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恭喜这两个字到了嘴边,然后又盘旋着回了自己的心里,然后变成了一把淬毒带倒钩的刀子在心里反复纠缠搅着,一瞬间想要哭泣,想要大声诅咒,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默默咽下去了。
傅明水凝望着眼前的人,傅镜止也在望着她,清冷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淡淡的笑意,那双眼睛平静而又宁和。
那副样子,像是两人之间一如从前,他还是那个会对她流露出温柔意味的人,而她也几乎有一瞬间的错觉,这种温柔,还是对她一个人所留的,傅明水望着他,似乎是感觉向来寡言的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然而最后还是归于沉默。
“恭喜,”最后她还是又机械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人,呆呆的模样。
傅镜止像是被她逗笑了,他轻轻的笑了笑,清冷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为人所炫目的神情,他望着傅明水,轻轻道:“你还能说点别的什么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傅明水望着他,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傅少爷,你还希望我说什么?”
傅镜止还是温柔的望着她,那种眼神看的傅明水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她明明是受害者,受到欺骗的是她,而看着傅镜止这双眼睛,仿佛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任性妄为……或者是其他的原因,看着这样的眼神,傅明水几乎有种绝望。
即使是这样,她依然没有勇气面对他。
大约是在黑暗里生活的太久了,一个人孤单了太久,偶尔有一点点光明,对于她来说,都是万分感激,而这样美好的东西……美好的人,美好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自己吧,这种东西,这种人,只要遇见了,就已经应该感激了。
傅明水感到眼泪从自己的眼睛里慢慢的流出来,她抬起手擦了擦,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情绪却已经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是我激动了。”
傅镜止还是望着她,只是这次的表情却变了,他望了她一眼,别开了眼睛,叹了口气。
“这次去棔城怎么样?”他问。
“很好,”傅明水匆匆想找话搪塞过去,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丝哽咽,“一切都很顺利,你放心吧,京四派之前要求的,我都做到了,阴师把他的力量都给了我,我以后会在散脉好好的,尽力做到我该做的事情……”
“喻明雅也没死,真是太好了,”她继续说着,似乎努力是想要通过说话这种自己并不擅长的方式来隐藏自己现在的情绪,“他没有死,喻家也不会怪我了,我以后见到我妈妈,也不会有什么愧疚了,现在一切都很好。”
傅明水还在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她觉得自己仿佛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的话,只是到后来,她连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眼睛也已经被不停涌出的眼泪带的一片模糊,只是声音还是又急又快。
傅镜止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从另一端的角度看过去,他一动不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依然是平静而淡然的,但是如果傅明水抬头看向面前这个人的话,她会发现,这个素来被人评价为少年老成的,安静的傅家家主,此刻眼里的表情,只能用惊涛骇浪来形容。
他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傅大姑问他那句话时候,傅镜止自己也在心里问自己,到底对面前的人是否有那么一分分真心,然而答案却让他自己都苦笑,这让他最难回答的,竟然就是这个问题,这个可以模棱两可一笔带过,但是最终他又不得不自己面对的,这个问题。
若说是真心,傅镜止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怜惜,若说不是真心,为什么从未见到她之前,心脏竟然就已经有了痛意。
看着面前的人的眼泪,他想要伸出手去擦干——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冰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傅明水却张皇的后退了一步,避开这只手,她抬起头,有礼有节的笑了笑:“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抱歉,有些失态了。”
她突然这样客气,傅镜止的眸子不由沉了沉,但是他的表情一如平日,傅明水迅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有些迷眼睛了。”
“杜小姐在里面招待客人吧?”傅明水客气的说道,“之前没有想到你今天结婚,来的也比较仓促,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傅镜止还是那副模样,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深沉的望着她,傅明水饶是努力让自己平静,看到这样的傅镜止也有些恼怒了,错的不是她,为什么傅镜止要这样对她——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低下头:“我刚回来,有些累,先去和其他长辈打招呼了。”
傅镜止还是没有说话,傅明水也就索性不再理他,转过身向一旁的大厅走去,傅镜止在后面却极快极轻的吹了一声口哨:“阿水,站住。”
傅明水本来想装听不见,她已经和傅镜止保持了一段距离,但是这个样子的傅镜止,却又让她无法真正的狠下心离开。
但她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便加快脚步走进了大堂。
有京四派的人认识这是傅家小姐的,看到她先是愣了愣,随即也是笑容满面的上前招呼,傅未渊和已经重新来到前堂的傅大姑,看到傅明水出现,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也一脸谦虚和骄傲的走上前来,拉着傅明水的手和宾客们寒暄。
傅镜止站在原地,看着傅明水脸上挂着合体的笑容,在一众宾客面前微微的笑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酸楚,那感觉一点点蔓延上来,甚至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凝滞了,但是他的眼睛却依然追随着那个女孩子。
真是可笑,竟是到了今天,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看清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不由扪心自问,若是一开始,便能够认清自己到底有多喜欢这个女孩,那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摇了摇头。
“那又如何啊,你还是会一样选择的,”这时候,有人在一旁叹了口气,“镜止啊,你其实也没有错。”
傅镜止没有回头,他道:“高川?”
