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木华不知道封浮要走向哪儿,从这里看来,应该是皇宫的北面了,北面是皇宫最为偏避也最为荒芜的地方。叀頙殩伤
直到步上了一个阶梯,木华一怔,这是皇宫防御用的宫楼,高达三十米,因过高且宫壁陡峭,极为安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十兵把守。
木华跟着封浮走着,数不清的阶梯,往上看去,像是直入了云宵。当她站在宫墙楼顶时,已满身的汗水,俯瞰而下,整个京城竟然全入眼底,皇宫象征着神圣的明黄屋顶在这里也变得渺小。
封浮的手突然握成了拳,他朝一个方向望着,目光悲怆,伟岸身形变得僵硬。
顺着封浮的目光,木华看到了摘星楼,摘星楼是皇宫最高的楼,但在这宫墙面前,似乎也显得小了,只不过二者之间颇近,近得能看清对面发生着什么事。
此时,一道纤曼的身影缓缓走上了摘星楼,那是?木华双目睁大,是良妃娘娘。
良妃娘娘上摘星楼做什么?
良妃站在了楼顶一会,似在想着什么,高处的风缓缓吹来,扬起她白发飞舞,似欲乘风归去,这是一副美极了的画,木华心头却陡的跳起来。
此刻,良妃一步步走上了楼顶悬边。
木华摇摇头,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这时刻,良妃突然朝这边望来,这样的距离,她是能看到他们的,同时,她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须臾,张开了双壁。
木华瞳孔一缩。
就见良妃纵身一跳,纤瘦的身子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风筝往下坠落……
“不——”木华惊恐的别过了脸,久久都不敢回身,心一直猛烈的跳动着。
风中传来了一些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吵杂的声音。
“跳……死了……”
“良妃…………”
“……惨……”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这些散落的声音渐渐消失,木华才颤颤的回了身,封浮依然孤傲的站着那里,一动未动,他睁着双眼,死死的牢牢的盯着那摘星楼,眼底没有任何的波动,若一定要说有,那便是寂,死寂。
木华没有料到良妃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木华无法相信,亦不敢相信,一个母亲在明明看到了儿子就在近前,还会以这样的方式……想到自己母亲被嫡母推下河的刹那,她的心痛,她的愤怒,她的屈辱……
封浮的神情什么也没有,异常的平静,甚至连情绪波动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他只望着那本是人头攒动此刻已然恢复往常的摘星楼底。
这里的风很冷,很冷,冷得木华直打哆嗦。
她真的不明白良妃在想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怎么忍心?怎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从暗道出来那时,封浮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只觉得可笑,但现在突然发现,原来高贵如皇子,显赫身份的背后其实也与她们一样卑微的活着,只不过他们还有一种身份可以来包裹他们的外衣,想活着的心却是一样的,甚至更为艰辛。
对封浮累积下怨恨,看着他原来也不好过,她该开心的,可木华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这样的幸灾乐祸,反显得她的残忍与心胸的狭隘。
本是断断续续下着的雪粒子一下子变密起来,颗颗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夜色,全暗了下来,包裹了天地。
封浮的发丝几乎已全湿,水珠滴落在身上,衣服也大半潮湿。
木华转身离开,不管眼前这个男人发生了怎样的事,她并不想参与,不管他们受到过怎样的po害,怎样的委屈,那都是他们的事,她恨这个男人,也厌恶这个男人,更不想目睹这一切,她不会幸灾乐祸,不会投井下石就可以了。
“站住。”封浮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得一如这雪粒子的温度。
木华转身望他,他依旧没动分毫,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夜幕里,修长傲挺的身形与冰冷的夜色重叠,仿佛方才那声只是出于她的幻觉。
然,封浮再次开口说话:“本王说过,这种时候要你陪在身边。你忘了吗?”
“可奴婢并不想做这个人。”没有任何犹豫,木华回答。
“这是命令。”
“王爷要找的应该是郡主。”
“可本王找了你。”
“奴婢现在就回去带郡主过来。”
哪知木华话音刚落,封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速度之快,就也眨眼的功夫,在木华惊得张大嘴的功夫,她已然被拉到了封浮方才所站的地方。
“放开我。”木华怒瞪着他。
“今晚本王要在这里陪母妃一夜,而你做为本王的正妃,理应站在这里。”
“正妃?王爷什么时候拿木华当过正妃看待?”
