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待眼前模糊的景象慢慢实化,风华终于确信,自己再一次醒了过来。说不清楚心里的具体感受,风华只能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是上天为了补偿她早逝还是怎么回事,这一世她命硬得很,数次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还是“坚强的活了下来”,“被坚强的活了下来”。
是的,是“被坚强的活了下来”。自从那次看到贾韶的报应,风华心中的怨气已然尽去。可是,怨气尽去的同时,活下去的欲*望也淡了下去。是生是死,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甚至,有的时候会期待死亡的降临。
特别是在连累疏影、暗香等人无辜丧命之后,更是忍不住自我厌弃,总觉得是因为有自己这个不该存在的人在,所以才会害了她们。
如果说还有什么羁绊,那便是林墨玉这个所谓的弟弟,还有他对她发自内心深处的关心和亲近。
初开始占据林黛玉的身体,风华心中并没有什么负罪感。因为,她很清楚,林黛玉已经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亏不亏欠她的问题了。
直到,她遇到了林墨玉,这个林黛玉的正牌弟弟。
有亲人在身边的温暖就好像毒品一样,让人欲罢不能。尤其是失去过亲情又重新得到,就好像复吸毒品的人一样格外的惶恐、欣喜,愈发的不能离开。
当林墨玉痴痴傻傻的时候,因为是自己在照顾林墨玉的关系,风华只能觉得对他有一种不能推卸的责任,也不觉得有其他。
可是,林墨玉好了起来,他撑起了林家,反过来关心、照顾她这个“姐姐”。
这让风华有一种偷了别人东西的窒息感,她想要拒绝,想要逃开,却又什么都不能说。所有的秘密都累积在胸口,那种负疚,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所以,风华迫切的、急剧的想要为林墨玉做点什么事情,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所谓。反正,这条命本就是偷来的,也该还给人家了。
勾引、算计、拼命,风华的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她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却有着别人没有的狠。这份对自己的狠,是她唯一能来拿博一下的。
不过,就算这样,风华也没有想过自杀。毕竟,放任自己的生命流逝是一回事,自杀又是另外一回事。生命是林家的,就算要消失也该物尽其用,她这个宿主并没有资格结束它。
而且,因为摸不准皇帝的心思,风华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生命是存在更有价值,还是消失更有价值。如果有一天能确定了,她,会毫不犹豫的向着目标扑身而去。
只是,身上这疼一遍遍的叫嚣着,控诉着她这个主人的残忍。
“主子,你醒了?”
是慧心惊喜不已的声音。
风华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正待扶着慧心的胳膊坐起来,目光却在无意间撞见了一位年轻的陌生女子。
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风华没有说话。
看衣着,虽简单却透着内敛的华贵,那料子,风华虽认不准也能看出绝非劣质货。
不似女官。
看打扮,头上只插了几只绢制的宫花,并没有佩戴任何代表她身份的钗环。
不似宫妃。
看神色,嘴角一对浅浅的梨涡,眼神更是温柔如水。
这形象,难道是……
“妹妹可算是醒了?身上可有不舒服的?”
这个时候,对面的美貌女子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谈不上惊艳,却让人很舒服。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可她那黄略带关切的眸子,让风华这个自入宫以来就一直保持着警惕心的人都看不出丝毫作伪的成分,竟好似十分担心一般。
“主子,这位是皇后娘娘……”慧心知道风华不认识宫里的人,小声的向风华解释道。
果然!
