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在几多人诧异的失色下,洛依执意把马尸放下地。睍莼璩晓那马死去不久,身体尚未僵硬。伸手去探那柔顺的背毛下,肌肤还有些余热和震颤。
只是那渐渐泛上皮肉纹理的淡青色,斑驳的十分不自然。
洛依心想:难不成会是中毒?
“从昨天出事到后来,你们有给它喂过料么?”洛依掰开马嘴,一些带着鱼腥气的黄色泡沫从里面流将出来。
“就是普通的饲料。”一个小厮瞅瞅自己主人。
“是大茶藤。”一个声音从洛依身后缓缓响起。
“是你?”洛依转身,只看到面色依然苍白的沈明夜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大茶藤又名虎毒草,”沈明夜俯身在马尸边,他将手指按在马尻附近,一寸一寸得摩挲:“如果你们都没听过,那么我们常说的断肠草也是它。”
“可是…”那小厮模样的少年有些慌了:“主人,这草料都是之前剩下的,兽医说怕小白鸢受了惊吓食欲不振,还特意叫我在里面加了些黄豆,怎么会有毒草?”
“有毒草自然是因为有人故意下毒咯。”沈明夜的手最终停在那马儿左侧大腿上一尺靠近尾部的地方:“马不会说话,所以杀它不是为了灭口。”
“是为了掩盖它身上的某些痕迹吧。”洛依走过去,望着那一块隐藏在马尾附近的皮毛深处——只有绿豆大小的血红色伤痕。
沈明夜用随身的匕首将马身那一块伤痕,自周围一圈半掌大小的血肉剜了下来,他将那马肉对着朝阳的光线若有所思得看过去:“三寸长的贯穿细纹伤…要么是锥子…。要么——”
“是发簪。”洛依恍然大悟,脱口而出。
“我以为你失恋了没有心情再来破案了。”沈明夜赞许的点了点头。
洛依很是尴尬,却无心与他斗力斗气,只冷冷得别过头去对店家人说:“你这马是被人预谋害死,其中缘由涉及甚广,有几处细节需要跟您再质询一下。”
“洛依。”沈明夜叫她。
“借一步说话。”
洛依满腹狐疑得跟着沈明夜拐进旁边的小巷,只看到他用手帕擦了擦手上淋漓的血迹,难以割舍的洁癖让他在面对污秽的时候总是那么坐立难安。
“你又有什么话说?”说实话,此时的洛依有多么不想看到方南逸就有多么不想看到沈明夜。
“这里不是醍醐镇,治安判案有京城的衙门来负责。”
“可这事关公主的安危——”洛依道:“我是她的护卫,如何可以坐视不理?”
“拟一个辞呈画押上书,我会为你提交圣上。”沈明夜说着让女孩不找边际的话:“离开京城,想要回醍醐镇也好,去其他地方也好——总之…”
“你怕我搅了方南逸的大婚吧”洛依冷笑:“沈明夜你以为我跟你一样不堪么?”
“我还没说完呢——”沈明夜摆手道:“如果一切顺利,阿允会在适当的时候去找你回来的。”
这话在洛依听来简直是无上的侮辱,要不是看在沈明夜已经没有武功的份上早就揍他了。
“我不稀罕!给了别人的东西凭什么还要再来给我——”
“是么?”沈明夜笑:“那昨天晚上是谁哭得快断气一样,说不想离开他…。”
“你!”洛依骤然出剑,一声烈金断响,白刃架上沈明夜的脖颈:“这世上有一种人死于非命是因为他们很坏,而另一种人遭来横祸是因为他们真的——很贱。”
落白雪的寒光映着沈明夜淡然的神情,他伸手在剑身上轻弹了一下:“小丫头,你父亲留下来的剑不是为了让你是非不分的吧。”
“你…究竟让我怎样…”洛依沉沉得放下剑,她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连趁人之危都显得那么狼狈。
“柯沁公主是大陇国藩王之女,可汗穆图的远房表妹。”沈明夜道。
“这个我懂,大陇与我朝连年犯边,和亲不过是为保一方平安长宁——”洛依不行再听这些大道理了,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你错了,国家与民族之间容不得良心,区区一个和亲远不能止戈维安。”沈明夜打断洛依的话。
“那是为了什么?”洛依显然还没做好接受更惊愕的真相存在,沈明夜的话竟让她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凛然寒意。这就是所谓政斗下万劫不复的深渊,真的,不够自己蹚下去的。
“藩王托世汗与穆图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足足相持了六年,去年虽然以穆图继承可汗之位,暂且还大陇国一个统一为结果。但各种计较在朝在野在内在外统统看得清晰。”沈明夜道:“可想而知,这场和亲不过是大陇藩王跟我朝的和亲,可不代表是大陇国跟我们的和亲。”
“这…这有什么分别?”洛依皱眉道:“难道太后需要借助藩王的势力,各自达成协议,我朝助藩王夺权大陇,而藩王助我朝——不…不会吧。”
“我早就觉得你很聪明,所以有些话就不用说的那么明确了吧。”沈明夜脸上的表情舒缓开来,微微点了下头:“所以如果你是穆图,你真的会希望柯沁公主和阿允成亲么?”