“以后不会了。”
“什么?”
“本王既然今天认了你,自然会待你好。”
木华只觉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什么叫今天认了你自然会待你好,那她以前受到的那些算什么?
“本王知道你恨我,可在这世上,本王最亲近的人就只有你了。”封浮低头,与木华讥讽的视线相缠,这双本该如子夜般漆黑无底的黑眸此刻透着脆弱,孤独,没有任何的掩饰。
“就算王爷认为只有奴婢,奴婢就该喜欢上王爷吗?”
封浮举起了拉着她的手:“所以本王一直会拉着你,拉着你陪着本王走完这一生,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必须与本王荣辱与共。”因悲伤而低哑的声音没有往日带来的卑睨据傲,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木华觉得可笑,真的很可笑,只笑不出来,这是一种禁箍,从他的眼神时,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好,不说这个。那郡主呢?郡主怎么办?”
“本王愧疚于她。”
“愧疚?”二个字就能解释这一切了吗?就能弥补这一切了吗?1c49q。
“你以为本王就愿意被你吸引,本王说过你是本王一生的污点,现在依然是,可本王喜欢上你了,本王不想再让心痛一次。”
“你好自私啊。”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不是吗?”
木华说不出话来,是啊,本是如此,按理,她能与一个皇子这般说话已是大不敬,若让时间倒退几个月,只怕这些话才出口,封浮便会踢向她。
木华摸向了胸口,这里至今还隐隐做痛着,每当这里痛起来,她就能想起那一脚,几乎让她失去性命的一脚。
封浮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个举动,但没说什么,只更握紧了她的手,冷声道:“本王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从今开始,本王会将你纳入羽翼之内,本王,再也不想失去任何在意的人了。”
“我不信。”
“你不信又如何?你逃不掉,你也根本不想逃,离开这里,你的母仇报不了,你也舍不得离开嫣儿,不是吗?”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木华紧咬下唇,是啊,她根本不想逃,离开了王府,她无处可去,在外面,哪怕努力几十年,也未必沾得到嫡母衣角,更别论报仇,他竟然这般了解她。
天越来越暗,暗无边际的黑席卷着天空,雪粒子也更集密了,打在身上已开始生疼。
地上早已湿了一片。
谁也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华开口:“奴婢有一个条件。”
“说。”
“郡主必须当上王妃,而奴婢,不求任何名份待在王爷身边。”
不求任何名份?封浮低眸看着她,那神情是这般认真,确实,名份什么的她从没有在乎过,一开始,他不懂她,甚至误解她,在明白了之后,才发现这些旁人都在意的东西,她根本不在乎,但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不在乎名份,只能说,她不在乎他封浮这个人而已。
“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本王一个要求。”
“王爷请说。”
“让我们重新开始,忘记以前的种种,给本王一个机会,本王不想放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封浮的声音透着脆弱,透着渴望。
木华怔忡,她想起小时的自己,多么渴望得到母亲的拥抱,多么渴望得到他人的一丝关爱,就像眼前的封浮,她觉得不可信,但现在的封浮与以前的自己太相似了,鬼使神差的,木华点了点头。
他们站了一夜,除了紧牵着的双手是温暖的,全身上下基本都是冷的。华从道向最。
良妃被去了妃号,诏告天下的文书中写着良妃因嫉妒怨恨不受宠,竟然起了谋害圣上的意图,被发现后畏罪自尽,本是诛九族的大罪,因良妃是皇妃,皇家也在九族之列,因此只让良妃家族凡当官的各降三级,没当官的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充为官奴。
木华也在这一道圣旨中才知道良妃母族的繁荣,族谱上竟然出过八任五品以上的大官,也难怪养出了良妃清傲的性子。
因良妃是畏罪自尽,因此谨王府并没有白花戴孝,而是一如初往,更是开始闭门谢客。
第一场大雪落下时,木华拿到了休书。
薄薄的休书,木华拿着的手几乎颤抖,这表示她自由了,从今开始是自由之身了。
“本王与你的婚约是圣旨所赐,在这种时候,也不合适上表,所以暂时并不能对外公布,本王只是履行那晚的承诺。”这女人眼底的激动欣喜没有任何的掩饰,她就这么迫不急待的想离开他吗?封浮冷笑,休想。
“谢谢王爷。”木华真是既想笑又想哭,这话却是真心的。
“那你的真心呢?”封浮伸出了一只手。
“真心?”望进这双似寒谭般冰冷深邃的黑眸,他在问她要真心时竟然依然还这般冷漠。
此时,明伯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边的木华一眼,禀道:“王爷,扬朝忠将军求见。”
木华一愣,父亲?父亲怎么突然来了谨王府?