心中的怀疑得到证实,风华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位皇后娘娘一眼。
此女,名唤叶静繁,是皇帝尚为不得宠皇子时所娶的嫡妻,叶家家世谈不上不显,却也算不得煊赫,不仅比不上当年的太子妃,便是普通的皇子妃都是多有不及的。再加上她本人不爱言语的性子,在皇家圈子里并没有多少存在感。
也不知是她本人相貌不够出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她自嫁入皇家,便无一日得宠。好在,虽不得宠,倒也从来没有失了体统过。
潜邸内院由她打理的多年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自然,也没有闹过什么笑话。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日子,简直不像是身在多事的天家。
所以,纵然婚后多年无子,倒也在太上皇突然禅位于当年圣上之后,险险的坐上了皇后的位置。虽然,在此前,因为家世不显以及无子的缘故,她顶着未册封的皇子妃名头苦苦熬了半年。纵然,她这皇后之位是太上皇发话才勉强坐上的。
可是,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她还来不及欢喜上几天便撞上了大克星苏明兰。这个,娘家出身、皇宠都远胜于她的女子。
与苏明兰那煊天的气势不同,自打她叶静繁坐上皇后的位置,除了手握凤印以外,其他方面简直就不像是个皇后。不仅对苏明兰步步紧逼的挑衅处处容忍到令人发指,甚至连普通宫妃的气势都不如。
她,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万事都不萦绕于胸一般。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贾家的那位贤德妃娘娘晋身之前正是这为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女官。虽然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但是只细想一下贾妃封妃时的年纪,有□这回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打探了许多这宫廷内院里的人,风华对这位皇后娘娘是最有兴趣的,同时,也是最害怕的。很矛盾的,风华想要见一见这位传奇的皇后娘娘,同时,又不想见。
因为,不管是下人还是臣妇,除却本身对新帝继位不满者,对于这位不得宠的皇后娘娘,大都持同情态度。甚至,慧心也是如此。
出于本能的,风华觉得那样的女人很恐怖。
所以,在御花园里不见皇后娘娘既在风华的预料之中,又让她觉得愈发的心惊。
见风华不说话,皇后也不生气,自动自觉的坐在了床旁,满是歉意的为风华掖了掖被子,柔声道:“好妹妹,你才来,不了解你苏姐姐,她就是那样急性子的人,最经不住别人的挑唆。可是,心眼是极好的,人也简单。这一次,着实是误会了妹妹,所以才有了这一番风波。如今,皇上已经骂过她了,她也已经知道错了,求妹妹原谅了她罢。”
风华微微蹙眉,为着皇后这话。
她的姿态摆得极低,话说得也极为妥帖,不管怎么听、怎么想都没有丝毫可供指责之处。可,她表现得越完美了,风华就越心惊。
这后宫里,姐姐、妹妹的称呼是很有讲究的,要么尊称位分,要么便无论年纪,只按位分高低定长幼。她,将苏明兰称之为“你苏姐姐”看似无心,而且,仔细想来也是应该。可是,却有几分挑唆、拱火之意。
如果风华当真对皇帝有意,当真有心入后宫分一杯羹,此时多半会因为她这句话而和苏明兰结下大梁子了。
且不说,都为贵妃,可苏明兰却因为先到而占了个“姐姐”的名分,便是那一句“皇上已经骂过她了”也足以激怒风华。毕竟,那几乎是在暗示苏明兰的圣宠,点破两妃相争时皇帝偏向苏明兰的事实。
不必说,挑起皇帝明摆着喜爱的两个“贵妃”相争,自然是该她这位皇后娘娘坐收渔利的。
说实话,风华害怕这样深沉的女人,同时,也讨厌她。相比起来,风华更喜欢咄咄逼人的苏明兰,更情愿对着苏明兰。至少,她能在苏明兰的眼睛里看到情绪的波动。可是,却看不出皇后的情绪,她的眼神太过深沉,深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当然,风华对苏明兰那莫名其妙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不需要去考证什么,风华很确定,皇帝对苏明兰是因需要而宠爱,多是做给人看的,等到苏家没有了利用价值,苏明兰的结局只怕……
而这个结局,是风华极力想要避免的。
皇后见风华蹙起眉头却不言语,面上也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愈发的和颜悦色了,“好妹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觉得委屈。可是,咱们姐妹以后一处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好让皇上为难的呀。照我说,咱们姐妹都好好的,努力为皇上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风华抬眸看了皇后一眼,突然,她不合时宜的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悲哀,居然……居然主动要别的女人为自己的丈夫生孩子。
这后宫的女子,说到底,无论是输家还是赢家都是悲哀的一抹惨色。谁也,不能例外。
皇后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勉强挤出一分笑意,“你也知道的,皇上登基已有数年,虽陆陆续续爆出喜讯,却无一例外的都是公主,无子,让皇上极为头疼。而我这身体是个不争气的,万万不能指望了。如今,只盼着妹妹们能够尽快诞下皇长子,解了皇上这燃眉之急,何愁不能母凭子贵更进一步?”
“皇后娘娘想是误会了!”静看了这许久,风华瞅准了机会,不给皇后再说下去的机会,淡淡的开口道,“我,只是暂居宫中养伤!”
