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之约第四日,宫里传来噩耗,太子病逝。
原本因宗师之约带来的喜悦瞬间消散,整个晏国沉浸在悲伤之中。只有一人,目光灼灼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二皇子吊唁太子,嚎啕大哭,官员尽数称赞其忠义两全。
而大皇子压抑着悲伤,沉默以对的样子,却不被人所看到。只有皇帝,看得清清楚楚,二皇子的惺惺作态,大皇子压抑的悲伤。二皇子暗中的小动作,大皇子爽朗重义的个性。皇帝了如指掌。如今,太子过世,皇帝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前,需尽早选定继承人。而合适之人,只有大皇子与二皇子两人。
戴言问大皇子:“殿下可想过继承大统?”
“未曾想过。”大皇子如是回答。
戴言垂下眼,却笑了。他什么样的心智?怎会看不透?大皇子虽说没想过,可心里到底想过没有戴言清楚的很。
大皇子不可能不想做皇帝,一来,没有人不喜欢权力。二来,为了赵美人,他也要争上一争。三来,大皇子虽性子爽朗,却也不是傻子。老二是个什么性子,作为兄长大皇子最清楚不过。所以也明白,若老二做了皇帝,自己这个兄长恐怕难逃一死。
“你想做皇帝,且没有理由不去争。”戴言啜了口茶,目光平静不起半点儿波澜:“你若想争上一争,戴言全力以助。若您不想争,在下可要好好想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否则,将来天下易主之时,恐怕就是你我葬身之日了。”
大皇子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您还要防备我?”戴言苦笑摇了摇头,大皇子本就不是擅长掩饰和勾心斗角之人,又怎么能瞒得过戴言的眼?
大皇子依旧沉默不语。
“你能得到的支持,是御水师、白玉京、还有圣上。您的阻力,是老二,李夫人和我的父亲,戴尚。”戴言凛然笑道:“可后悔了?”
大皇子忽的抬起头,死死盯住戴言。他怎么也没想到,戴尚竟然是戴言的父亲!而戴言就是传闻中那个戴尚的私生子。如今,自己同戴言绑在一起,必然会与李夫人为敌。这就如同被强行选择了戴言,放弃了戴尚与李夫人。
“你……父亲是戴尚?”大皇子愣在当场。
“可后悔了?”戴言依然微笑。
大皇子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透着一股决绝:“从未后悔,此刻也不会后悔!便是选错了又如何?你戴言是我选得人,是我的好兄弟。即便为了你跟天下做对又如何?”
与李夫人做对差不多也算得上跟天下做对了。
戴言笑了。戴言知道,正常人都会选择站在李夫人一边,然而此刻,大皇子没有选择,他只能选择戴言。这是戴言早早给大皇子铺好的路,也是为自己铺好的路。大皇子没有心机却也不笨,他明白这个道理,明白自己没得选择,所以,不如与戴言示好,至少可以保住戴言这个忠心的拥趸者。
特别是,戴言身后有个血杀,更有个夏湘。而夏湘身后有夏府,更有杜苍这个御水师。若深究起来,夏湘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达官贵人,还有皇帝的青睐。
选择戴言,虽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可这个选择却也不吃亏。大皇子目光灼灼,望向戴言:“我知道你小子心思深沉得很,一步一步仿佛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若真心助我,日后我一定不负你今日情义。”
戴言又笑了。
他知道大皇子重义,也知道大皇子爽朗宽厚。可若是哪天,他登上大宝,而自己的实力却又对其地位存在了威胁,他是否还会如此重义,如此爽朗宽厚。未必。
可此时,不必说出,也不该说出。
他点头:“无论如何,我戴言都会竭尽全力,助殿下登上王位。”
……
这些争权夺势,皇室之争,在夏湘看来都是戴言的事儿,自己不需干预。她认为,自己只要赚钱就好。就好像戴言相信夏湘敛财的能力,夏湘也同样相信戴言在权力斗争中会如鱼得水。因为她知道,戴言会掐会算!
她明白,若大皇子失势,对自己来说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她的财富、山庄,到时都会在权力倾轧下化作灰烬。甚至很有可能丢了性命,连带着丢了身边人的性命。可夏湘依然相信戴言,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
再者,即便戴言失手,她也可以带着身边人和大把银子珍珠跑到其他国家安顿。总之,是一定会有出路的,走一步算一步,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才是真格儿。
例如:跟着杜苍好好学功夫。
“你这体内真气已经十分浑厚,可怎么就用不出呢?”杜苍挠头:“就是笨,你这丫头就是笨,不开窍!放着好好的天赋就是不会用!气死我了!”