自良妃去后,谨王府的大厅内众多的摆设都撤了,使原本就并不怎么华丽的大厅看着空旷了许多。
扬朝忠一身束装,腰佩长剑,威武挺拔,仅这般站着,雄风就不敢叫人靠近。
“爹?”木华进了大厅便叫道。
一翻行礼完毕,扬朝忠炯炯目光就投在木华身上,激动的上下打量着,这一年来,他知道女儿的处境,但实在不方便出面,只望着女儿能够挺住,他相信总有一日能接回女儿。
“明人不说暗话,不知扬将军到这里来有何目的?”事到如今,很多事已不言而明,封浮冷冷望着扬朝忠。
“王爷爽快,本将今日来就是求王爷休了小女。”
“将军何出此言,木华可是本王的嫡妃啊,再者,木华是圣旨所赐,岂是本王想休便能休的?”
“皇上那,王爷不必担虑,皇上已然同意王爷休妻。”
封浮面色陡沉。
“怎么?”扬朝忠冷笑:“王爷不会不肯吧?这一年来,本将虽然对小女不闻不问,可也知道小女在王府受的委屈,既然王爷这般不喜欢小女,何不放了她?”
“本王不会放。”
扬朝忠微鄂,下一刻怒气陡起:“王爷这话什么意思?”17652232
“扬将军,本王可以告诉你,扬木华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人,你带不走。”封浮冷声道:“再者,本王的王妃也不见得乐意跟你走。”
父亲与封浮的剑拔弩张,让木华有些始料未及,她不明白爹爹虽然是个武将,但向来理智,怎么这会说话这般的相冲。
“木华,”扬朝忠目光转身女儿,怒声道:“你告诉爹爹,想不想离开这个王府?”
她想,当然想,离开了这里,她自由自在,哪不能去啊?可是离开了意味着失去了一切,离开了意味着报不了母仇,是,爹爹疼爱她,可那天娘亲被害时,爹爹竟会是那般冷漠,冷漠到连娘亲的事都不过问一下,在那一刻她明白,在男人的心中,女人永远不会那般重要的,若重要,这一年,爹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凡事都要靠自己才行,路必须自己一道一道走出来。
或许她现在的路走得很失败,可至少不会那般无助,望着父亲迫切的目光,木华摇摇头:“爹,我不想离开王府。”
扬朝忠没有想到女儿会是这个回答,一时竟傻愣了下,他还记得女儿出嫁那会是多么的反对,嫁过来王府后过的更是委屈的日子,怎么女儿还……
“扬将军听到了吧?”这一刻,封浮发现自己的心竟然一直被吊在半空,听到这女人的回答,心才落了地。
“你糊涂了?”扬朝忠看着木华的目光微斥。
“女儿很清楚在说什么,做什么。”
“荒唐,你必须回去,爹爹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爹,女儿已经嫁给王爷了,被修了回去,你觉得女儿还能再幸福吗?”回了那个没有母亲,只有无尽算计与排斥的家,她能好过到哪?爹爹真护得了她吗?
“你的幸福,爹爹给得起,能帮你找到。”扬朝忠急了。
“爹,女儿已经决定了。”
“你?”扬朝忠气不打一处来。
“扬将军请回吧。”封浮神情漠然下了逐令客。
“木华。”扬朝忠重重的喊了女儿一声,这喊声中透着儿女不争气的怨气:“你可知道眼前这时局。”
“女儿知道。”木华苦笑。
“知道还……”扬朝忠黑色得像个黑碳。
“扬将军一开始就是明妃的人吧?”封浮突然问道。
扬朝忠的面色更黑了。
木华一怔,封浮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那扬将军可真是根墙头草啊。”封浮冷笑,“本王一直认为扬将军是条汉子,如今看来,不过是走狗一条。”
扬朝忠唇一抿。
“王爷,”木华突然不悦开口:“你的意思是说,你娶了走狗的女儿为妃吗?那你又成什么了?”