皇后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抹亮光,速度之快,若非风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多半是不能注意到的。
“妹妹,你……你不要赌气……”面带惊色,皇后娘娘显得有些急切,“我看皇上对妹妹,那是独一份的……”
不怕死的打断皇后的话,风华面上有些不耐,“臣女出身卑微,不敢也不能与娘娘姐妹想称,求娘娘千万莫再提‘妹妹’二字,恐折煞了臣女。臣女只是……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人,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如今梦醒了,便该回到现实里去。毕竟,臣女有臣女的生活。贵主子们有贵主子们的生活,本不想干,更无法融合。”
皇帝对外只说风华救驾有功,却只字不提二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宫里宫外,谁都知道,她是要做娘娘的。
所以,也不需要瞒着皇后什么。毕竟,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相信她和皇帝之间还是清白的了。
坦然,才是取得对方信任的前提条件。
当然,风华之所以这么客气,也有些忌讳皇后的缘故。不同于苏明兰,风华总能在皇后身上看到宫斗胜利者的影子,并不远得罪她很深。
皇后看着风华的眼睛,完全看不出喜怒。而风华则是坦然的迎视,丝毫也不躲闪。
“妹妹千万别这么说,你是皇上放在了心上的人,自然也就和本宫是姐妹了。而且,妹妹这样的人物,我看了也是极欢喜的,忍不住心生亲近。”皇后仍旧淡淡的笑着。
她的谨慎,在这个时候得到了完美的展示。
但是,从她的自称里,风华还是看到了些许的动摇。或许是被风华的坦诚所动,或许是……知道些什么。毕竟,皇宫里很难有什么秘密。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让自己落人口实。
“陛下乃天子,臣女一介粗鄙凡女,入不得圣眼,上不得天听。”风华低眉冷淡的说道,似有似无的又看了皇后一眼,略一沉吟道,“娘娘错爱,臣女惶恐。”
说实话,这样的客气话实在是最易冷场的。
这不,皇后看着风华,一时间竟也难以开口接着说下去。
风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臣女身体虚弱,不能起身向娘娘请安已是不该,着实担不起娘娘关切,若是因臣女而累娘娘身过病气,臣女便是万死也难赎。求皇后回宫,待臣女身子好些,必定前往凤藻宫赔罪、请安。”
话,说得也是冠冕堂皇。只是,风华“似乎”忘了,她这是受了伤而不是生了病,本不该存在什么“过病气”的说法。
皇后淡淡的看了风华一眼,好似没有听出风华逐客理由中的破绽,无奈的摇头,苦笑道:“妹妹你也太谨慎了。”
嘴里这么说着,自己却站了起来,话音一转,接着说道:“想来,我在这里,妹妹你也难得休息。这样罢,我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
风华微微倾身示意,“送娘娘。”
皇后微笑着嘱咐被风华一番话轰炸得愣掉的慧心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随着皇后的离开,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变得充裕了起来,气压也高了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风华一直喝着苦苦的药,虽然伤口总会突然间痛起来,却也没有再出现痛昏过去的情况。
只是,这几日,不仅“承诺”要来的皇后娘娘没来过,就连皇帝也没有到温室殿来。
风华有些心烦,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她真的把皇帝得罪狠了,更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走出这个牢笼。
经过之前的御花园事件,皇帝现在是明摆着下了禁足令。如今,想要踏出这温室殿一步都是不能了。
最让风华觉得生气的是,慧心这个自认为她谋士的家伙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劝说。而且,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要她不要惹皇帝生气,和后宫诸妃好好相处这么两件事。
其实,仔细说起来,这也不能怪慧心。她之所以会如此,多半是之前风华养伤之时对后宫势力分布的关心和对皇帝似有似无的关心给她以错觉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对方刚说两句,稍稍露出点苗头,风华立刻就把人给赶了出去。
慧心几次强忍,却还是没有忍住,面上止不住的有些发黑,对风华的油盐不进很是不满,“主子,您总是这样任意妄为,将来必定是要吃亏的!凡事,总是要适可而止的!更何况,您对着的是陛下!初开始的时候,陛下或许会多少觉得新鲜,时间长了,这耐性也被磨没了!脾气,自然也就上来了!”
风华心中烦躁不已,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赶人离开。
不是不知道慧心在某种程度上对自己是极好的,但是,她说的那些话,总是让风华有一种自己无法离开皇宫的错觉。
面对皇权,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的意愿,实在是太过渺小了。时间拖得越长,风华就对自己的安排越没有信心。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什么聪明人,而她的对手又明摆着是段数极高的掌权者。
看着外面的那湛蓝如洗的天空,那盈满了眼眶的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也没闲心用什么手帕,风华粗鲁的拿袖子用力的擦干了眼泪,恨恨的自言自语道:“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说伤心的时候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掉下来的?都是骗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风华擦眼泪的手,耳边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是男人熟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你这眼泪,可是为我而流?”
一边问着,一边用略带温度的指尖挑起风华眼角悬着的一滴泪。
不必抬头看,风华已然确定对方的身份,一边用力转动着手腕以期自由,一边冷淡的开口道:“我,只是想家了而已!”
明显感觉到抓着自己的手倏地紧了一下,风华吃痛,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随即咬牙强忍。
皇帝低头看着风华的反应,对此,也只能轻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放松力道,只是仍旧不给风华自由,“你,就嘴硬罢!”
见皇帝这般笃定的态度,风华心中羞愤相加,险些气背过气去了――看来,这家伙笃定、自信得很呐!他以为自己是谁?当她是谁?以为她是他后宫的女子,随便冷一冷便会惶恐不安,任由他搓圆揉扁吗?
用力的挣扎,风华面上涨得通红,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任由你调笑的吗?”
皇帝一时不查,竟险些让风华挣脱了去,不过,这也只是险些。他用力的抓紧了风华的手腕,发力一拉将风华拉到自己的怀中,不顾风华的死命挣扎,将她抱入自己怀中,“我当你是我心爱的人,怎会轻浮的调笑于你?”
