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鼻前被放了一个小瓶,刺鼻的气味一闪而逝,翩跹支起身子,往殿内唯一的玉座上看去,层层叠叠的蝉翼纱隔着水晶帘无风自舞,每一层边都跪着一个周身只裹一层薄纱的妙龄少女,浅声吟唱着神秘的字句。隔着无数层帐幔看去,隐约可见刚才还魅惑万千的虞姬温柔小意地伏在一个男子的膝头,含着一颗不知什么果子想要吐哺过去。
随着翩跹站起来身来,玉座上男子推开膝头的侍婢,仿佛神明自九天之上传下来的圣音般飘渺而威严,“走上前来,让我看看他给自己挑了一个什么样的妻子。”
方才被迷香放倒的身子还有几分酸软,跪在最外侧的两个侍女立刻上前,一人扶住翩跹一边手臂,近乎挟持着她往帘幔深处走去,随着逐层深入,勾魂夺魄的香气愈发浓密,少女的妆容也越发妖娆,走到第五层,少女不过是于眼角刺了一只冰蓝色的蝴蝶,走过第七层,透明的薄纱下已经隐约可见雪背上一直延伸到密处的曼陀罗。
弥漫在馥郁的香气中,这些精致的刺绣似乎也带着几分魔力,诱惑着路过的人停驻的视线,更不必说少女投过来的眼神,纯洁无辜,如同祭台上的羔羊,等待着来者的采撷。
然而离御座越近,色调忽而又变得清雅起来,蝉翼纱上勾勒着自塞北到江南的景致,跪着的少女也从高鼻深目的胡女,变成江南水乡中走出的小家碧玉,盈盈水目间仿佛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烟雨,等翩跹终于走过最后一层帷幔,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西方魔教之主。
他身边的两个侍女翩跹早已见过,湘君清雅澄澈如空山雨后,竹影下初绽的莲花,虞姬柔媚*如烛影迷蒙,心尖上永恒的朱砂。一如谪仙人,坠入凡间,一如指尖花,俯首可得。这样的女子已是世间难寻的绝色,任何一个便能令中原武林为之倾倒,然而即便是这样截然不同的两种绝色,此刻也不能让人移开凝注在玉罗刹身上的一分视线。
他坐得并不端正,服饰也非是十分华贵,单手托着下巴看向翩跹的眼神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然而只要看到他第一眼,就会下意识地俯□去,不去承接只属于神魔的眸光,只要接近到他身边,就会下意识地放下俗世间的滔天权势,只为看到他一丝最微不足道的赞许。
神魔之力,何至于斯!
下意识低下头避开迎面而来的赫赫威势,翩跹失声叫道,“你不可能是他的父亲!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哦?”轻笑了一声,玉罗刹的声音好像来自极远处,响彻在翩跹耳畔,“看来你对本座的孩子还有几分误解,本座给你三次机会,告知本座你的困惑,或许本座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搀扶着翩跹的侍女无声褪去,这里的香气幽深淡雅,翩跹的力气也恢复了几分,侧身坐在柔软的雪白地毯上,单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吐字,“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个本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并且还将继续生活下去?”
