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激昂的胖子被那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呆住,反应过来以后立刻说道:“我,我是听说的,而且有人亲耳听见的。”
“道听途说也能算?皇上是否曾经指名道姓的说过将我白薇嫁给四皇子为妃?或者是要四皇子娶我白薇为妃?”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大言不惭?若是皇上根本没有传过这道圣旨,你岂不是假传圣旨?你又是作何居心?!”萧宛瑶语调转利,一双寒眸咻然变得凌烈起来。
她知道所谓的下旨赐婚只是皇上随口提起的,今日的百花宴才是真正要拟旨赐婚的时候。既然皇上还没下圣旨,她怕什么。而且就算皇上金口,说的也是将将军府的小姐赐给四皇子为妃,又没有说是她白薇!
假传圣旨?诛连九族!好大的一个屎盆子!面前的女子巧舌如簧倒是将这赵胖子绕进了一个天大的陷阱里。
沧语不着痕迹的看着那冷静闲淡,却目光锐利的女子,不由得伸出一丝好感。毕竟若是别的女子,现在已经在群臣的夹攻下泪雨涟涟了。而她却傲骨铮铮,淡然而立,就如同寒冬腊月里,独领风骚的一段香梅!
“我,我……皇上,我没有。”胖子原本就嘴笨,起先说的那一大堆话全是经常说的官话。一遇见厉害的主,马上就成了软柿子。
“再者,这位大人。”萧宛瑶又转身看向山羊胡子:“你说我败坏沧国礼仪,有辱沧国女儿的名节?”
“是又怎么样?”山羊胡子看见胖子的先例,谨慎了许多。他已经意识到这女子虽看上去弱不禁风,确实个牙尖嘴利不好相与的主!
“若是我没有记错,沧国的国志上写着先主皇帝曾经表态,沧国的女子可以崇尚婚姻自由。不需在谨遵父母之命,没灼之言,难道那话是儿戏?”萧宛瑶话锋回转,搬出了她曾经在林荷姬书柜上看见的国志。“还是说,大人有意说先主皇帝的话是败坏沧国礼仪,有辱沧国女儿的名节。”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对于一般情况定是如此。百善孝为先,万事皇为尊,若是父母之命,皇上赐婚怎可违抗。作为沧国的一个千金小姐,自然是要做到忠孝两全,怎能只顾自身的得失?再者,四皇子身份高贵,你还如此拿捏,是看不起四皇子吗?”
山羊胡子果然比胖子难对付,不仅将话语往另一个方向引,还有意给她扣上不忠不孝的名声。
“那敢问大人,你是听见我父亲大人白鸿开口了,还是听见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指名道姓清清楚楚的说明,要将我白薇嫁给四皇子。而且,就算当日开口,镇南将军府家的小姐,也不是只我一人?你凭什么断定那个人是我?”
萧宛瑶也不甘示弱,看向一边的沧语,继续说道:“四皇子本是天人之姿,又是俊逸非凡。他自然有他心中的合适人选,你现在将我强行加注于他的身上,是想逾越指婚吗?”
逾越指婚,还是为皇子。这样的重罪,等同于谋逆。
这一刻,山羊胡子也急了。额上的一把一把的往下掉:“你,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沧语的虽然垂着眼,看上去一副阴鹜狠绝的样子,其实他微垂的目光里却有了笑意。一个女子,舌战群臣的场面,简直就是冬雷整整,夏雨雪。
实属罕见!
而皇上沧徽,却失神了。记忆中曾经有那么一个女子,就这样言辞灼灼的将这一大堆歪理。只是,这女子……最终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呵,真是好笑,你当我很想娶你?”沧语开口了,言语中的蔑视显而易见:“父皇,儿臣根本还无意娶妻,再者,这个牙尖嘴利的女子怎么进的我皇子府,做得上我的皇妃。”说完讥诮般的狠狠剜了萧宛瑶一眼,一下可以看见眼内的阴寒。
“父皇不如就应下她的要求,模样倒还行,但就她如此品行。等到她人老珠黄无人问津的时候,让她知道父皇曾经的一片苦心。”说完,还冷哼一声,扬起一边的嘴角,满是残忍的戾气。
萧宛瑶听见他的话微微惊讶。
他,在帮她?
他说的这些话虽然不好听,还会让人觉得他因为拒婚怀恨与她。其实不然,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清明,证实他是在帮她。
这四皇子,真的不是外人说传言那样。
狠厉残忍,不讲道理。相反,他应该是以个隐藏极深,有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好吧,好吧,既然皇儿如此说,那么此事就此作罢。只要你医治好皇儿的双腿,朕许你婚姻自由!”沧徽最后说道,声音颇具威严。
“那皇上,菁儿与三皇子……”云氏一听就此作罢就急了,这三皇子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她想要替女儿争取。
“父皇说就此作罢,白云氏你是耳背还是弱智吗?”沧语说话毫不留情,一双眼看得云氏胆寒,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谢皇上。”萧宛瑶恭敬的行礼,眼睛却暗暗的看了一眼安稳坐在自己身边的沧语,眼神里透露着感谢。耳背加弱智,真是骂的好,听的她神清气爽。
治好他的腿,便是对他最大的答谢。
“镇南大将军到!”一个太监大声通传道。
镇南大将军?白鸿,也就是白薇的爹?
