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皇姐,好久不见。”
东方奕瑶抬头望了她一眼,轻轻笑道:“这一年中你过得可好?”
东方晗雪面上似笑非笑,道:“国破家亡,物是人非,又能好到那里?不过真想不到还能在这里碰到瑶儿。你呢,这一年内又过的如何?终于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子,想必你定然过的很开心吧?北楚的皇妃又做得如何?”
她的声音很低,却字字如刀,当初若不是年祁阳起兵谋反,北楚如今又怎会落入他人之手,而她身为公主,却伙同他人篡位,助他人登鼎帝位,而这也是北楚之耻!
她的笑容还是这样温柔,和气,但这清淡的笑容,和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却叫东方奕瑶几乎站不稳,弑君篡位,杀亲灭族,而这样的罪孽或许便会成为她一声的枷锁。
东方奕瑶的眼中慢慢地腾起痛楚,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皇姐,在过去的一年中,我活的也很累,每当想起父皇,我……”
“够了!”此时此刻,东方晗雪的内心仿佛忍着巨大疼痛,冷着眼看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来到这里你就是要同我忏悔的么?若是如此的话,那你可以走了……”
“不……不是……”东方奕瑶攥紧了手心走上前来,“在过去这十几年中,我虽然一直同皇姐作对,这是我的过错,而皇姐你心中虽有气,但我知道你是不会真正地怪我的。而如今在北楚也只剩下我同皇姐二人了。我们也算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了。皇姐,……若是连你都不要瑶儿,瑶儿便真的无家可归了……”
东方晗雪只是轻轻一笑,目中似有波光闪动:“是么?”说完。她的眼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及时地垂下了眼睛,“可是如今你身为北楚皇妃,又怎能算无家可归呢?”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讽刺的剑刃,戳进了她心头,顿时鲜血淋漓。
北楚皇妃?她早就不是了!
而在宫里,又有几人将她当皇妃看待?因为刺痛,她声音都有几分发僵:“我知道皇姐仍不肯原谅我当初所犯的错,但我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若是皇姐不肯帮我,那如今我只好以死谢罪!”
东方晗雪冷冷地看着她。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多余的表情。神情始终是寡淡的。
东方奕瑶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大声道:“我知道皇姐你还不肯相信我,而瑶儿罪人一个又怎有颜面苟活于这世上,瑶儿欠下北楚的债。如今也只能到阴间去偿还了!但如今我最为亏欠的也仅唯这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儿了,他还未来到这世界看上一眼……却要跟我这个做娘的一起去了……”眼里有清泪划过,说着,便猛地转过身,一头向梁柱上撞去,
东方晗雪眼快,一把将她两只手抓住,然而她的额头仍是磕破了一层皮,顿时血流不止,
东方晗雪紧紧攥紧了手心。指甲几乎掐入手心,靠着这疼痛,终于让她觉得清醒许多,扳过了她的身子,她沉声问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你怀孕了?!”
东方奕瑶虚弱地点了点头。
“孩子几个月了?”东方晗雪凝着她问道。
“四个月。”她淡淡地回道,一眼瞥过东方晗雪见她此时的神情很差,不由勾了勾唇。
不多时毓姝便被她请来替东方奕瑶诊脉,毓姝她医术无双,也只有她确认后,她才相信。
毓姝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上散发着药草的清香,面相温和,替东方奕瑶诊完脉后先是看了一眼一旁眉头轻蹙的东方晗雪,静静答道,“回宫主,这位姑娘确是喜脉无误,只是此时胎心不稳,切记莫要动了胎气。”转过头,又同身边的药童吩咐了几句,童儿便出账熬药去了。
“有劳谷主了。”东方晗雪轻轻颔首。
毓姝一笑,起身道:“毓姝等下再开几副药来给这位姑娘调理身子,于此,便先行告退了。”
东方晗雪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毓姝和几个下人稀稀落落地走出去,
营帐里顿时便只剩下东方晗雪同东方奕瑶两人。
“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不留在宫里,而以你的身份是不该同我们有半分瓜葛的。”东方晗雪打破屋子里的沉默。
“我如今也是被逼上了绝路,”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修洁他知道了这件事,是不会让孩子出生的……”东方奕瑶是盯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这孩子毕竟留着一半东方家的血,他若真的出生了,也会被赐死。”东方一族已经族灭,而这孩子一旦出生自然也是前朝余孽,留不得的。
东方晗雪侧着头看她:“但就算来到这儿,你以为就能万无一失了吗?如今战事四起,一旦两军开战,最先受波及的便是此处。”东方晗雪抬眸看向她的眼,“打仗也绝非儿戏,你还是离开此处为好。”
东方奕瑶捂着肚子,泪如雨下:“难道……如今连皇姐都留不得我么?”
