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接到苏小雯的电话后,我心里有种莫明的复杂情绪。
一方面,我为自己能机缘巧合,又遇到当年一同在儿童福利院生活过的玩伴,有一种难于言状的感动,但另一方面,我又有些不安。因为我并不想回忆起自己在儿童福利院生活的经历,也不想被人知道或者提起自己的身世。
想不到世界如此之小,都过去二十年了,我和她还能重新遇见,并且还可能成为今后的同事!
华小月――不,她现在改名叫苏小雯了,她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我真的想象不出她现在的样子。因为就连她过去的样子,我都已经记忆模糊了。虽然还记得她这个人,甚至那天一同离开华城儿童福利院的情景都还记忆犹新,但对于她的样子,我却只有一个很朦胧的印象了。
我记得那时的她,虽然跟我就读同一年级,但感觉她要比我高一些,也要成熟、懂事一些。她长得有点瘦,皮肤有点苍白,有点爱穿连衣裙。
虽然我已经离开儿童福利院二十年了,平时我也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就连我的同学,也没有人知道我并非我现在的父母的亲生儿子,而是他们从福利院领养的。但是我有时上网时,却会偷偷搜索一些关于儿童福利院的信息。所以我虽然从来没有再去过任何一家福利院,却也并非对之一无所知。
我通过网上很多图片和视频资料得知,现在的儿童福利院,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要比我们当年好了不知几十倍!现在的儿童福利院,大多看上去像一个少年宫――至少从建筑屋及设备设施方面看来是这样的。甚至有很多儿童福利院已经开始过真正的“家庭式生活”:
儿童福利院公开招聘一些社会爱心人士,住进儿童福利院分给他们的套房里(甚至有些是独门独院的别墅式房屋),每一个爱心人士都充当几名孩子的“爱心爸爸”或者“爱心妈妈”,他们跟自己负责照顾的几个孩子一起,生活在分配给他们的套房里,过一种家庭式生活:陪孩子玩,给孩子做饭,甚至充当孩子的家教老师。
这些“家庭”,除了彼此没有血缘关系,或者在情感方面可能不如社会期待那样的如意,但至少从物质方面,比如住房条件,比如家具或者学习用品,甚至吃的穿的等等,都相当不错,甚至要比许多经济条件不太理想的普通家庭的孩子要好一些。
有一些儿童福利院,虽然没有实行这种“家庭式”的生活,仍是按孩子的年龄、身体、智力等条件,分别安排到不同的大卧室里过“集体生活”,但物质条件同样不差。
总之,现在儿童福利院的孩子比起我以前在福利院生活时,可说已经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记得我生活过的华城福利院,也是一个大院子,四面都有高墙围起来,只有前面有一个大铁门与外面的世界相通。
虽然有大门可以进出,但由于儿童利院里的孩子,除了少数是因为亲人死亡、失踪或者没有亲戚愿意收养,沦为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生活来源的孤儿,才被送到儿童福利院的外,其他大部分儿童都是大脑麻痹(也称脑瘫)患者,或者器质性损伤、自闭症、先天愚、侏儒等病症者。总之,都是因为先天有一些难于治愈的病症,所以才被自己的亲人遗弃的孩子,福利院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也不会让儿童们轻易走出铁门一步。
因此儿童福利院虽然大多建于城市中交通较便利的地方,但由于这些孩子与社会之间,被一道铁门和四面高墙长期分隔开来,过着一种几乎与世隔离的生活,所以就算长大后,也有很多人难于融入正常的社会之中。
只有为数不多的孩子,到了上学年龄后,因为智力正常,或者通过治疗,可以照顾自己了,才会被儿童福利院送进附近的学校去上学。
――福利院的重要职责是收养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生活来源的孤儿,并把他们培养成才。在孤儿成长的不同阶段,福利院的工作侧重点各有不同。对7岁以前的学龄前孤儿,福利院的工作侧重点在“养育”,主要任务是管吃、管穿、管住,满足孤儿生活需要,使其健康成长。对7岁至16岁的青少年孤儿,福利院工作的侧重点在“教育”,主要任务是解决孤儿生活和接受教育问题,促进其在品德、智力、体质等方面全面展,真正长大成人,成为社会有用之才。
我记得我生活过的那个华城福利院,规模较小,大约只有四十余名孩子,其中大多数属于生活无法自理,需要进行康复治疗的孩子,而只有六个孩子符合可以就近上学的条件。而我和华小月就是这六名幸运儿中的两个!
我那时名叫华小明,我们之所以都姓华,并非因为我们真的姓华,而是福利院给我们取的名字。因为福利院的大半儿童都是弃婴,其中相当部分属于来历不明的孩子,所以他们的名字,就只能由社利院取名。因为无名无姓,加之那座城市名叫华城,所以华城福利院就统一给我们取“华”为姓。
从我记事以来,我就一直生活在华城儿童福利院里。而华小月却跟我的情况不太相同:她其实是有亲戚的,但因为父亲病故,母亲又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虽然有几个亲戚,却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养,所以才被公安机关按照政策和规定将她送进我们福利院来的。
华小月进福利院时是几岁,我不清楚,也没问过,但估计应是五六岁左右,因为她进福利院时,我正好已经上学了。我当时在上小学一年级,而她跟我一样,被福利院送进了离福利院最近的那所小学,也读小学一年级,因此我们的岁数应相同,或者相差一岁左右。
因为她来我们福利院生活时间并不长,大约只有半年左右吧,她和我就在同一天被人领养,离开了福利院,所以我对她的样子才会记忆不深。
但也仅仅是样子,对她这个人,我却是一直记得的。因为我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我们在一帮因各种病症,生活无法自理的儿童中间,属于智力正常的孩子,我们又进了同一所小学,在同一个年级上学,虽然不同班,但我们两个班级是紧挨着的,因此我们在学校里也会经常遇见。
本来,我们都是福利院的孩子,又在同一小学、同一年级上学,完全可以一同上学,一同放学的,但在我们那个年代,特别是小学生,都莫明其妙地紧守那道“男女防线”,加之我们心里都不愿被班上其他同学知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是福利院的孩子,所以我们之间好像达成某种默契一样。尽管每天上学时一同出门,但一离开福利院,到了街上,我们就会马上分开。在学校里,我们也假装不认识一样,见面不打招呼。放学后,也不关心对方是否放学,就独自回去。就算在半路上遇见了,也会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如果福利院的阿姨问我们为何总不一起放学回来,我们的回答基本一样:因为不同班,所以放学时间不一样。福利院的阿姨开始还说,你们可以等对方一起回来呀,但问过几次后,就不再过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