封浮与扬朝忠皆怔住,一时二个人都黑了脸。
半响,扬朝忠又耐起性子道:“木华,你真的不跟爹爹回家?”
“爹,女儿心意已决。”这个决定,她早先就已经下了。
“好。”这里毕竟是王府,他就算再气也不好发作,扬朝忠只得道:“若后悔今日的决定,你定要回家,爹爹为你作主。”
木华沉默的点点头。
望着父亲威武的身影消失在王府,木华差点落泪,不管如何,爹爹确是真心心疼她的,这就够了,以后的路,她想一个人走。
“你们方,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在封浮与木华背后响起。
木华身子陡僵,迅速转身,郡主与杏花正站在步入大厅的廊口,郡主无法置信目光望着自己,杏花也一脸的震惊。
“木华是,是浮哥哥的王妃?”她听说木华的父亲来了,就想来见见,却不想会听到这些对话,那些话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里,她惊呆,震惊,无法形容其一。
杏花挽扶着郡主,若不是她扶着,郡主这会怕早就跌坐在地上了,开玩笑的吧?堂堂王妃竟然做了郡主的贴身丫环近一年,就算王府里传着这庶女王妃是多么不受王爷宠爱,一进王府就关在了后院中,但现在这样也太离谱了吧?
“郡主?我……”在良妃那天跳楼后,她就想着哪天跟郡主说清楚,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木华惶然,她最不想以这种方式让郡主知道这一切,没想到还是……
“不错。”封浮的神情依然冷静冷漠:“木华是本王的王妃。”
他怎么能这说?木华眼底闪过怒火,他知道不知道这么说会伤了郡主的心,郡主不是小时跟他一起长大的吗?不是一直是他所喜欢的吗?郡主的善良不是一直想保护的吗?怎么说这话能说得这么毫无顾忌。
此时,封浮又道:“但从一个时辰前开始,她便不再是本王的王妃了,休书也已到了她的手中。”
郡主与杏花同时又是一鄂。
“是啊。”一听封浮这般说,又见郡主脸色好转,木华心里松了口气,忙拿出怀里的休书道:“郡主你看,王爷心里在乎的只是郡主,要不然也不会让木华来当郡主的侍女了。”
在这个女人心中,嫣儿竟然比他都重要?封浮心头怒火陡起,虽然知道这是本来就是的事,可心里就不舒服。
郡主的脸色虽然好转了些,但神情却依然沉郁,呆呆的望着木华手中的休书,一时竟没移开眸子。
“郡主?”木华喊了声。
“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郡主躲闪着木华的目光,转身跑了出去。
“郡主——”杏花喊着追了出去。
她给郡主带来了伤害吗?木华心中难受起来。
“这是嫣儿本来就要面对的事。”封浮在旁道。
“本来就要面对的事?”木华冷笑,抬眼过去:“为什么王爷就不能好好爱郡主一个人?王爷从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郡主,为什么不爱下去?”
“你是在质问本王吗?”这女人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喜欢她,也想宠她,不过,女人就该有女人的尺度,一旦过了这尺度,便是逾越,封浮拧眉。
又是这种眼神,这个男人说喜欢她,甚至把他的脆弱给她看,但他永远是个皇子,里里外外都是。
冬天是大雪繁忙的时候,铺天盖地,覆盖了家家户户。
天地之间,仅剩那一抹白。
木华坐在院中长廊上,望着那颗桂花树上的雪,以往,她从没有注意过这颗树,但现在这般傻傻坐着,发现桂花的叶子似乎是一年长青的。
脚步声在后面响起。
木华转身,看到杏花时忙起身走上前,讨好的道:“杏花姐,郡主可愿意见我了?”
杏花无奈的摇摇头。
一陈失望,木华苦笑。
“郡主并没有怪你。”杏花道。
“真的?”
“嗯。就算怪,郡主也会原谅你的,现在,郡主应该是一时接受不了吧。”杏花叹了口气:“木华,你应该早些跟我们说啊。”
“我也想说,”木华笑得更苦了:“但要我怎么开口呢?”
“也是。如果你说了,只怕我与郡主都会当你在开玩笑呢?太奇怪了,哪有王妃当侧妃的贴身丫头的啊。”杏花摇摇头,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不是她能理解的事,斜刺里,杏花叫了声:“郡主?”
木华赶紧转头,果然,就见郡主站在离她们十几步之外,正怔怔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