东方晗雪蹙眉:“我知道处僻静的地方,等过两日便送你过去。”
“不……我哪都不去……”东方奕瑶一把拽住了东方晗雪的袖子,捂着肚子一下跪到了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皇姐,就像你说的,我如今去了哪里都不安全,而我还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皇姐你也知道,在修洁眼里便从未有过我的影子,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修洁的孩子,自然是将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平日在皇宫里,我根本便看不到修洁的影子,我如今有的也仅是这个孩子了。我只是想将他生下来。皇姐你便让我留下来吧,算是我求你了……”
东方晗雪没再多说走了出去,帐帘一掀有风吹进来,有些凉。
东方奕瑶恍过神来,慢慢擦干眼角的泪珠,勾唇笑了起来。
因为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在东方晗雪走后,她又将面纱覆了起来。
赫连轻歌进来的时候,手里正端着刚煲完的鸡汤,
见到东方奕瑶,一副活见鬼的神情,完完全全呆在了那里。脱口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赫连轻歌大跨步地冲了进去,一把抓住了东方奕瑶的胳膊:“谁让你到军营里来的?”
手臂被他箍的生疼,东方奕瑶眯了眯眼,“你若再不松手,我便喊人了。只是不知到时皇姐进来看到你非礼我,会不会很生气?”
赫连轻歌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随即将手松开,他冷冷道:“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还有资格留在这里么?”
“有没有资格用不着你来说!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的确是留在了军营,而且,还是东方晗雪亲准的,你说我能不能留下?”
赫连轻歌瞳孔一缩,面色开始冰冷,“你这个女人又使了什么计策?”
“这个便不需赫连公子费心了。”东方奕瑶一把推开赫连轻歌的身子,“你若是不想让皇姐知道今早发生的事,便不要多嘴,不然我保证你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把夺取他手里的汤蛊:“这汤甚合我意,有劳了。”
赫连轻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拂袖走了。
…………
夜幕初寂的郢都,安静的沉睡在入夜后清冷的空气里。
‘咯嚓,咯嚓,咯嚓’接连不断的声音一声声响起,响起城西外不远处的树林里。
乍听之下略显突兀。
夜晚巡城的士兵微微一怔,然回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树林,
里面,
黑漆漆的一片,
似乎蛰伏着什么未知的毒蛇猛兽。
突然,
身前的木头堆动了动,
不会是鬼吧?
士兵吓了一大跳,
立马拔出了刀,严阵以待。
只见一只肥硕的大老鼠从木头堆里钻了出来,差不多有一尺长。
而方才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八成也定是由这畜生发出的,
士兵吐出一口浊气,他奶奶的,还以为遇到了埋伏,害他兀自紧张半天。
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盯着这大老鼠,伸手一抬,有些撒气似的向鼠身砍去,直至老鼠被砍成了一滩烂泥,他这才悻悻地松了手。
黑暗中明光一闪。士兵顿住身子,有些讶异的瞪大眼睛,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突然凸现的一截带血的枪尖。
“叮”地一声,长刀掉在了地上,他努力的想在贯穿了自己的枪上转身,看看杀了自己的人是谁。
然而枪尖突然一收,‘唰’地从他胸膛抽回,随即一股大力涌来,啪的一声,他被踢飞到路侧,如果一块破麻袋弃之道旁。他斜斜倚在一丛柴垛上,看见自己身后的一处隐蔽树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青甲黑衣的士兵,正在冷然拭着滴血的枪尖。
随即,更多的同样装束的士兵出现,越来越多,如同潮水般从树林中源源不断地涌出,黑压压的占据了树林前偌大的平地,而茂密的丛木之中,隐约也可以见人影闪动,如一道道溪流,无声汇聚在那越来越大的队伍中。
士兵瞪大眼睛看着陌生的队伍如狂潮般从面前冲过,将死的神智里突然隐约明白了这是慕青的军队,他充血的眼睛吃力的投向城池的位置――那里才是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所在。
那黑压压的大军行到郢都城墙下时,已丝毫不容城中的军民惊惶或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