见没有希望,风华索性也不挣扎了,只是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冷声道:“你这样还不算轻浮、调笑吗?”
皇帝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低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风华那罩着寒霜的面庞,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们至少……是非常亲近的人了……”
风华微怔,其实,稍稍思索一下,她就明白了,按照古人的思维方式,如今她已经等于是皇帝的女人了。毕竟,不管是上次的意外还是之前的刻意为之,她的身子已经被他看了去了。虽然短暂到他可能并没有看到多少,却也……只能非他不可了……
只可惜,风华不是古人,不是甘心成为男人附属品的女人,更不会为了那荒谬的理由付出自己的真心。
慢慢的放开风华,只是,皇帝的手依然紧紧的抓着风华的手腕。牵引着风华走到座椅旁,皇帝轻声道:“我们,坐下好好说话罢。”
风华没有拒绝,毕竟,皇帝这反应实在太过反常了,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是疲惫。她需要静观其变,然后才能做出决定。
“黛儿,我对你的心如何,你自是知道的。”皇帝抬眸看着风华的眼睛,声音里明显透着温柔,“我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是皇帝,对不对?”
这一点,风华倒是没办法否认的。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皇帝摆出他的身份,以她的态度,死几百次都不够了。
垂眸,面上显得有些落寞,“不管皇上如何自称,皇上始终是皇上,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而我,只是个普通女子,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您或许可以利用权势将我困在宫里,但是,您困住的只是我的一具了无生趣的*而已。”
皇帝蹙起的眉头此时蹙得愈发的紧了,“黛儿,你相信我,除了妻子的名分,我会给你所有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风华眉头都不动一下,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双手抓住风华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你不要在意后宫里的那些女子,她们都是依祖宗家法所设的物件,碍着前朝的稳定,我或许需要敷衍她们一下,但是,我心里的那个人……”
这一次,风华有了反应。只是,她这反应很不给皇帝面子,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冷笑了一下,明显的对皇帝的话呲之以鼻。
皇帝的面上有些尴尬,转而抓着风华的双肩,逼迫风华飘忽的眼神不得不对上他的眼睛,“黛儿,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只需记着,不管名分上如何,只要有我在,断然不会让你吃了亏去。而且,你也见过皇后了,你应该明白,以她的个性,绝不敢与你为难。至于其他人,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只等着你生下我们的儿子,我便将这天下都交给他,好不好?”
听皇帝提到皇后,风华忍不住暗暗心冷。怪不得她之前醒来会看到皇后,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最后这句话,当真是将人当成天真的蠢女人看了。
对皇帝,风华虽然不甚了解,却也知道他的个性,他是一个理智到可怕的男人。皇位的传承是何等的大事,莫说他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她,便是真的如此,也断然不会拿这样的大事来讨女人的欢心。
看着风华轻蔑的笑以及眼神中的了然,皇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了,有些手忙脚乱,忙跟了一句,“至少……至少我会将他当做最优先培养的继承人!”
如此一来,这个承诺倒是增加了一些说服力,只可惜,风华还是一个字都不相信。而且,就算相信,也半点都没有动心的意思。
“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人,天下谁属这样的大事,于我有什么相干的?我,只想过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生活而已!”风华看向窗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皇帝眼眸的亮光慢慢的暗淡了下来,喃喃的道:“你就这么在乎名分吗?如果这样的话,你等我两年,我……”
风华转回头,面上染上了几分厉色,毫不犹豫的打断了皇帝的话,“我对填房也没有兴趣!”
说罢,看着皇帝明显青了许多的脸色,高亢的声音也软了下来,眼睛躲闪着看向别处,“皇后,是极好的女子,我不想你伤害他。而且,算起来,你们也算是患难夫妻,你若是能狠心的动了他,又何愁将来不会弃我如敝履呢?”
良久的沉默,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扶着桌子缓缓的起身,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风华一眼便走了。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风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风华感觉得出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皇帝才会这么反常。只是,她有些担心,担心赌输了。因为,若是可怕的野兽被逼得太急了,恐怕会做出难以挽回的反攻。可是,除了逼他,风华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了。
时间,在纠结和担忧中慢慢流逝。
期间,慧心忍不住再次劝说,终于激起了风华的愤怒,直接冷下脸,将她轰赶了出去。并且,严命众人不得打扰,只静静的,一个人看着窗外。
突然,风华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烦躁的她忍不住眉头紧锁。她很清楚,此人绝对不是慧心。那么,此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头也不回,风华有些烦躁的说:“你怎么又来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除了回家,我什么都不想要!”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轻快的男声,“所以,我来接你回家了!”
