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其实他跟着少爷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少爷的无奈和无力。因为身子的原因,他极喜练武却被所有人反对,只能做一个被捧在手心泡在蜜罐的大少爷。平时还好,每到生病的时候他又如同遭遇大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拿笔都只能抖出一张张鬼画符。就这样,少爷慢慢的甘愿失去了以前引以为傲的写画本事,觉得在最需要的时候拥有不了,只能对虚弱时的自己造成更多伤害,不如就放弃。
少爷其实也很可怜啊。喜欢的一直无法拥有,拥有的多半只能放弃。很多时候想要的都很简单,但想得到时却像是邪了门一样的难。
也不知道少爷他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他想要的平稳生活,每天闲云野鹤,不必再为国事家事发愁,还要辛苦的佯装成另一番样子。
但想想明溪公主……估计这种生活对少爷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吧。
双狼郁结。看着身子紧紧贴在一起这两人缓缓向前挪动,心想少爷还不如娶了徵嫆妹子呢,都比明溪公主强。
“二狗。”
双狼浑身一激灵,“主子,有何吩咐?”
“你把药藏哪了?”
双狼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随即道:“顺手塞靴子里了。”
“……”君轻尘闭了闭眼,铁青着脸,缓缓吐出几个字,“当我没问。”
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大路,路上行人多了起来,看着直让人松一口气。双狼早就在遇到一条小河时清洗了身上的血迹,三个人除了狼狈了些,看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华徴嫆已经醒了,可君轻尘偏赌气似的坚持把她背到了喧闹的街边才放下来。见他已经浑身像是水洗过一样,累的站都要站不稳,不断地活动着手脚,华徴嫆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似的,微微的疼又微微的痒,更多的是暖意与温柔蔓延在胸膛。
“我们去雇个马车吧。”休息了好一会儿,华徴嫆也有了些力气。脸色没那么难看了。
“行。”君轻尘差点举着双手赞成,不过他还要腾出一只手摸荷包。
一直用力而使得掌心通红的手往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君轻尘涨红的脸立刻泛起白,“怎么不见了?”
华徴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荷包不见了。但想想也正常,他们这一路折腾来,已经算得上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又怎么会在意掉没掉东西。
“二狗,你带银子了吗?”君轻尘问。
双狼道:“属下的财物都在包袱里。”
包袱在行军马车上。
行军马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出发了,还在等着他们去追。
君轻尘头疼地叹了口气,“这是哪儿?”
双狼果断道:“云沉村,在云来主城以东的二十里外。”
二十里啊……
华徴嫆没摸身上,就知道自己今天没带银子。她本来只是想打个招呼就走的,谁能想到遇到这么多麻烦事?
想了想,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上。
果然簪子还剩下一根。
这根簪子和她拿去杀人的那根是一对金银子母簪。剩下的这个虽是子簪,但好歹是个金的。
摸下簪子,华徴嫆道:“我去问一问附近有没有当铺,好歹换些够雇马车的银子来。”
君轻尘见状本想阻止,但见她脸上只有坚决,没有心疼不舍,也就由着她去了。
“主子,您不是说跟着您的姑娘不能亏着吗?”双狼有些愤愤不平。“可是属下怎么觉得徵嫆姑娘跟着您,一直在吃亏啊?”
君轻尘眯起了细长的眼,看着拦下路人打听当铺位置的华徴嫆,也赞同的道:“确实。”
平日不管是胭脂楼投怀送抱的姑娘,还是茶馆里唱小曲儿的姑娘,他给她们的赏赐,当真都是丰厚的没得挑剔。但是每当轮到华徴嫆,好像都少不了她在付出。
今日便是两根簪子,还险些搭上一条命。
明明差点就死在荒郊野外了啊,她却还能毫无怨言的捏着当来的银子,还带着满脸得救的欢笑过来找他们,远远地就在挥着手喊:“公子,双狼大哥,不远处就是村驿,我打听过了,钱够坐到云来城的!”
