了。
一个光头的行者,面容模糊。穆幸福拿起那张拓印的纸张——这上面的形象是最清晰的,也只有这一张上面画出了他凹陷的双颊。
简简单单的线条,却透露出了无限的萧索和冷厉。
“这个叫‘不语’,大约从十年前在疆北那边开始出现,现在已经慢慢流传至整个大固。初月阁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借着‘神’之名意图谋反的组织干的,但经过调查之后却一无所获。再加上信仰这个‘神’的人都是底层民众,结构一直很松散,没有什么威慑力,所以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听说这个‘神’还挺灵验的,所以他的信众已经慢慢由底层传至上层,塑像也从最原始的石头画发展成为锦帛绣像和玉石雕刻。”
穆幸福的神色有些异样,听到后面双唇已经有些发白了。“成仙成魔不过一念之间”,他现在就已经获得这么多的信仰之力,再发展下去那还了得?
“小姐,你怎么了?”
“阻止他。”
“什么?”
“找到属于这个人的所有塑像,通通毁掉。同时朝廷必须下禁令,不许再传播关于‘不语’神的任何东西。”
“为什么?他是坏人吗?”
“不,他是好人。”穆幸福顿了顿,咬牙将拓印纸撕成碎片,然后看着满地的狼藉,露出破碎的笑容,“可是我是坏人啊!”
她不要他成仙成神,她只想将他死死拖住,留在这人世间。
穆幸福的笑容让巧丫感觉胆寒,因为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穆幸福如她自己所说般是个坏人,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了:“才不是!”
穆幸福平静下来,看向她。
“小姐是好人,”巧丫固执地宣称,“好人会有好报的。”
穆幸福还没来得及回应,门外忽然传来打斗声。巧丫侧耳一听,瞪大眼睛:“栓子?”
打开门出去,院子里正在交手的是果然是薛璟和栓子。
“住手!”穆幸福喊。
两人同时收手,栓子看过来时,露出疑惑之色。
“好大的胆子,薛府什么时候成了你们初月阁可以涉足的地方了!”薛璟沉声道。
“璟儿。”穆幸福叫住他,看向依然沉默寡言、却已经是堂堂男儿的李蔚,“栓子,好久不见。”
“你是?”
“我是薛莹。”
这句话让向来沉闷的栓子都露出了惊骇之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面瘫状态:“原来如此。”
“栓子,你怎么来了?”巧丫问。
“你昨天向我打听‘不语’神的事情,而今天,‘不语’神就出现了异常状况。”
穆幸福顿时失色:“他怎么了?”
“‘不语’神开始露面,民间的口碑也被人有意诱导,有乘风吹火、扩展信众之意。”
巧丫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幸福咬唇:“意思是,他……想成神?”
“这样发展下去,大固的国本会动摇。成神成魔,不好说。”
巧丫越听越糊涂:“怎么还跟国本牵扯上了?这个人是谁啊,那么厉害?”
栓子没有回答,看着穆幸福。
有仆人匆匆而来:“少爷,梁家少主来访。”
薛璟正为穆幸福的事情揪心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就说我不在。”
仆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穆幸福了然:“是皇上来了吗?”
巧丫急了,质问栓子:“你告密了?”
“没有。不过既然我能看出薛家不对劲,皇上当然也能看出。只是,他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小姐回来了吧。”
“‘不语’神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消息是我今早收到的,他现在应该已经看过了。”
穆幸福叹气:“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我去看看。”
“姐!”薛璟拦着,“爹不让你见他。”
“他是皇上,”穆幸福语气平稳,“想要打败那个人,少了他不行的。”
…………
大厅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许久之后,慕容断缓缓开口:“你说你是谁?”
“我是薛莹。”
慕容断后退一步,慢慢坐下,沉吟不语。他不用质疑,既然她能在薛府站稳脚跟,就说明她已经取得了薛骐的认同,如果连薛骐都鉴定她是真的,那她就一定是真的。
“九皇叔的事情跟你有关?”
穆幸福摇头:“他应该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慕容断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栓子:“李蔚既然在这里,想必他已经跟你说了。不过,除了初月阁的那份报告,我还收到了惠府加急密报——九皇叔现在已经开始煽动信众,牟图造反了。”
穆幸福微微蹙眉:“他想干什么呀?”
慕容断叹气:“我本来还想问你呢。‘不语’神的信众都是最底层的人,最容易被煽动。再这样下去,一旦事态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可偏偏他的行踪神出鬼没,就算我想跟他好好谈谈也找不到人影。”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看来需要我亲自出马去找人才行了。”
穆幸福回头:“爹?”
慕容断起身:“薛大人。”
“从十年前我就一直担心他会变成今天这样,看来,我的担忧成真了。”
穆幸福问:“什么意思?”
“你死了之后,他就疯掉了。他为疆北做的那些事看似伟大,但说白了那是不要命的疯狂。人一疯,就会走极端。他极端地做了十年好事,却依然减轻不了他内心的痛苦,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之后,也就转而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穆幸福反驳,却有些中气不足。
薛骐意味深长地看向她:“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个眼神。若非当初杀掉你的人是我,他恐怕已经屠尽天下人以泄心中之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