“您消消气,消消气。”夏湘紧着给杜苍打扇:“您着急我也着急啊,您说这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个御水师,可半点儿修为都没有,情何以堪?您又不能总跟在我身边,万一哪天那西风老儿跑来嚷嚷我作弊,连带着侮.辱您老人家的清誉,我又打不过他,平白让他欺负。”
说道西风老儿,杜苍表示赞许地点了点头。但说到被西风欺负,杜苍连忙站起身:“怕个甚?师父跟着你便是,他若欺负了你,那就是打为师的脸。哼!”
听到这话,夏湘总算放心了。
因着宗师之约,白玉京名声大噪,每日客满盈门,络绎不绝。夏湘再不敢轻易抛头露面,她知道,这些客人大多是来看她这个十四岁的御水师。夏湘只在山脚下的宅院出入,偶尔在院子里跟着周先生、师父或者戴言学学修炼真气的法子,可总也找不到头绪。
这日,碧巧风风火火赶来,走到门口险些跌了个跟斗。
“你嫁了人当了娘的,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的?”夏湘笑着迎过去:“怎么今儿自己来的?采莲呢?”往日来庄上看夏湘,通常是采莲跟碧巧一道儿前来。
碧巧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却明亮的很,嘴角也溢着笑意:“大小姐,您还……还记得陈妈妈吗?”
“陈妈妈?”夏湘笑了:“那个给我下毒的陈妈妈?”
碧巧点点头:“就是那个陈妈妈。”
“怎么忽然提起她?”夏湘眼睛也跟着明亮起来:“怎么?有她的消息?”
虽说事情过去很久,夏湘也没有追究此事,可害过她的,想取她性命的人,她怎么会忘记。没有证据追究的时候自然不能追究,可若有了证据,就要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是睚眦必报了!
碧巧又点头:“捉住了……连带着当初推您入水的小丫鬟,都捉住了!”
“推我入水?”夏湘猛然想起,自己刚穿越来这世上时,有个丫鬟将自己和乳娘推到了池水里。此事一直没个头绪,没想到许多年过去,竟找到了当时的作案人。
“带我去见见!”夏湘连忙放下手头儿的事情,拉着碧巧的手往外走。
“别急,人被带去许婶儿家地下室了。我家那口子看着呢,跑不了。”碧巧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交代夏湘。
“许婶儿家?人是谁找到的?”夏湘好奇。
“还能有谁?您身边最有本事的,除了戴大哥还有谁?也就他吧,能将七十年谷子八十年糠的纠葛理清楚,还把人给捉了来。”
旁人都将戴言看成夏湘养的小白脸,虽有些本事,但因着身份低微,依然被看作是在攀附夏湘。可庄子上的人却都知道,这一路走来,戴言到底帮了夏湘多少忙,又救了夏湘多少次。戴言默默承受那些流言蜚语,却从未抱怨过半句,只是默默承受,默默微笑。
戴言觉得,只要夏湘能在自己身边,自己能够守护夏湘周全,别人如何说都是无妨的。只要不伤及夏湘,戴言便会心平气和,然一旦伤及夏湘,戴言便会瞬间出手,将一切可能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中。
许婶儿院落里有个地下室,平日放些杂物,偶尔也会储备些干菜。
夏湘跟碧巧一路走到地下室入口处,瞧见常山正站在入口处守着。夏湘走过去,问道:“常山,人在下面?”
常山点点头:“回大小姐,陈妈妈和丫鬟都在。”说着,打开地窖入口,侧过身给夏湘让出一条路。
夏湘带着碧巧踏上石阶,慢慢入到地窖。
地窖并不大,一抬头就瞧见角落的草席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陈妈妈,另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夏湘看看那女人,心中不由感叹:呵,如今推人入水的小丫鬟也长大了呢。
戴言坐在陈妈妈和丫鬟对面的太师椅上,目光冰冷地望着对面的两个人。听到动静,戴言方抬起头,望向入口处,看到夏湘来了,顿时露出暖洋洋的笑容来:“你来了?人在这里,你来审问。”与方才冰冷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让陈妈妈身边的女人神情有些恍惚。
戴言的样貌,真的没得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