这声音,风华再熟悉也不过了。
猛的转过身来,果不其然撞见了那熟悉的身影,眼睛里积蓄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你……你怎么会……”
自从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之后,风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林墨玉了,此时见了,竟有些难以置信之感。
林墨玉苦笑着摇头,上前几步,拿素净的手帕为轻轻为风华拭干了腮边的眼泪,轻声道:“怎么几日不见,姐姐竟多了几分孩子气?”
风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自林墨玉手中“夺”过手帕,自己歪着头擦拭眼泪,嘴里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也正常,前一刻,她还在担心再也离不开这里,后一刻,便能达成所愿,她心里怎能不激动?而且,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风华实在没有办法像林墨玉这样云淡风轻。她,并没有这样好的心理素质。
“姐姐可有要带回去的东西?”林墨玉轻声问道。
风华摇头,哽咽不已。在她而言,除了她自己,没有什么必须要带回去的。
“我们走罢,马车在外面等着。”
风华连连点头。
直到看着风华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慧心仍旧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怔怔的回不了神。在伺候风华的这些日子里,她听惯了风华要走的话,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一点都不觉得风华会离开。
可是,这不可置信的一幕,竟然真的发生了。而最让她瞠目结舌的是,风华真的没有撒谎,不是赌气,不是手段,她是真的想要离开,而她也真的离开了。
其实,何止是慧心,在温室殿伺候的这许多人,对眼前这个景象都十分的恍惚。
坐在马车里,透过窗帘看着马车慢慢的驶出一道道宫门,风华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疼才算真正的绽出了笑颜。
犹豫了几次,林墨玉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盘旋于心头的问题,“姐,当时……你是真的为皇上挡箭吗?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其实,不止是后宫,为了将风华,前朝也是乱糟糟的。若非平安州节度使一案太过夺目,只怕风华早就处于风口浪尖了。
可是,就算这样,在平安州节度使一案稍稍有了些眉目之后,因为风华在后宫得罪了苏明兰乃至整个后宫,再加上林墨玉极有默契的在外面推波助澜,风华不合体制的住在温室殿一事终于走入了朝臣们的视线。
首先是御史们的进言,随后有人提出对风华的义举给予奖赏,有人提议赏赐金银,有人提议将她郡主头衔擢升为公主。可是,皇帝统统不准。而且,也没有让人搬出温室殿的意思。就算,有人寻来了风华的脉案,证明她的身体已经可以搬离也半点没用。
于是,此事愈发的沸沸扬扬了。甚至,有人开始猜测风华和平安州节度使是否有关系,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巧的救了皇帝呢?
总而言之,为了不让皇帝将风华纳入宫中,涉己者都无所不用其极。
几方势力相互博弈,事情的发展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皇帝本想着用平安州节度使一案分散朝臣的注意,待到大家回过神来,他已经处理好其他的细枝末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风华纳入宫中。
可是,因为风华故意惹出那御花园事件,他的计划不仅被打乱了,同时,自己也反受其害,因被平安州节度使一案分了心力而束手束脚起来。
再加上风华坚持里去,皇帝终于不得不放手让她离开皇宫了。
不过,在放风华离开之前,皇帝和林墨玉郑重的谈了一次。
当然,在皇帝的口中,风华对他是有感情的,而且,很深。
所以,林墨玉不能不有此一问。他不希望风华和皇帝扯上关系,毕竟,皇宫是他无论如何也鞭长不及的地方。但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姐姐,如果风华真的深爱到如此痛苦的话,他倒也不是不可以退步……
“不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风华下意识的否认。
可是,刚刚还吞吞吐吐的林墨玉这个时候突然抬起头,态度强硬的打断了风华的话,“姐,你想清楚再回答!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可以……”
这一次换风华打断了林墨玉的话,“不需要想!喜不喜欢一个人,难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风华很坦然,林墨玉既然会在马车上和她谈这件事情,就说明车夫是他绝对信任的人,而且,两人的声音都不算大,并不怕被人听了去,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些漂亮的谎言了。
“姐,我无法确信你说的是心里话!”林墨玉看着风华的眼睛。
“我说是真心话!”风华迎着林墨玉的视线,丝毫也不退缩,“我必须承认,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的确待他不同于旁人,但是,自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后,我就命令自己从感情的桎梏里走出来。你应该,相信我的理智。我知道什么时候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林墨玉和风华对视许久,终于,慢慢的收回了目光,低声喃喃的念叨了一句,“这么说来,姐姐是为了我……”
风华一直注意着林墨玉的反应,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是风华连听带猜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风华知道,林墨玉很聪明,所以,他明白她的那些打算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可是,风华也不想要林墨玉的感动或者是内疚,“快别胡思乱想了,我当时只是没看到,不小心被流矢所伤罢了。”
如果谎言能够让自己在乎的人不再那么难过了,风华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林墨玉轻轻的叹一口气,很显然,他对风华的这个解释并不怎么相信,他只是深深的注视着风华的双眼,“姐,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东西值得姐姐拿命去换!”