又高又胖的青年人走到他身后,叹息着拍了拍傅镜止的肩膀:“唉。”
傅镜止倒是笑了起来:“你去把她接回来了?”
“没错,”高川倒是干脆利落,“不知道是你未婚妻还是别人,派去的司机在她面前大段大段的背什么《别赋》,把老傅……明水气的够呛,我正好出现,就把她和喻明雅接了回来。”
傅镜止笑了笑:“喻明雅还真是活着回来了,这次内堂应该不会阻止他进入到最高一层了吧,阿水做了阴师,对于京四派来说,起码在明水的有生之年,都不用再考虑散脉的威胁了。”
“哈哈,”高川打了个哈哈,“你说的倒也没错,只可惜苦了小姑娘一个人,散脉那种虎狼之地,她一个人,要是想要支撑起来,实在是不太容易。”
“我对她有信心,”傅镜止笑道,“对于通阴者来说,绝对的力量才代表着一切,而她已经有这样的力量了……”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来,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但是又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让自己也信服。
“所以,”高川叹了口气,“你还是要让自己好好的活着,只要你在,就可以护着她,对吧?”
傅镜止眼神变了,他回过头,望着高川,向来清冷的脸上骤然流露出一种杀机:“你对我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随着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傅镜止身上的气息也变了,从一开始有些淡淡的悲凉,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压力,高川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种奇异的压力,他悚然一惊,急忙运用其自己的修为来对抗,但这种“势”很快便消散,高川这才长出一口气,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出了一阵冷汗。
傅镜止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他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的人,深深吐了一口气:“难怪这些年来,京四派的老人也要畏你三分……你身上这样的力量,已经和阴师不相上下了吧。”
傅镜止低低笑了笑:“如果阿水全部运用起了她身上的力量,我也没有多少胜算。”
“妈的,简直是怪物,”高川不由苦笑,“你们俩个,都是怪物,怎么这种人全部出在你们傅家了,傅明水是天生结怨,百年难得一见的体质,你则是天生的……哎,傅家这样的功法,也只有你能练了。”
傅镜止笑了笑:“你知道的到不少,”但这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平和了不少。
高川看上去也松了一口气:“有的时候,离开了中心,得到的消息反而更多,大约是角度不一样了,”他哈哈一笑,“怎么样现在,有几分活着的可能性?”
“三分,”傅镜止望着天空,慢慢道,“当年爷爷怕傅家后继无人,选中了我,但是这种功法虽然能够让足够有天赋的人在年轻的时候,就能够达到高峰,但是代价是,在三十岁左右的时候,会有一次大反噬,然后,每隔二十年有一次,若是能躲过嘛,若是躲不过……”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高川也明白他的意思,胖胖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丝悲悯来,他望着傅镜止,再次摇了摇头:“你好自为之吧,这种事,尽人事,听天命,你没有错,我也不能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