“西方魔教的教主原本就有超乎你想象的能力,在真正坐上这个位子之前,本座也曾觉得世间种种,庸俗而无奈,恰好本座也有这样的能力,于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本座有了一个孩子。”
提起曾经的故事,玉罗刹语中也多了几分暖意,“云儿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本座破例给了她的孩子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让他可以自由往来,这种能力只能属于一个人,所以本座就再也不能回到彼岸的世界,更不巧的是,他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拴住了你的命魂,然后跟随你一起回到这里。”
“本座居然有这么一个痴情的独子,实在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情,作为让他放弃彼岸的筹码,居然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而且还和别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未免也太过无趣了些。所以你最好证明你有这样的价值,否则,呵。”
最后一声带着怒意的冷笑如九天雷霆直直劈在翩跹脑海,回旋涤荡,暴风般碾压着她奋力凝起的思绪,搅得她头痛欲裂。右手无意识握住了腰间的银鞭,灵蛇般卷出,扯碎了蝉翼纱上曲水间横着的石桥,在幼嫩的羊羔皮制成的毯子上生生拉出一道印痕。
终于回过神来,翩跹发现周边已是一片狼藉,最内侧的两个跪着侍奉的少女身上脸上都有着充血的鞭痕,两层薄纱彻底变成了碎片,而所有人都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般,继续无声无息地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甚至面上已经渗出血的少女,也没有动弹半分。
一身冷汗,翩跹仰起头,努力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会答应偎寒这么做,既然你并不希望我成为未来的教主夫人。”
“啧。本座何尝愿意看到你,只不过他非要拿接任之事要挟,否则就留在江南水乡里弹弹琴,唱唱歌,再也不肯回来,本座的独子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本座为什么不答应,更何况,西方魔教从来就不会有教主夫人这种,”斟酌了一下言辞,玉罗刹淡淡道,“这种碍事而且危险的女人。天道恒常,神魔不灭,能够与本座比肩的,能够与未来的教主比肩的,只有我们自己,而你们不过是蝼蚁罢了。”
“可你的儿子,偏偏就记挂着我这样的蝼蚁,偏偏还就不如我们这样的蝼蚁,非要你巧取豪夺,才能把我掳到这里,而且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喜欢他,我还是有我心爱的人,而他迟早会到这里,带我回去。”
“本座也很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只不过,你们也太不争气了些,回去吧,本座等着你想好之后,来问本座最后一个问题。”似乎失去了继续回答下去的兴致,玉罗刹挥了挥手,散落在地的帘幔卷成一个漩涡般的风眼,裹挟着翩跹一路穿过重重帐幔,摔到了她原本醒来的位置,训练有素的少女立刻一人一边,抬起已经被裹成粽子的翩跹,往外走去。
柔若无骨的腰肢贴上玉罗刹的身体,虞姬幽幽道,“主人真的要放她走,少主若是知道,会伤心的。”
“一时伤心,总比一世伤心要好得多,何况,很快他就会明白,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很快他就会没有心了。”抚摸着膝上的如瀑青丝,玉罗刹淡声道,“让准备祭祀的人动作再快一些,若是西门吹雪实在太让本座失望,本座也不得不让寒儿提早接触到一些事了。”
随着玉罗刹吩咐的声音落下,穹顶上交织的烛影晃动了一下,一抹黑影离开了同伴,往外掠去,直到殿外才化作人形,无视殿外立刻跪下的守卫,往更高处的山巅稳步走去。
江南,挽风阁。
这座著名的销金窟已经关门很多天了,然而其中坐着的客人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显赫了起来,先是幕后真正的主人西门吹雪,之后是因为兄长远行一时联系不上所以前来的白云城城主,当今国舅叶孤鸿,随之而来的是武当名宿木道人,还有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的陆小凤和花满楼。
除了这些广为人知的名字之后,还有一本账簿,一本令人胆战心惊的账簿,还有一堆名义上已经死去的人,一堆本该早已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人。如果不是叶孤鸿出面解释了他们当年或多或少的真相,这些人原本只能躲在烂泥里死去,然而没有人不想正大光明地活下去,所以他们终究是走到了台前,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西门吹雪的剑才不会立刻指向他们的咽喉,而是垂下听叶孤鸿给他们分辨当年的错对纠纷,也只有当着这么些个武林名宿的面,当着当年追杀者的剑锋,这些个曾经的江湖少侠侠女们才有机会重新得到审判,而真正死有余辜的人,叶孤鸿自会代为执法。
毕竟现在,叶孤鸿才是幽灵山庄的主人,而他已经想这么做很久了,正如幽灵们也想回到阳光下很久了。即便可能会在阳光下融化,他们也期待着,能够见到阳光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了,下一章让西门把翩跹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