“当然不会!”洛依忽然惊奇一身冷汗:“可是如果他要阻挠,会用什么样的手段?”
“那个…。两位…两位大人。”马的主人想来是等的不耐烦了,虽然他并不了解洛依和沈明夜是什么人,但从穿着和举止言谈里似乎可以看出他们来头不小。
“小人的马到底是要烧还是要埋啊?”
“随便你们。”沈明夜看了他一眼,随口说。
“喂!这怎么可以,马尸是证据,说明有人故意要谋害公主!”洛依刚想去拦,却被沈明夜拽住:“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的够清楚了,这些事你管不了。立刻离开京城——”
“我不要离开。”洛依怒视着他:“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凭什么你要我离开我就要离开。”
“三天后就是阿允跟公主的大婚,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看王府彻夜红灯举国欢腾么?你若是真心为了阿允好,就暂时离开,并且保护好你自己。”沈明夜说:“如果你留在这里,会让阿允做出冲动而愚蠢的事…。害了所有人。”
“我会住在驿馆保护公主的安危,”洛依咬了咬嘴唇:“等到…等到那一天…她会有别人来保护。我…自然会离开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沈明夜盯着她的眼睛:“若是你不肯走,我便是找人扛也要把你扛走。”
一天过去了,洛依静静的守在驿站,方南逸始终没有出现。
明明不想在看见他了,可是又为何会忍不住去难过他是不是在为了筹办婚礼而忙碌呢?
肖云边来过一次,氛围有点尴尬,两人都没提这不该提的话。
“你…已经熟悉的上清门的其他同僚?”洛依心里堵得满满都是郁闷,只能有一搭无一搭得说着废话,其实并不想听什么答案。
“恩,还好。”肖云边向来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丫头,要不要我叫林满过来陪陪你?”
洛依这才想起来,小面瓜这次也随着他们一同上京来了,焦头烂额层出不穷的事让她都忘了。
可是…洛依摇摇头:“算了,小面瓜的小姑奶奶从来都是又嚣张又威风的…不想给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大家都是多年的兄弟,谁也不会…笑话你的。”
“为什么要笑话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洛依情绪实在不好,讲起话来也冲得很。
肖云边再一次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安慰别人的天赋,他只能尴尬得解释,自己没有恶意。
“肖大哥,我心情真的糟透了。”洛依伏在案子上:“我现在就很不道德得想,要是能出几个案子让我忙一点就好了。不管我是不是京城管辖的捕头,哪怕让我当遛狗腿的小差役我都忍了!只是这仅剩的两天,让我百无聊赖得苦守真是比割心还要难受呢。肖大哥…。他…他到底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他好不好…”
“丫头,我想问你一件事…”肖云边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拍了拍洛依颤抖的肩膀:“以前…我有没有让你这么难受过?”
“我…”洛依猛然抬头,空洞的眼睛里一瞬间涌满了湿润:“我好像不记得了,因为现在…。真的好难受好难受,都忘记这种难受会要多久才能过去的样子。以前爹爹还会陪着我,贾崖还会逗我开心…”
“现在我也可以陪着你的。”
“呵呵。”洛依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堆上强挤的笑容:“肖大哥你又不擅长这个…算了吧,我没事的。”
“王爷他…”肖云边说:“昨天的早朝就出了点意外,圣上突然告病没有出现,太后也没有垂帘。当时我看到王爷的脸色突然不太好,他跟沈大人直接回到王府后就没再出来。今天的早朝同样取消,而且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接见——”
洛依沉默良久,心里多少有眉目了。
“所以…丫头,我以为王爷他这么做…”肖云边没有直视洛依的眼睛,只是轻声说:“可能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都懂的…”洛依咬着唇点点头。
“王爷您找我?”肖云边接到方南逸的传令先是很惊讶。按照时辰来到王府,推门进议事厅的瞬间,更是一惊。
方南逸背对着他,一身素色夜行黑衣裹身,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削。
“您这是要——”已经临近午夜了,肖云边也想过在这个时候被召见多半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换衣,进宫。”方南逸指了指桌上的另一身黑色夜行衣,对肖云边道。
方南逸一手提剑,一手拉上脖颈处的黑色蒙面。他很少用剑,但如果依旧选择擅用的铁扇,那穿夜行衣蒙面的意义岂非不复存在?
“王爷是要…”肖云边心里已有些度数:“去救圣上吧。”
“你也猜到了?”方南逸眉头一挑,有些不可置信得看着肖云边。
“整整两天都没有人见过圣上…太后亦是没有出面下达过任何可以令人信服的解释。”肖云边换上衣服:“属下本以为王爷早有动手打算,却没想到您要亲自出手。”
“我说过可用的人可信的人已然不多了。”方南逸轻叹一声:“此事非同小可,不亲自动手我不放心。但我至少需要一个帮手——”
方南逸将一把刀抛给肖云边:“别用出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