云氏一听白鸿来了,那如花似玉的脸上真的笑出了一朵花。手还不由自主的整理着头发和衣服,似乎很希望白鸿能看见她最美的样子。
萧宛瑶微微皱起眉头,不由向后看去。看向那个未曾谋面,只听绿柳叙述,并且害死林荷姬以及前任白薇的冷清男人。
只是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让她愣在了当场。一股来自灵魂深处,销魂刻骨的寒意渐渐升腾,犹如一把冰锥狠狠的在她的心房上捅了一刀。
这个白鸿的长相竟然是他?
那个改变她前世的男人,白前!
同样愣在原地的人不止白薇一人,还有从远处而来的白鸿。那匆匆一眼,却让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窗外,绿意浓浓,春意盎然。荷花池边的垂柳,正萌生着细小的嫩芽,在这无尽的夜色中恣意生长着。
而此刻的萧宛瑶,却坐在床榻之上,浑身冰凉。那种冰凉,无关身边的一切,只发自内心,深入骨髓。屋内一片漆黑,只余下那盈盈的月光静静的流淌。
她还在回想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
不会看错的,那个眼神,那个对望的眼神。
他根本就不可能是镇南将军白鸿,他就是那个前世将她禁锢在手中,利用兼恶意虐打她的白氏研究院院长白前,也是她曾经名义上的养父。他怎么会来到这里,怎么会来到这沧国?难道他。也死了吗?死在自己的医院里。
若是真是如此,那家医院和那白氏研究所简直就是一处连接沧国的穿越中转站?!
……
想到这里,萧宛瑶有些无言。
“谁?”细微的响动从身侧的窗户床来,警觉的看向那里。
白色的衣衫配合着月光,夹带着几分朦胧。犹豫是背对着明亮的月,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单单只是那轮廓,就让觉得犹如晨曦般圣洁脱俗。那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独一无二的神秘与清雅,不会是别人。
“洛?”萧宛瑶浅浅出声,疑惑的开口。那种疑惑不是在质疑面前之人是否是自己所想之人,而是在质疑,这人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将军府,也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大家官邸。在加上这里有无数将军旧部在做着护卫的工作,按照常理来说是不会那么轻易有人闯入的。却没有想到,离洛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进来了。
而且,从他这一身打扮看来,进来的还是很轻松的。
听见萧宛瑶轻唤他的名字,离洛脸上露出了和谐的笑容。他同样轻声叫了她的名字,那一声轻柔道如春雨挥洒的声音,带着几分旖旎的缱绻,以及深沉的思念:“玉儿。”
萧宛瑶听见那带着无限情感的呼唤,脸颊微红,继而顾其左右而言他:“这将军府的保全系统也太不牢靠了。做贼,至少也要像个样子。最起码也得弄一身夜行服吧?这样一身白,在夜里,非常显眼。”
离洛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春风般温柔的微笑:“既然我敢穿,就一定知道自己能够进来。”
他轻轻抖了抖衣袖,接着说道:“你不是曾经跟晴空说过,白色的衣衫最衬我。不管是白天或者黑衣,都有一种神秘飘渺的味道吗?”
……她有说过这种话吗?好像是说过。
萧宛瑶尴尬的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右脸,有种悄悄话被人撞破的感觉。要是平日里她是不会有这种促狭的感觉的,可不知为何现在一单独面对离洛,面对他说的一些关于自己的话,就会有这种让她心里微紧的感觉。
“晴空真是的……”萧宛瑶顺嘴抱怨道,脸上露出一丝埋怨的申请,但脸颊却微微热了起来。
在离府绣着手帕的晴空微微打了个喷嚏,起身左顾右盼了一会,嘟囔着“谁在说我哦,……”继续绣着手里的雪思齐花。
看着萧宛瑶的神情,离洛的心情更加好了,眼睛弯成了天边的月牙:“这个,你可真的不能怪晴空。有一日我经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他进一步走了过来,将一直背在后面的那双手伸了过来。
那双白的如同象牙筷子一般修长纤细的手上,立着一只紫色的狐狸。那只紫色的狐狸正被一直绳子捆成了粽子,就连嘴里都塞着一直帕子。
它眼里闪烁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萧宛瑶。小巧的如同小黑珍珠一般的鼻子,还时不时的轻抖,一副凄楚无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