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齐素乡大概有两百多户人家,那时候是大乡。残颚疈伤乡里有铁工厂,皮革厂,电业所,邮局,卫生院,敬老院,这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齐素乡有两条大街,一条街叫南大街,一条叫西街,南大街是村里的街道,而西街则是贯通其他村的主街道,从这个角度说,西街才是齐素乡的大街,两条街交叉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挺大的十字街,当时那里也算是繁华,街道两旁,有包子铺,铁匠铺,还有杂货店。十字街上经常有人来有人往,有开四轮车的,有骑自行车的,也有赶驴车的。
齐素乡北面有一座大院子,这里就是敬老院,大院里整整齐齐地盖着三排青砖房,总共有三十几间房子,这里就是专门为孤寡老人提供的一个养老场所。敬老院里大概住着六七十号老人,有的是子女外出打工,不在身边送进这里来的,有的是儿孙不愿意照顾老人送来的,也有的是老伴儿走得早,自己不想麻烦子女自个儿要进来的。
在敬老院第三排,西北方向的几间房子不是养老房,那是敬老院的工房。有一间是办公室,门头的木牌上写着综合办公室,那里是院长和院里的一些领导们所在的地方,办公室过来就是连着的几间工房,那里是敬老院服务人员上班的地方,清一色都是中年妇女,她们也都是齐素乡的人,上班的时候来,下班的时候走,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换班,分为早班和夜班。工房再过来也就是最靠西边的是一间挺大的锅楼房了,当时刚刚有了土暖,这样一来就不用在冬天时候给每个养老房里生火炉子了,省去了好多事,锅炉房里有个特别大的铁炉子,和铁炉子相连的是两个很大的水罐,通过烧炉子加热罐里的水,在通向各个房间,那些房间里的暖气片就自然热了起来,房子里也就变得暖和了。
下面的这个故事,就是发生在齐素乡敬老院的事儿……
陈四海在这所敬老院里上班有五六年了,他大概五十岁左右,大伙都叫他老陈,他是烧锅炉的,现在已经晋升为炉长了,和他一起烧锅炉的还有几个人,分别是乔有旺、邓金民、刘多山。乔有旺是一年前来到这里上班的,他是陈四海的组员,邓金民是二班的炉长,他的组员是刘多山辶。
有一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家家户户都挂着厚厚的棉窗帘,土房的后面雪背得特别厚,形成一个坡状,最高的地方就快要挨到房檐儿了。寒风呼呼地吹着,大街小巷也空无一人,偶尔会看到有过路的人急匆匆地经过齐素乡。
西街上有一个人正双手裹着衣服缩着脖子快步地往北走着,他头上戴着一顶厚厚狗皮帽子,脚上穿着一双毡鞋,那时候管这叫毡疙瘩,这个人就是乔有旺,今天是他和陈四海值班,所以他就起了个大早去上班。他走在沙土路上没碰到一个行人,路上只有斑驳的残雪,还有冻得结结实实的牛马粪,乔有旺感觉到自己的鼻子都快要冻僵了。
终于,乔有旺走进了敬老院的大门。一个打早起来上厕所的老大爷看见了他,和他打了个招呼:“有旺,来上班了!鹤”
乔有旺一看,原来是王大爷,忙回礼道:“嗯,上班。王大爷您早啊!”
“早!早!”王大爷呵呵地笑了,忽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说:“这两天,天气太冷了,你们可要把暖气烧好啊,要不我们这帮老头老太太会要冻坏的!”
“王大爷,你放心吧,我保准儿给你们烧得热热乎乎的!”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慢步走来的王大爷。
“那就好啊,我回屋了,你上班去吧!”
“行,王大爷你小心点,这地面上有暗冰!”
乔有旺走进了西北角的锅炉房值班室,给他开门的是刘多山。
“有旺,你来了!”刘多山说道。
乔有旺哆嗦了一下身体,然后说:“今儿外面可是真冷,大概有零下三十度!”
邓金民正坐在桌子前喝着水,热气儿腾腾地冒着,他看了看乔有旺说:“今年冬天却是冷,我们可要把暖气烧好了,要是有人反映我们暖气烧得不好,让院长知道可就不好了!”
刘多山和乔有旺互相看了一眼,都说道:“我们会好好烧的!”
“那行,你既然来了,我们就下班了,炉子三个小时前刚刚加过一次煤,再过一个小时又该加了,有旺你看着点!”邓金民缓缓地站了起来,将他的喝水杯拧好,放在了桌子的一个角上,那里放着好几个水杯,都是他们几个人的,锅炉房里温度高,大家只有多喝水才能避免上火。
“好的,我知道了!”乔有旺认真地回答道。
几个人正说着话,从外边又进来一个人,同样穿的大棉袄大棉裤,这是老陈,他一进屋搓着双手说:“好冷的天儿呀,还是这里暖和。”
邓金民呵呵一笑说:“老陈,人老了就不抗冻了!”
老陈也笑着说:“看你说的,好像你比我小多少似的!”
邓金民说:“你属虎,我属蛇,比你小三岁。”
“那不也五十多岁的人了!”老陈还是乐呵呵地。
“那好了,我和刘多山就下班了!”邓金民看着老陈说。
“行,你们下班吧!”