怎么说呢,他见过许多姑娘的笑容。由衷的也好,献媚的也好,妖娆的也好,俏皮的也好……她们的笑容都很美,美得让人舒心。但现在这一刻当她出现在她眼中,他确定,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无关相貌,关乎人心。
君轻尘捏了捏拳头,认真的看着开心走来的人儿,低声道:“我会补偿她,补偿最好的。”
肃穆庄重的语气,低沉又带着温柔,听的双狼心里微颤,再次打从心眼里替自家少爷高兴。
长大了啊,真是长大了。
华徴嫆确实挺高兴的。她没想到当铺的老板竟然是个相貌出众的女子,对她的金簪十分喜爱,出手便给了高出她预计的价钱。这样一来,她们不仅能到云来,还能在去云来之前吃一顿饭。
她一早便出发了,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上呢。
民以食为天,不管遇着什么事,耽误了吃饭总是不好的。况且君轻尘刚耗费了不少力气,双狼身上也有着许多伤口,需要再处理一下。三个人干脆就先去了一个普通的小菜馆,吃了些家常菜饭,好吃不贵饭还管够,华徴嫆吃的又是特别开心。
看着她好像把什么烦恼都忘了似的,君轻尘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看你这高兴的样儿,和天上掉银子了似的。”
华徴嫆咽下一口菜,目光闪闪的看着他,勾着唇角道:“好吃啊,怎么不好吃。以前我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出来下一次馆子,尝尝外面的滋味,今儿赶巧实现了这个愿望,也是因祸得福了,开心!”
瞧她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君轻尘心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起来,一对儿月牙变成了两对儿。
还好她没有计较着刚才不开心的事。
双狼端着碗,眼睛扫过这两对儿光亮堪比太阳的月牙,默默咽下了一碗热粥。
随便的吃了一顿饭,却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味。君轻尘的心情也不错,将忧虑暂且抛在了脑后,拂了拂袖子道:“接下来我们怎么走,就看徵嫆你怎么安排吧。”
“诶?我么?”华徴嫆转念一想,银子捏在她手里呢,虽然少吧,但现在也是他们能回云来的重要银钱。
在这个时候,知道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而不是命令,华徴嫆觉得这人有时候真的,也不是很讨厌。
很多时候都挺体贴的。
对于怎么省着花银子这件事,华徴嫆很有经验。来这的这段日子她也大概了解了物价,和她那会儿的都差不多,看着手里剩下的二十两银子,思索了一会儿,她仰起脸道:“先去医馆给双狼大哥包扎一下伤口吧,然后咱们再坐马车回去,耽误不了多久。”
双狼刚想说不用了,但自家主子却笑眯眯的替他答应了:“好。”
主子都答应了,他也不好再说啥。虽是习惯了受伤,但这身上全是汗,伤口被衣服扯成的布条左一块右一块的,浸了汗又沾着土,也是难受的很。
沿路打听了下,附近就有个医馆,听说刚来了个云游至此的女大夫,医术高超且免费问诊,连药都是免费的,华徴嫆立刻兴冲冲的领着两个大男人去了。
“主子,这免费的……”双狼在后面小声迟疑。自家主子可是最不喜欢欠人家的。
君轻尘挑眉,“没事,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我倒想知道这种计算着过日子的感觉如何。免费就免费,人家总不会害咱们吧。”
面前这医馆名字独特,叫做来往医馆。里面的女大夫也怪,三十岁以里的样子,面目清秀却在左半面脸戴着半边面具,看谁都带着温柔的笑容,旁边还有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不断地提示着病人们排队看病。
且不说女大夫一身装扮如何贵气,便是只看帮她的白衣男子,都能看出这两人绝对身份不凡。尤其是男人,从衣着打扮到举止神态皆可看出他的潇洒脱俗。不管是看病的,还是在屋子外张望的,不少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的都是些年龄不等的女性。只因他面容清新俊逸,额心还带着一抹妖异的殷红,虽然已经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但骨子里散发的魅力更胜那些十几二十岁的轻佻男子。
就连华徴嫆都看得有些呆了,像是要被他额头那一抹红吸进去一样。
“收收你的目光,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君轻尘在一旁面色不善的提醒她。
华徴嫆回过神,有些脸上有些羞恼的红色,狠狠瞪了他一眼,“哪有口水!人家好看还不许我看看?”
“那一看就是和女大夫一起的,有家室的男人,你看了有什么用?”君轻尘轻哼,却没打算再说些过分的话。
他也知道开玩笑若开到对方生气,那就变成恶言相向了。
华徴嫆闻言果然没多想什么,只是道:“看了是没用,但多看两眼心情好,想想也不亏。”
君轻尘脸色微沉:“看了心情好?你看过的好看的男人还少了?指着这一个让你心情好?”