风华心中感动不已,含泪点头,“我知道了。”
林墨玉仍旧看着风华,很坚持,“姐姐要记得!”
“是,我记得了!”风华有些无奈,心里却是甜蜜的,郑重的承诺。
“姐姐重复一遍。”林墨玉毫不退让。
风华很是无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值得我拿命去换!”
林墨玉的目光这才算柔和下来,只是,仍旧不是很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希望姐姐不要忘记了才好!”
风华含笑,“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不知不觉间,马车已经离开了皇宫的大门。
获得了真正的自由,风华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与林墨玉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的竟觉得很困了。这些日子,尤其是最近这几天,风华真的没有睡一个好觉。
好在,这马车很大,林墨玉见风华困了,便引着引枕,使风华斜靠了上去,并且,承诺到家便唤风华起来。然后,便静静地看着风华迅速的进入了梦乡。而他自己则一直小心的护持在身边,免得风华因为马车颠簸而睡不好。
到家之后,见风华仍旧睡得很香,想了想,便没有叫醒她,而是直接将马车驾到了风华的住处,然后打横将她抱起。风华的体重,让林墨玉的心狠狠地紧了一下。
其实,风华这身体本就瘦弱,再加上大伤初愈,而风华的心思又一直极重,自然就更是瘦削了。
等到风华再次醒来,夜幕已深。
对此,风华只能暗暗的叹一口气。
她本来打算回来就让师父给把把脉、查看查看身体的,毕竟,她总是这样无缘无故的疼,实在是没有道理。只是,为了不让林墨玉担心便没说,不曾想……
天色已晚,为了不兴师动众,风华决定不打扰师父了。
在新来的大丫鬟的伺候下,风华用了一碗清粥,这才想起问她们姓名。
答案,让风华的脸色微变。
原来,林墨玉以为风华习惯了微风、细雨、疏影、暗香这四个名字,所以才会为之前的丫鬟那般取名。所以,除了伤愈的细雨,其他三个丫鬟也延续了之前的名字,各自取名为微风、疏影以及暗香。
看到健康的细雨,风华本来就是既欣慰又内疚的,此时又听到熟悉的名字,更觉得浑身不舒坦,“这名字怕是不怎么吉利的,伺候,你们便改名为平安喜乐罢。”
丫鬟的名字本就是个代号,丫鬟们也不在意,只是屈膝谢恩。
第二天,风华起了个大早。
在雪雁等人的陪同下,在好好的在院子里走了一遭。
早上这清新的空气,好似能涤净人胸口的浊气一般,让人很舒服。
看时间差不多了,风华主动向师父的住处而去。虽然林家并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但是,离开这么就,回来未见长辈却是不该,所以,趁着这个机会去向自家师父问安也是好的。
看着风华越来越逼近的地方,雪雁的脸色越来越白了。这府里,很多人都不知道冯老先生为何会突然消失了,但是,好死不死的,雪雁恰好是知情者之一,虽然他知道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
因为冯老先生不喜欢下人伺候,所以他老人家住的院子一向清净,所以,风华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直到她遍寻不着人的情况,又撞见了雪雁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师父他人家呢?”
雪雁嗯嗯啊啊,欲言又止,眼神更是闪闪躲躲。摆明了一副知道什么却又不愿意说的模样。
风华蹙起眉头,佯怒道:“怎么?现在连你也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了,是不是?”
见风华生气,雪雁也不敢多做隐瞒,忙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只是,雪雁知道的实在有限。她只知道,林墨玉因风华失踪而去其师父冯老先生产生了怀疑,然后又跟踪了冯老先生,接着冯老先生便消失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风华听了只觉得心惊不已。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墨玉竟会因为她而怀疑自己的师父。心头一紧,说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感觉。
与林墨玉不同,就算是有老太太那怪异的举动,风华也不怀疑冯老先生什么。
因为,他是养大了林墨玉,又教会他诸多本事的人。
因为,他是林父特意托孤的存在。
因为,这些日子的相处。
“罢了,等墨玉回来,我仔细问他。”风华眉头紧蹙,不仅为自己的身体,更为了林墨玉。
照理说,就算之前有了误会,知道她在皇宫之后,师徒俩之间的误会也应该解除了才是,怎么自家师父还是不见人影呢?难道……
想到自己破坏了林墨玉和师父之间的感情,风华忍不住有些自责。
只是,林墨玉如今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要上早朝,所以,风华也不愿他在他出门前让他心烦,只假装不知,嘱咐他下朝之后早些回家。
待林墨玉再次回来,风华也不多做耽搁,直接便开门尖山的问起了师傅的去向。
林墨玉的面上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风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好了,你也不要为难了,具体的情况,我也都知道了。赶紧想办法找到师父,跟他老人家认个错,将他迎回来罢。”
林墨玉的脸色一变,惊呼了一声,“姐,你……”
正想说什么,却恰巧撞见了心虚不已的雪雁,心中的疑惑得到了接触,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于是,话音一转,林墨玉道:“姐,这件事情,你就先别管了,给我点时间。”
是的,之所以一个多月了,林墨玉还没有将自家师父迎回来,不是有什么怀疑,而是心里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
那个场景,只想想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所以,这一个多月里,林墨玉借口自己忙着帮助姐姐来麻痹自己,不肯去面对这个事实。鸵鸟似地,想要拖一天是一天。
只是,师父毕竟是师父,就算不是为了向风华交代,他也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他需要的,无非就是时间罢了。
风华见林墨玉眉头深锁,虽不知道具体原因,却也心疼不已。摆摆手,命雪雁也下去,这才柔声问道:“你这样不情愿,可是因为师父骂你了?”