邓金民和刘多山走了以后,老陈就和乔有旺坐在了那张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乔有旺拿过来桌子上放着的自己和老陈的水杯,然后从暖壶里倒了两杯水,他将老陈的杯子递给了他,说了句:“老陈,喝点水吧!”
老陈接过了杯子,用嘴在杯里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口,然后他问:“有旺,老邓刚刚走的时候告诉你加煤的时间了吧?”
“嗯,告诉了!”说着,乔有旺就看了下桌子上的钟表,他接着说:“现在八点半,再过半个小时加!”
“哦,那好!”老陈点了点头。
锅炉房里加煤没有定数,天冷了就多加一次,天好些就少加一次,但每次加煤中间间隔的时间是四个小时。
过了一小会儿,乔有旺说:“老陈,我去后边推煤了。”
“行,你去吧!”
炉长和普通炉工工作上的区别就在于此,炉长负责的是锅炉的稳定运行,以及热水的压力,而普通炉工的工作就是推煤和装煤,还有掏炉灰,这是件幸苦的差事,每次加煤都要用小推车推两车煤,再把煤装进火炉里。
煤堆在后边,乔有旺推着门口的小推车朝后走了。后边有一片挺大的煤堆,都是那种很小的颗粒煤,烧锅炉就用这种煤,有几块大苫布盖在上面,乔有旺走过煤堆边儿,撩起了一块苫布,那里面放着一把铁锹,他拿起铁锹一下一下地往小推车里铲着煤。
乔有旺推着第一车煤回来的时候,看到老陈正蹲在大火炉子下边掏炉灰。他急忙说:“老陈,你别掏了,一会儿我加了煤,我掏吧!”
“嗨,谁掏不也是掏吗,你拉你的煤吧,我帮你掏炉灰!”老陈一边掏炉灰一边说道。
“你老是给我掏炉灰,这怎么好意思呢!”乔有旺这时已经把煤停在了炉子的另一边上,那里有个加煤的口子。
“我干这么些年了,习惯了,一点活都不干,浑身还不得劲儿呢,你快加煤吧!”老陈还在低着头掏着炉灰槽里的煤灰。
乔有旺不再说什么了,用铁锹往加煤口里一下下的加着煤,加完后,他关上了那个小铁门,推着车又往外边走了。
中午快到了,乔有旺坐在椅子上说:“老陈,今儿你先回去吃,还是我先回去?”
“你先回吧!吃完了来替我。”老陈看着一本挺旧的小说。
“好吧,我快去快回!”说完,乔有旺开始收拾东西要回家吃饭了。
他走的时候对老陈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陈说:“没事,别太着急了!”
乔有旺出了值班室的门,大步地往外走着,穿过玻璃,他看到一些老头和老太太,他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好像正在吃着什么东西,有的坐在那里傻傻地发呆。
乔有旺回到家里,他的妻子杜兰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回来了。
“饿了吧!”他妻子问。
“嗯,有点饿了!”
“那你先暖暖,我把饭端上来!”
“你吃了吗?”
“还没,等着你一起吃呢!”
就在乔有旺和妻子吃饭的时候,有人进了他家院子,院子里的狗吠了起来。他妻子朝院子了看了看,然后吃惊地说:“哎!我姐怎么来了?”乔有旺也跟着她抬起头朝外面看了看,果然是他妻子的姐姐,她叫杜鹃,她是一家妇产医院妇科大夫,好像专做人流和接生。
“怕是有什么事儿吧?”乔有旺边吃边说。
杜鹃推开门走了进来,进了正屋,还没等她说什么,杜兰就问:“姐,你怎么忽然跑过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杜鹃民乐抿嘴,瞅了妹妹一眼,然后反问她说:“哦,我没什么事儿就不准来你们家串个门儿吗?”
杜兰说:“不是,谁说不让你你串门儿了,我是看你保准儿有事儿!”
杜鹃笑了,然后她说:“我是有点事儿,但不是找你的,是找有旺的!”
乔有旺正扒拉着碗里的饭,忽然眼睛看着杜鹃,笑着问她:“找我有啥事儿,我又不生孩子!”
杜鹃呵呵一笑,然后说:“你们先吃饭吧,吃完了我再和你说。”
“什么事儿呀,怎么非要吃完饭再说?”乔有旺不解地问。
“你们别问了,就先吃饭吧啊!”杜兰坐在了地上的凳子上。
杜兰这时候说:“姐,你吃饭了吗,来一起吃点!”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杜鹃不再说话了,乔有旺也不说话,着急地扒拉这碗里的饭,但是他心里很奇怪,眼前这个大姨子究竟有什么事儿找自己呢?
终于,乔有旺把饭吃完了,他抹了抹嘴说:“大姐,你有什么事儿就快说吧,我这可就要回去上班了!”
杜鹃看他俩都吃完饭了,然后盯着乔有旺的眼睛阴阴地说:“有个差事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乔有旺被大姨子这么阴魖魖地一问,还真有点怕,他低声问道:“啥差事呀?”
杜鹃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