华徴嫆长长的嗯了一声,似回忆道:“确实也不少。燕公子也好看,是那种坏坏的好看,霍公子也好看,刚毅的好看,还有韶青,是温柔灿烂的好看,双狼大哥则是壮实魁梧的好看……”
君轻尘越听脸越黑,直到她话音落下,竟然都没提到他!
是要脸黑到极致了。
双狼倒没想到自己这粗狂的长相都能被说好看,当即有点受宠若惊。但看到自家少爷的脸色,受宠若瞬间就没有了,只剩下惊了。
“那个,徵嫆姑娘,那我家主子是哪种好看?”双狼好心的提醒。
华徴嫆正在看着前面排队的人,也没注意君轻尘的脸色,随口就道:“君公子啊,没啥特别的。”
就在君轻尘要露出狰狞的样子前,后面的一句话瞬间将他变回了温顺满足的猫咪。
“没啥特别的,就是特别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君轻尘满意了。
双狼也松了一口气。
好在女大夫看病的速度十分快,写方子都不用考虑似的,落笔便是疾书,飞快的送走了一个个病人。也很快就轮到了双狼。
看到双狼时,女大夫有些诧异的抬了下右眉,摸了摸自己的面具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刀伤?”
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原本被布条缠着还好,待解开布条后,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喊着让人排队的白衣男子都好信的走了过来,看着也是吃惊。
双狼嘿嘿一笑:“和人打架了……”
这哪是和人打架,是和人玩命了吧?
女大夫摇了摇头道:“这伤略多,需要细细处理一下防止感染。正好眼下要到饭点,后面的病人也没几个了,壮士就先等一会儿,等我将剩下的病人诊断过后,再给你处理。”说着她抬眼看了眼白衣男子,“墨松相公,能替我给这位壮士拿药酒先擦一擦伤口吗?”
男人在外,最大的成就感大概就是自己心爱的妻子能在人前能亲密的称乎自己一声。被叫到的男人当即面若春花,招呼着双狼就往一旁的长椅上去,“来来来,小兄弟,大哥替你擦伤口。”
这也太热情了……
双狼都被弄得尴尬了,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君轻尘示意他受这就好。
华徴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掏出五两银子悄悄塞给了双狼:“先拿着,以防万一。我和君公子出去一趟。双狼大哥你就在这等我们一会儿。”
双狼接过银子,感激的看着华徴嫆道:“妹子,等哥回去就还你。”
华徴嫆微微一笑,也没说用不用还,转身又去顾及一被抛下就不开心的君黑脸。
君轻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一看到华徴嫆和别的男人有接触就浑身难受。哪怕是二狗呢,他都会不舒服。
不对,华徴嫆和二狗在一起,他就是该不舒服!这小鸡崽子竟然管二狗叫大哥,那万一以后他们俩……他岂不是也要叫二狗哥了?
不行,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必须被制止!
华徴嫆倒不知道他竟在想着这个,单纯的以为君大少爷离开人就会孤单,赶紧又凑过去,哄着似的唤他:“君公子。”
君轻尘哼了哼,“怎么了?”
“您看咱们这一路过来,都挺狼狈的,要不要妾身去打盆水来,给您擦一擦?”
君轻尘挑眉,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外袍都没穿,裤子和鞋子上也全是灰和泥,身上自然不是很干净。
“你也挺累了,咱们一起去吧。”君轻尘道。
华徴嫆自然是赞成这样的,便去问了医馆里磨药的小医童。医童随手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那边有口井,旁边有木盆,但是没有帕子。”
“没事的。”华徴嫆笑道,“谢谢小医童。”
哪怕脸上有些脏,也遮不住明媚笑容醉人的效果。小医童朝她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君轻尘拽着华徴嫆就往指着的方向去。
想也知道君大少爷这样娇生惯养的大概没碰过打水桶。华徴嫆看到水井,虽然浑身冰冷的抖了抖,但还是尽量使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走过去将水桶往下放去,而后绕着摇手将满满一桶水打了上来,先倒一点点在木盆里洗涮了下,又把整桶水倒了进去。
君轻尘就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她的动作,而后看着她掏出手帕浸在水里揉了揉,站起身面向他道:“公子,可以蹲下吗?”
