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滂沱大雨,噼啪作响,狂风掀起茅草屋顶,四处漏水。
苏璃无奈,放下苏苏,抚顺她两颊粘黏的青丝,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不是坑,屋顶漏水了,你乖乖随奶奶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哥哥马上去修”
苏老太太瞧见这情形,赶紧拾掇一件打满布丁却异常干净整洁的衣裳过来。“苏苏,赶紧换上,莫要生病了”
苏暖摇摇头,将老人扶到里屋。
“奶奶赶紧去里面躲躲,哥哥去外面了,苏苏去帮哥哥,回来再换”
外面瓢泼大雨砸得苏暖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屈指挡在眼睛前方,勉强看清大雨中修长的身影抱着大捆稻草铺到屋顶。
狂风怒号,屋顶刚铺上的茅草瞬间被卷飞,上下飞散挂落枝头,有的携带雨水向苏暖砸过来。
“哥哥!”苏暖扯开嗓子对着屋顶喊了两声,苏璃看到她,顿时急了。
“暖儿!你快回屋去!不然哥哥要打你了!快进去!”雨水淋透苏璃,顺着脸颊衣衫流淌。
苏暖转身抱了一大捆茅草,踮起脚使劲往苏璃手中递,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
“哥哥不进去,苏苏就不进去!哥哥!你放心,苏苏健壮的像隔壁杨大婶家的大黄牛一样!不会生病的!”
苏璃又气又好笑,看着她被雨水砸得眼睛不停眨,心疼的要命,哪有心思再去管屋顶漏不漏,刚要下来赶她,苏暖马上大叫一声!
“苏苏不想晚上睡觉被风吹走!苏苏要被风吹走了,好可怜!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哥哥……”
她作势就要哭给他看,苏璃一僵,无奈地抱走她手中的茅草,心疼地擦拭她湿透的两颊。“赶紧进屋去,暖儿要是病了,哥哥也要被传染,哥哥是不是更可怜?”
“嗯?”苏苏小脸一僵,蓦然抱头乱窜!惊落一身雨水。“苏苏不能传染哥哥!苏苏马上回屋,马上回屋了!”
一溜烟,人影已经蹿没了。
苏璃眸眼沁笑,铺好屋顶,压上几块大石,如此暴风雨也不必担心。
苏璃刚踏进屋里就瞧见苏苏浑身包裹成一团,露出一双忽闪大眸子远远看着他,好像他是瘟疫,他刚走近她一步,她立刻如受惊的兔子蹦出老远。
苏璃换好衣服回来,瞧着苏苏还是不肯接近他,一时气极。
“暖儿没生病,不会传染哥哥”他只好放柔声音,哄着她不要躲着自己。
苏暖狐疑地盯着他,有几分踟蹰。
“暖儿过来……”他眸汪温柔似水,精致的五官如镀上柔和的金边,简陋的茅屋都变得明亮,即使是粗布葛衣依旧难掩他满身清华。
苏暖一怔,脑海莫名出现一个类似的影子一闪而过,她顿时一凛,几乎本能地露出警惕之色!
有诈!
脑海中只有这么两个字蹦出来,她都吓了一大跳。
就在她愣神之际,苏璃已捞住她。
“暖儿,以后莫要如此,明白么?”苏璃将冰凉的身子揽进怀里,暖儿大病初愈,即便曾经多么健康,如今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苏暖反手揽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怀里,抬起头,屋顶已经不漏水了,但屋外怒号的狂风依旧骇人。大雨打在屋顶,发出响亮的击打声。
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歌来,竟如此贴切。
“暖儿有什么开心的事?嗯?”苏璃垂眉,额头抵着苏暖的额头,低低轻笑。
“苏苏想起杜甫的‘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和现在很像”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读来也没觉得什么,如今不知为何尤为感慨。
随即她一怔,好似想起什么,疑惑地抬头问苏璃:“哥哥,杜甫是谁?我怎么会知道他?”
苏璃忍俊不禁,轻刮苏暖晶莹的鼻尖,低笑道:“暖儿不认识他”
“是么?”苏暖眨了眨眼。
苏璃也眨了眨眼,并未解释,点了点头。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多好的愿望。
唯有天下一统才能让更多寒士欢颜罢?
外面雨势渐缓,淅淅沥沥,来的快去的快。水珠顺着茅草滴落小水凼,清脆如珠玉落玉盘,滴滴答答汇成曲,苏苏眸光一亮!
苏璃看着她手脚麻利地摆着三只碗,拿出筷子轻敲碗沿,脆亮的乐声令人心神一震。
“这是奶奶,这是哥哥,还有苏苏……”苏暖每一只碗皆盛了水,依次递减。她指着三只碗,仰头欢喜地向苏璃介绍,五官皆似染上明媚的阳光。
两只手一手一支竹筷,一溜快划,叮咚有声,与屋外雨声呼和连成一片。
“叮咚叮叮咚叮——咚咚咚——”
她黝黑的容颜如蒙一层奇异的光芒,聚精会神地敲着三只碗,水声清脆,湿漉漉的空气仿佛都欢快跳动。
声音欢快富有节奏,有那么一刻让人遗忘自己身处陋室。
苏璃静静地站在光线昏暗的茅草屋中,小小的窗口侧光打在苏苏侧颜,一室明亮的色彩。
“哥哥!你也来!”她扬起笑脸,将竹筷递到苏璃手中,那笑容让苏璃仿若迷失神智。
“叮——”清亮的声音在茅屋响起,苏苏笑得有些傻气。“哥哥,苏苏教你,要这样……”
叮叮当当的音节旋律如此简单,苏苏随口跟着哼唱出新的调子,苏璃唇畔含笑,眸眼染一层温宠柔光,细细密密包裹怀里兴致高昂的小人儿。
以至于多年后,世事变迁人事全非,当水碗再次敲起时,他依旧记忆深刻。
雨势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叶的清新。阳光从树叶的缝隙倾洒地面。
罗雅倩的人堵住苏家门口,昨日的大汉如一座山般挡在苏璃面前,倨傲地盯着他。
苏璃神色冷淡阴寒。“你们又有何事?”
“跛子,你最好识趣点!别忘了你们苏家还有一人的租子没交!今日你必须跟我们到镇子中邹大老爷家做劳工!还不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苏璃指骨发青,根根血管清晰可见。好容易忍下被骂跛子的屈辱,略微蹒跚地掠过门,余光扫了一眼室内,随手关上木门。
“我随你们去,是否我妹妹可以不必去迎接岴渟王庭之人?”
苏苏昨夜睡得极晚,淋雨还是对重伤初愈的她有一定影响,如今睡得正沉。即使他明知这些人会想尽办法分开他和暖儿,他却也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几乎压垮他!只要拥有权力才能守护她!不让别人抢走她!
但是他现在更需要银子!如此才可以带她和奶奶离开,只有离开这种地方才有希望!他可以忍,他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能做!只要能得到银子,带他最重要的人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