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第二天,池堇堇在皇后宫中徘徊了一日,夜幕终究来临。
为了不连累皇后,她特地穿了一件普通宫女的衣饰,没有上等宫女服的繁琐,她行事起来也很是轻便。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么那续命丹一定是藏在离皇帝寝宫最近的藏宝阁里,这也意味着,那儿的守卫也会更多,好在今日宫中上下都不会点灯播。
一路而来,尽快后面的人跟得十分小心,但池堇堇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这人没有恶意,要么是宫千莫,要么就是穆玄沧。若说是前者,她倒是觉得多此一举,若是后者,却是叫她莫名的安心跫。
夜,静得可怕,借着月色前行,池堇堇没走一步都很是小心,
离皇帝寝宫最近的一个藏宝阁,位于一方月台之上,九重宝塔巍峨耸立,门外站了一排禁军。
外围有一队人马匆匆而来,这是三个时辰一度的换班,趁着两拨人马交接之时,池堇堇脚下生风,旋身上了宝塔,她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动静,塔阁里只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
塔里因是禁地,不得有人前来,因此每层楼的隔房里都点着长明灯。
铺面而来的是古卷独有的书墨味,放眼一望,这一层的摆设类似藏经阁,池堇堇皱了皱眉头,还是走了进去,快速翻找,很显然没有丝毫的夹层里头放着她想要的东西。
没上一层,她的希望就愈加的浓烈,随之而来的失望也就更弄一分。
眼看着就要到了顶层,池堇堇心下已经冷不住要暗骂,早知道她就从最上面找下来算了,方才的那么多层纯属在瞎耽误功夫。
“都说闻香识人,那么些年,也只有在这里,我仿佛才能感到你还在世上一样……”
有一低沉的声音,正断断续续的说着话,池堇堇心下一跳,还好她没有贸然进去,否则一定会被抓个正着。
“天那么黑,你来找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些走,别摔倒了,我昨儿个又梦到,你说你不喜欢光亮,只有黑夜里才能来找我。”
池堇堇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般甚人呢?
“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来找你的,这么些年皇帝也当够了,待我妥善的安排好后事,我就下去找你。”
那人似是做了很大的决心,池堇堇也估摸出来了,这三更半夜在这藏宝阁阁顶的不是别人,是所有人都以为已经就寝的老皇帝。
许是他真得病了,时不时还能听到他的咳嗽声,池堇堇站门外的暗处,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是我没教好那孩子,怎么就活得跟你一般心性呢?也就只能是这样了,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池堇堇虽是听得模模糊糊,但也能懵懂的感觉老皇帝说得是宫千茗,看来他也对宫千茗的心性很不欢喜,这样听下去,就该听到他会将皇位传给谁了。
池堇堇的直觉果然是对的。
只听那人道:“我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急了一辈子的事情,到最后就交给我吧,传位的诏书已经拟好了,位置是你儿子的,到底性子像你,做事带着狠劲儿,当初我就说你,若是男儿身便能名扬四海,他只要不太过分,必定能护佑我琉璃。”
他说的十有八,九便是宫千茗了,看来皇帝老儿这还藏着莫大的秘密,这边他病的快不行了,那便他将要给以重用的儿子却时时刻刻的想着算计他。
果真是帝王家的皆是薄情。
“你在的时候便惹人生厌,怎就死了还这么叫我觉得可恶呢?”