君轻尘直接坐在了一旁的石台上。
帕子很小,每擦几下就要放在水里揉一会儿。华徴嫆仔细的蹲在君轻尘面前,为他由额头擦拭到眉眼,再从眉眼擦拭到鼻梁、下巴,脖颈,一路下去又到修长的十指。
触碰到指尖的温暖令人心里止不住有些颤抖,华徴嫆红着脸抬眸看了君轻尘一眼,见对方也在深深的注视着她,当即浑身一热,低下头去拧帕子。
君轻尘毫不避讳的注视着她,虽知道自己该收敛一些,可那种在心中跃动的心情真的像是要挣脱理智跳出一眼啃噬着他的理智。
明明自己的小脸儿还脏兮兮的……却先把他擦得干干净净。
方才两张脸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有那冰凉的帕子落在他侧脸时她专注的神情都在令他动心,多想趁她毫无防备的时候伸出手,按着她将吻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嫣红的嘴唇上。
“公子,擦好了。”华徴嫆蜷成一团蹲在地上,心里没底的说。
这人现在的眼神好像想要把她扒光了吃掉一样啊……她在青楼里见过许多次这种眼神,都是那些色胚子在看姑娘的时候露出的眼神。
但是,他的却有些不一样。好像少了些放肆,多了些……多的那些深深的浓郁是什么呢?让她看了不觉讨厌,反而害羞。
恍惚间她想起,方才他蕴在眼眸深处的那股情绪,像极了韶青看她时会有的样子,也像她不经意间看到过的,容沅对着她妹妹发誓只娶一个时的样子。
是喜欢吗?
华徴嫆这么想着,自己都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喜欢呢。
她将帕子在有些浑浊的水里又揉了几遍,然后简单的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臂。君轻尘点着她的一处脸颊道:“这里再擦擦。”立刻引得她脑子里一阵燥热,听话的把帕子伸过去擦拭起来。
君轻尘被她这呆呆的样子逗笑,“行了,再擦皮都要破了。”
华徴嫆偷瞄了他一眼,撅了噘嘴,再揉了几遍帕子,拧干之后搭在了水井上。
看着排队的病人在一个个减少,但队伍还是长长一排,华徴嫆想了想,抿唇道:“看起来还得等一会儿,不如公子随妾身出去一趟?”
“出去?去哪?”
“买身衣裳啊。”华徴嫆拿食指敲了敲下巴,又伸直了凭空点了一下,“记得方才的饭馆旁边就有一个成衣店,咱们去看看?”
君轻尘看着她身上蹭了不少灰土的衣裙,同意了。
然而到了成衣店,华徴嫆却只盯着男装看。且看的都是在平民的衣裳中比较贵的。
君轻尘有些不确定她在做的是不是他想的意思,但好像就是那个意思。
果然,华徴嫆看了半天,挑中了一款标价十三两银子的墨竹长衫。
喜欢穿这款长衫的,多半是些想将自己衬出仙风道骨的尔雅书生。但这价钱可不是普通书生能买得起的。华徴嫆分析出了,是因为这长衫的料子着实不错,摸着手感极好,柔软又清凉,很适合在这夏天穿。
“老板,这衣裳多少钱?”华徴嫆指着她看中的墨竹长衫问。
成衣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着就像是大众版店老板,一双眼睛不大,笑起来眯的只剩一条缝,笑得有点猥琐,看过他搓手的样子会觉得更猥琐。
长得就像奸商啊。
店老板搓着手,眯着眼,乐呵呵的看着华徴嫆,先夸了一句:“这小姑娘真俊!”
君轻尘在华徴嫆身后不远处脸色不善的轻咳了一声。店老板以为人家不喜欢自己看人家妻子,刚想说点别的,却听君轻尘认真道:“这里的小伙子也很俊!”
华徴嫆一巴掌按在了自己眼睛上,好想装作不认识他。
店老板尴尬了一下,但毕竟开了几年的店了,受得起这点儿波折,当即笑道:“是、是!这位公子也是生得俊美无双、风流倜傥!”
君轻尘双臂环胸,将目光转去了别处,不说话了。
华徴嫆也就继续问道:“老板,继续说,这衣裳多少钱?”
店老板道:“姑娘啊,明码标价,十三两银子。”
华徴嫆当然知道是十三两银子。但她也没打算就以这个价买走。
“老板啊,这衣裳确实不错。”华徴嫆说着,却重重一叹,惋惜的摸了摸衣袖,“可惜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