林墨玉微微摇头。
不是他不想解释,可有些话实在说不出口,所以也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风华再猜,“打你了?”
林墨玉继续摇头,面上有些尴尬。
风华心头一动,呼吸不由得一滞,“师父将你逐出师门了?”
林墨玉微微一怔,继续无奈的摇头,“姐,你就别问了……”
风华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如蛆跗骨的疼痛居然再一次丝毫没有前兆的袭来。
皱起眉头,强忍着疼痛,风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该死的,离开皇宫前,应该带上太医开的药方才对!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我有点累了,你回去休息罢。”虽然还没有得到答案,但是风华不想让林墨玉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不想让他担心,也不再问了。
林墨玉惊得抬起头,见风华脸色果然不好看,心里有些着急,“姐,你别生气,我不是不听你的话。我只是……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别瞎操心了,我没有生气。”风华强忍着心口越来越严重的不适感,努力的勾起嘴角,想要挤出一抹笑容让林墨玉安心。
可是,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笑容也十分勉强,看在林墨玉的眼里,只是愈发的坐实了他的猜测而已。
“姐,你别这样……”
风华见林墨玉这样便如此着急,心里愈发不肯让他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勉强撑着起身,“我有点闷,出去走走,你不要跟过来!”
只要不让林墨玉看到自己发病的样子,就算让他误会自己生气也没关系。
可是,林墨玉哪里肯让她走?
抓住风华的手,林墨玉正想道歉,却被风华颤抖的手所惊,抬眸细看风华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不对,“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风华眼看着瞒不住了,身体瞬间软了下来,眼泪也不自觉的模糊了视线。
在皇帝面前,就算痛到马上就要昏倒了,风华也依然站着,脑子急速运转,计划好的台词也有条不紊的说着,可是,换了林墨玉,只消一句关心的话,她立刻就丢盔卸甲了。
原来,在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面前,人真的会变得特别的脆弱。
“别担心,我只是……只是伤口还有些疼而已……”嘴里说得云淡风轻,可是,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情况。
林墨玉打横将风华抱起,快步向床榻走去,与此同时,大声吩咐在外面伺候的雪雁等人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将风华安置在床榻上,林墨玉紧紧的握着她一只手,“姐,你别怕,大夫很快就来了。”
风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把所有的力气都拿来对付疼痛了。
也不知是疼得狠了,还是怎的回事,风华觉得这次大夫来得速度特别慢。她都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大夫都没有到。
等到风华再次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姐,你终于醒了?”林墨玉惊喜不已,“感觉可好一点了?还有没有哪里疼?”
风华如实的摇了摇头,“不疼了。”
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风华明显感觉林墨玉憔悴了许多,眼睛也有些泛红。风华有些懊恼,懊恼于又让林墨玉操心了,更懊恼于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没能听到陈太医诊治的结果。
想问自己是否是中毒或是如何,却又不忍心再伤害林墨玉一次。
“姐姐若是觉得身子能撑得住,咱们就一起去找师父,可好?”林墨玉一瞬不瞬的看着风华的眼睛,好像要将她看透了似地。
风华有些不解,刚刚林墨玉还坚持着不肯娶见师父,怎么转眼间就……
是……因为她的身体吗?
风华很不解。
最后,点了点头,横竖,见了自家师父,也就知道具体的情况了。毕竟,他老人家的医术是有目共睹的。
不管是林墨玉还是风华,都没有担心过冯老先生是否会出手医治的问题。
拒绝了林墨玉的搀扶,风华自己起身,“我好好的,又不是什么重症伤患,哪里就需要人搀扶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风华轻快的走了几步。当然,她“现在”也确实是没事。
回眸,恰好撞见林墨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腰间,风华下意识的低头,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明显有些散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风华转到屏风后。
腰间的汗巾子还是那一条,可是,系起来的方式明显不是自己的一贯手法。她平常都是随便系一下,而雪雁则有多种花样,定要系得很漂亮才行。
不消说,必定是她昏倒的时候,有人查看过她的身体。而且,那个人多半是雪雁。因为,这打结的方式正是她一贯的手法。
微微耸耸肩,风华无奈的暗暗叹气。不想给人添麻烦,但是到底还是添了。
很快,风华自屏风后走出来,和林墨玉一起再一次坐上了马车。
这一路上,因为林墨玉心里一直藏着事,两人并没有多少交流。
与之前命车夫慢些、稳些不同,这一次,林墨玉数次催车夫的速度更快一些。
终于,经过焦急的等待,风华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不远处有三间茅草屋,主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风华偷偷打量了林墨玉一眼,原来,他早就知道他师父的住处。只是,既然知道了,为何一直拖着不肯来了呢?
