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十八个小时以后,我总算见到在路途上打电话联系过两次的段盈盈的叔叔,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看见段盈盈状况的那一刻,他仍然显得很难受,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拳头紧紧抓着,青筋暴起哀伤而激动。段盈盈一样哀伤,眼角有眼泪慢慢流淌出来,从认识她开始前前后后经过那么苦难,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当然,我明白段盈盈这几滴泪的意思,可能从中毒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毒的厉害之处,应该做好过心理准备,无法回家见到自己的亲人。现在万幸能见到亲人,感动也好,感激也罢,总之就有那么一刻她忍不住了,滚烫的泪水无情的流淌了下来。
和段盈盈的叔叔段中和交流过以后,他开着一辆黑色桥车在前面带路,带着面包车往郊外走。轿车里面有三个其它男人,车子走到一个不算十分高的山脚下停下来,这三个男人负责抬段盈盈的担架往山上走。送我们过来的面包车的费用是段中和给的,他让两个司机去镇子找个旅馆先住两天再走,他会派人接待他们。
等面包车开走以后,段中和才带着我们上山,上路的其实很不错,青石板,年代应该已经很久远,被走的很滑很平坦,只是车无法上去而已,人能自如行走。而在我和段中和交谈里,我得知村寨就在山后,段盈盈的奶奶已经准备好,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应该能把段盈盈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段中和问了我段盈盈是怎么中的毒,这个我没法说,我只是说不知道,我们刚从湘西出来……
走了半个多小时走到山顶,往下望去,我几乎忍不住发出感叹,我看见的是一片片绿油油水汪汪的梯田,从半山蔓延到山脚,而且三面都一样。另外一面山是一个村寨,看上去要比金狼天寨大至少十倍,连片木屋数都数不过来,最高最大的一座在山脚下,那应该是族堂。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才走到村寨口,我看见了宏伟的拱形门楼,门牌上龙飞凤舞写着四个红色的大字:苗源大寨。而往里面走,我看见族堂的牌匾,挂的位置很别扭,而且和普通牌匾叙述不一样,普通牌匾写的都是某某氏宗祠,这里写的是:段殿。古怪的还有设计方面,那豪华尊贵的程度就跟小皇宫一样。
我正观察着,向飘飘忽然小声对我道:“这个地址和她身份证上的地址不相符。”
我道:“我猜她应该是入了两个户口,一个真一个半真半假,用来掩饰真身份,先不论她是不是真的夜郎皇族后裔,但肯定是一位公主。”
“这点我承认,原来我只以为她是小公主,现在看来她还是正统的大公主……”
我没怎么听明白:“正统?大?什么意思?”
“从资料看她来自白族小寨,这里是大寨,苗源大寨知道具体什么意思吗?”
我摇头!
“云南的苗氏宗族分大寨和小寨,发源地就是大寨,其它只能是小寨,无论你取什么寨名后面两个字永远都是小寨。而大寨,是正统中的正统宗族,苗源应该是发源地的意思。反正这边的苗族关系很复杂,人数众多,分为白苗、红苗、蓝苗、青苗和花苗,如果你觉得红白蓝青花仅仅是衣饰称谓就大错特错了,是确有其事的。另外,他们和彝族、白族渊源非常深,甚至还有瑶族,可以这么说,他们能驾驭这三个民族,而这四个民族加起来在云南大概有三百万人。”
我算听明白过来,我被吓一大跳:“你意思是说,段盈盈是这三百万人里最至高无上的一个?”
“应该是,所以……”向飘飘给我一个苦笑,“你要小心。”
我心里清楚,向飘飘叫我小心,但不是小心我自己,而是她,要顾及她,现在她算羊入虎口,如果段盈盈在这里发难,我们死上一百次都不够。我就觉得奇怪,是我孤陋寡闻了?我怎么过去从没听说过什么公主、什么王子?流传到现代还保持着权威?这跟独……裁有何区别?
段中让三个汉子先把段盈盈抬回家,他走进段殿,大概是参拜祈祷之类。我和向飘飘在外面等着,因为他没让我们进去,亦没让我们先跟回家。我们就不敢乱来,这地方太庄重了,还有一种很规律的气息,我们进寨见到的每一个人都规规矩矩,看上去仿佛连走路都是差不多的步伐和姿势。
五分钟以后,段中和走出来,直接带我们上半山腰,停在一个大院子前,这是整个村寨唯一的大院子,外面是篱笆,有不小的牌坊,不过上面没有字。而篱笆围着的里面,有三座宏伟的大木屋,中间一座最大最高,两边小,不过整体建筑规格还是要比左右隔壁,甚至整个村寨的其它木屋要高。以至于向飘飘用开玩笑的口吻告诉我,这就是段盈盈的小皇宫,当然口吻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其实是在放冷刀,暗里带有讽刺之意。
走进中间大木屋,首先能看见大厅正对面有张大神台,上面有供奉,不过供奉的不是菩萨,不是各路大仙,更不是牛骨,而是蛇骨,一副六七米长圈成两圈的蛇骨,骨架就有小腿粗,如果是活的应该比大腿还要粗。蛇骨看上去白茫茫一片,不是自然的白,而像上过色,或者用药清洗浸泡过一样,看的人很不舒服。
抬段盈盈回来的三个男人已经不在里面,只见段盈盈躺在中间地上,下面垫着竹席。而就在她身边,蹲着一个头发全白的婆婆,应该就是段盈盈的奶奶。她的手稍微有几分发抖,我不确实她是因为心痛还是因为年纪大了的某种病,大概后者可能性要大些。她就用这双颤抖的手在段盈盈身上各个部位来回的按来按去,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比如伤口,这个我早就找过,但就是找不到,奇怪的很。
我们着急等了几分钟,终于一直背对我们的老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几乎吓的跌倒在地。她的眼睛白色,包括眼球,好像是瞎的吧,而且是因为中了某中毒,或者被诅咒之类的瞎。反正绝对不是因为病,因为如果是病,眼球肯定会收缩,而不是还睁放自如。
向飘飘明显亦有那么几分紧张,不自觉就后退了两步,脸色稍微发白,我很少见她这样,她应该是那种泰山压顶而不退半步,不慌不忙的人,可我又不敢问原因。其实我亦没有机会问,老婆婆很快开口说话,她仿佛能看见我们似的,问我们段盈盈去过什么地方怎么中的毒?我打算回答,只是话还没组织起来,老婆婆就指了指向飘飘道:“小伙子你别说,让这小女娃说。”
我瞬间冷汗淋漓,这人是瞎的吧?而我和向飘飘进来以后还没说过话,她竟然知道我们是男是女,而且还知道我们站的方位,更而且知道是我想回答。我认为这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事先安排好,段中和说过送段盈盈回来的是一男一女,也要事先知道我们进屋以后站的方位吧?
总之我就是无法相信,而且很害怕,我像向飘飘一样,脸色刷白了起来!
向飘飘回答问题的时候吞吞吐吐极其不自然,那短短几十秒,什么冷静、什么睿智、什么应对自如通通荡然无存,剩下只是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