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这一声幼儿的啼哭传入施静的耳中,却如同发令的枪响,施静立刻比她奔上船时还要快上十倍的速度重新往湖岸边冲去。
她走得太急,甚至根本没有来得及同楚留香和无花打声招呼。
而情急之下,她那极其上乘的“常春诀”功夫自然也显露无疑,这种高超的身法落在楚留香和无花的眼中,自然比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还要引起更大的震荡。
且不说楚留香的武功来历本就同施静这门功夫有些渊源,单就说无花的心思之缜密、思虑之深远,再加上两个人此前的纠葛,早已经又把施静这状似无意、看似简单的举动往更复杂的地方想去了。
此是后话。
但当事时,两人作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正派人物,又都是水晶心肠、玲珑七窍之人,不过相视一望,便立刻达成了共识,也都立时跟着施静往湖边急奔而去。
无论真实想法如何,两个人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素来都是以谦谦君子或是绅士风范而闻名天下的。此情此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放任施静这么样一个弱女子独个儿去面对那黑暗中潜在的危险的。
至于施静,却是已经完全无视了周遭的一切,一颗心只扑在了那声啼哭之上。
施小白虽然顽劣,但是其实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
虽然不幸自娘胎中便中了奇毒,但是从他稍微懂了些事的时候起,她便很少见他哭泣过。
即便是因为毒发,难受得紧了,也不过是蹭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或是蜷缩在她的怀中,哼哼那么几声就算了……眼泪是从来不会掉的,更不要说是放声啼哭了。
故而此时听见这哭声,施静的心便完全乱了。她此前虽然想过各种可能,但是真到了靠得得近了之后,却竟然有些胆怯了。
听得那哭声居然是从她们此前下榻的那间客房中传来的之后,她的心跳得愈发剧烈,紧张得忍不住屏住呼吸,自腰间把黑衣老妇赠给她的短剑摸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心中方才略微安定了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顺势冲将进去,却忽然觉得肩上一麻,跟着整个人便飞到了半空中。她惊惧之下,正待挣动,却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但闻得耳边风声一片,却有个极温和而又低沉的声音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楚留香,无花大师已入房内查看,此处不宜久留,请随我一道儿至舟上等候。”
他的声音自有一种奇怪的、使人在瞬间平静下来的力量,施静心中虽然十分恼怒,片刻之后,却竟然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楚留香么?
原来又是你。
但好像大家也不过是刚刚才见过一面吧?
为何竟然就会忽然有如此举动?
那个和尚也是的,这里的人莫非都以多管闲事为乐?
就算之前她行事莽撞,多有打扰,但此刻她自去找她的儿子,似乎跟你们两位没有神马关系吧?
好吧,就算您两位长得都很帅好了。
但是姑娘我还没花痴到见了帅哥就变成零智商的程度,而且大家也真心不熟,麻烦不要这么多事好不?
作为一个非土著居民和资深宅女,到这世界的两年也都是在深谷中宅着度过了。故而施静此时对“楚留香”和“无花”这两个名字在这个时候的江湖上意味着神马,是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
她那“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的现代人特有的疏离感和冷漠度也让她没有任何想要相信他们的可能性。
所以,这两位当世少有的人物这一次难得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地帮助了她这一回,她却居然完全没反应过来。
“盗帅”楚留香带着她转移到安全地点,“妙僧”无花自告奋勇去营救她的儿子时,她却真奋力地想要从这个名叫“楚留香”的莫名其妙的人的手中挣扎出来。
奈何楚留香的点穴手法太过巧妙,她的实战能力又太过缺乏,即便已经掌握了上乘的武功心法,但仓促间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用,只得由着他将自己重新搬回先前那小舟之上。
于是,在短短半刻钟之前还被她猜做窝藏施小白的最佳地点的那个船舱,便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的眼前了。
施小白自然是不会在里面的。
然而这小舟的船舱空间却也比想象中的更大,只不过内中的布置却甚为简洁。稍微仔细一看,便可发现,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物,整个仓房却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一种雅致的美感,细节毫无瑕疵,没有一处不彰显着主人的出尘脱俗。
能够把区区一艘小船的船舱都搞到像是件毫无雕凿的艺术品的,除了那“妙僧”无花之外,想来也没有别人了。
那和尚方才弹奏的古琴还摆在舱外,琴旁的檀香还未熄灭,那白衣人楚留香也在一进船舱的时候便已经点燃了船内的烛台。淡淡檀香混着荷花荷叶的清香随风袭来,烛光摇曳之中,这青年的眉眼更似发着光一般俊逸,他的脸上也仍带着那种迷人的微笑――比起那“妙僧”无花令人窒息的美貌,他的这种俊美似乎具有更加可怕的杀伤力――因为这是一种似乎毫无威胁的、却在不知不觉中让人被蛊惑了还不自知,反而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追随于他的致命魅力。
可惜,等到施静从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解开了穴道,乖乖坐在舱内的竹凳上,听着楚留香说话。
“姑娘不必担忧,无花大师乃少林高足,说是智勇双全也不为过,有他去那房中探视,那孩子必然会无事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动听,他的脸上也还带着那种和煦的微笑,施静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居然真得放松了下来。也是到了此时她才想到,若是施小白真得被什么厉害的江湖人挟持,像她方才那样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似乎真得是太冲动无脑了点儿――以她的江湖经验,很可能就弄成了“有去无回”、母子双双成为人家的囊中之物了。
想到了这一点,她的额上立时渗出了冷汗,而似乎连这一点也已经看出来的楚留香,却柔声道:“方才事出紧急,因不知那房中之人的来历深浅,匆忙中只得先向姑娘出手,多有冒犯,唐突佳人,还望姑娘恕罪。”
明明很可能是他阻止了自己打草惊蛇,却反而还要主动向自己赔礼道歉,做人做到这种程度,倒也真有那么些君子之风了――只是,一刻没有看见施小白,她一刻就不能完全放心,更谈不上完全信任眼前的这人了。
故而她微微点了点头,干巴巴地道了句“多谢”之后,便也就无话可说,仍是呆呆想着如何能把施小白找回来,根本就没有同这楚留香周旋的心思。
那楚留香何等聪慧,岂会看不出来她的防备和心不在焉。因着施静一直牢牢握着那把短剑,他方才已经在无意中看得极其仔细,上面的那特别的花纹也让他心中暗暗称奇,故而他心念一转间,正待开口发问,没想到就在这个当口儿,小舟外忽然传来“扑拉”的一声轻响。他便立时住了嘴,同施静一道儿冲出了舱外。
只见水面涟漪未散,小舟的甲板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居然是一只黑布的口袋。
施静正想着冲上去查看,楚留香却一马当先,挥剑斩断了口袋的捆绳。
他这一剑又快又准,刚刚好将那绳结砍断,那口袋应声而散,“哗啦”一下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原来却是一个只穿着中衣的已经昏迷了的孩子,赫然竟正是施小白。
看着儿子那苍白的面色,施静心如刀割,正待上去看看他的情况,那楚留香却又大声喝道:“姑娘且慢,这口袋上好像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