一边走,一边想着,风华怎么也没想到在门外看到了一个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人。
“林姑娘?!”对方也有些惊讶。
“赖嬷嬷?!”风华很不解,这老太太的心腹,到这里来做什么,“您怎么会在这里?”
赖嬷嬷答非所问,“林姑娘也是来向木先生求医的吗?”
木先生?!哪来的木先生?不是说来找师父的吗?怎么又冒出来个姓木的?
风华瞪大了眼睛,心中的疑惑更深。下意识的向林墨玉看去,却发现他眼神闪躲得厉害,不肯与她对视。
赖嬷嬷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林姑娘怕是白来了,这位木先生的性格怪极了,老太太都亲自来了很多次,他始终不愿意出手。这不,老太太病了,换了我见天的来,可是……”
似是听到外面的声音,房门被推开了,“你们……”
话未说完,在撞见林墨玉和风华的时候戛然而止。
赖嬷嬷没有注意到周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只是高兴于木先生终于肯出门相见了,忙上前几步,“木先生,您可算是出来了!求您大发慈悲,为我家二老爷医治一下罢!”
风华愕然,师父不是姓冯来着的吗?怎么变成什么木先生了?
冯老先生看都不看赖嬷嬷一眼,只无比嫌弃的看了林墨玉一眼,冷声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墨玉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是低下头。
风华可比林墨玉厚脸皮多了,纵然冯老先生明显衣服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态度,还是亲昵的粘了上去,挎着冯老先生的胳膊,笑得十分灿烂,“我们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接师父您回去了!”
冯老先生冷淡的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便回去,“我在这里很好,哪里都不去!”
话音未落,门便“咣当”一声关了起来。
风华本来是不想松手的,可是,对方是个武功高手,她哪里对付得了呢?只能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同时,被人这样关在了门外。
瞠目结舌的赖嬷嬷这个时候总算是回过神来,在风华身边低声问道:“林姑娘,您认识木先生?”
听到赖嬷嬷破天荒的称自己为“您”,风华挑了挑眉头,点了点头。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推门,锁了。
里面传来冯老先生的声音,“你们都回去罢。”
风华斜斜的勾起嘴角,靠着门道:“师父在这里住着破茅草屋,我们晚辈怎能在家里高床暖枕呢?师父好歹跟我们回去罢!”
等了许久,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风华极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师父不肯回去,那我们说不得就得住在这里了。不能让师父与我们同富贵,我们便与师父共患难好了。”
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可是,师父不开门,我们又要住在哪儿呢?难道要我们在外面休息吗?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山虫虎豹的?而且,夜里这里一定很冷罢?”风华高声说着。
里面,依旧没有反应。
风华转而哽咽着说道:“如果我死了,师父你一定要把我葬在您身边,依山傍水,坟头上要种满各式鲜花,我怕一个人寂寞。还有,每年清明节……”
“姐!”林墨玉实在听不下去了,恶狠狠地瞪了风华一眼,这个世界上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也没个忌讳?今天,他才算是大开了眼界。
其实,何止是林墨玉。外面的赖嬷嬷,里面的冯老先生,都大开了眼界。
风华高高的挑起眉毛,古人真有意思,这话不让说,可是稍有些钱或权的人,却早早的就开始修自己的墓葬,这算是怎么回事?
无奈的横了风华一眼,林墨玉上前几步,冲着房内躬身施礼,“师父,姐姐她好像是被人下了药了,求您给看……”
与风华之前的猜测大抵相同,林墨玉也怀疑她之所以这样是让人给下了药了。而且,头号嫌疑人都为皇帝。
话还未说完,房门就再一次打开。
这一次,冯老先生皱着眉头,在开门的一瞬间执起风华的手腕。
风华趁势一转手腕,侧身进了房内,“就算要诊脉,也该先进了房门再说,不是吗?”
冯老先生无奈,只能由着风华去了。
林墨玉想要跟着进来,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的站在了门外。
也不管冯老先生正在为自己诊脉,风华直往他身边凑,“师父,您是不是还在生墨玉的气呢?”
冯老先生眼皮子都不动一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他是您徒弟,惹您生气了,打一顿就是了,何苦跟自己置气呢?伤着自己身子就不划算了!照我说啊,住在这里,实在不是个……”
冯老先生甩开风华的手,豁然起身,黑着一张脸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