宫千茗的亲娘在世的时候一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可能她的死却叫着老皇帝一直以来都牵肠挂肚的,他两之间必定是有情的,看这老皇帝,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想来,这所谓的禁灯的日子,便是用来纪念宫千茗的生母的,想来,那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妈,这才使这宫中这么些年来有了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眼看着天就快亮了,池堇堇也不能就在外边干等着,掌风一扫,那老头便浑身不得动弹,池堇堇只是封了他的穴道,没想到这人的身体已是这般的孱弱,他的双眼似是充斥着鲜血,她倒是不怕那人记恨自己,只是一时间看到这个年纪的长者她都会想到她那个苦命的师叔。
“你别怕,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盗贼,要取你宫中的续命丹
你若是愿意便亲口告诉我,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就自己找。”
她之所以会说这话,并不是出于戏弄,而是替宫千莫感到不值,同样是他的儿子,可这人却因为爱屋及乌,摒弃一个已经命不久矣的儿子。
“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池堇堇见他没有大吵大闹,也就安下心来,算他识相,否则,她保不定会一掌拍死他。
“我能站在这里,就是证明我的胆可比天大得多了。”
池堇堇轻声笑笑,转身就去翻看那些宝贝。
“方才的话,你到底听到了多少。”
池堇堇撇了撇嘴:“一句不落。”
可以想象,那人的面色肯定不会太好,别人的家事她管不了,但是宫千莫的事,她多少要插点足,反正他已同穆玄沧联合,就当是帮穆玄沧搭把手把。
“朕劝你不用枉费心机了,宫千茗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皇位是他的,那最好的东西同样会是他的。”
池堇堇心下横生一怒,这老狐狸,俨然是将她当成宫千莫的人了,也就是说,他一直就对宫千莫没有放下戒心,池堇堇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人会佯装出一副不问朝事的样子,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你倒是提醒了我,要去哪里找我要的东西。”
女子勾唇一笑,若不是那人被点了穴道不得动弹,否则现在必定是大惊失色的模样。
“我在御膳房当了三五日的杂工,多少也知道你的药膳里药治得是什么病,常年服用,一天也不能断,宫千莫和你一样,命不久矣,实在可惜,不过宫千茗可就不一样了,他壮得可以上山打虎下海捕鱼……”
池堇堇优哉游哉的说着,再看那看皇帝的脸色已经黑得同锅底一样。
“你不要胡说,她不会!”
“她还是他?她不会给你戴绿帽,还是他早已明白你不是他的生父?”
池堇堇只是大胆的猜测,大胆的质问而已,谁让你宫千茗同宫千莫长得这般不一样。
老皇帝似乎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池堇堇难免哂笑:“看来,我还能帮你一把。”
“你莫不是千莫带回来的池姑娘!朕就一个,百址它贪得无厌,可悲朕膝下没有一个儿子可成事的。”
池堇堇知道他为何这般悲愤,他强撑琉璃这么多年,受了百址多少气不说,现在他命不久矣,他的江山也要在他的后辈手里断送了。
“命里注定的事情,你也不必太过悲愤,为王者,天下是百姓的,而不是你一人的。”
所谓天下为公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并不是他一人能够独占的。
话毕,池堇堇转身离去,迎面而来的风迷离了她的视线,置身于九重高塔之上,竟然是寒气彻骨。
纵身飞跃,那些个守卫仍是没有发现,不过倒是这么多个时辰过去,还不见皇帝下来,他们多少也是按耐不住了。
池堇堇从他们头顶略过,她留了老皇帝一命,却是给她自己留了一个麻烦,她要赶在那老头说话之前,去金銮殿里盗取续命丹。
一颗心为此变得滚烫,只要拿到那颗东西,她就测底与这琉璃说再见了。
灵巧的身影翻入殿中,殿中一片漆黑,池堇堇冥神静听,并没有发现感觉到活人的存在,便从袖间取了一个火折子点燃。
光亮很是微弱,放眼望在那匾额之上,池堇堇勾唇一笑,翻身上梁。
那人的意思是会将续命丹同诏书一道传给宫千茗,这样一来,她就好找了。
正大光明的排版及其高原,若无云梯,根本无从上去,可池堇堇私下衣襟,打结成条,从房梁上借力将自己摔到匾额上。
果真就被她摸索到一个长绸。用火折子靠近一看,的确是一道圣旨,她大开卷轴,上书将皇位传给宫千茗。
她将卷轴藏于袖中,又是在匾额处细细摸索了一番,一个小小的瓷瓶现于她掌中。
历经诸多波折,她总算得到它了,只是她没有立即将续命丹服下。
池堇堇心底有了盘算,飞身下地,临于案几之上,从笔架上取笔,腾手拟写了一纸诏书。
虽然这是一道假圣旨,虽然宫千莫最终会登上皇位,但是她要他坐的安安稳稳,堂堂正正。
再次将卷轴当回匾额处的时候,宫中的丧钟却在此时敲响,这是!
这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池堇堇好赶忙从窗口逃了出去,躲在暗处观察这宫中上下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