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画面中是一群初夏清晨游湖的少女,面上的笑容如朝阳打在湖水上波光潋滟,朝气蓬勃又清爽明净,让人不犹心生愉悦。然而目光推至画的右下角,却见一片大大的暗影,暗影处竟也立了一女子,只是发髻显示她已为已婚女子,女子面色郁郁,目光远望游玩的少女们,似带出无尽忧思。
安槿回望着先生,最后终于在先生奚落的目光中落败,嘟囔道:“不该思考一下人生吗?”
闵先生笑着对面前矮矮的头发还有点稀疏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少女的生物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先生,何为二房?”安槿从善如流。
闵先生略一思索,正色答道:“大齐律,特例官府备案可娶一二房,可置嫁妆有私产,其子女可认其为母,可为其母请封,但仍为庶子女。”
“娶?!”安槿吓一跳,她记得只有嫡妻才可用娶字,其它皆为妾,不禁疑惑,“这岂不是类民间所说平妻了?诸侯无二嫡,如此,嫡妻该如何自处?”
“女子亦不同,心安之则处之。”闵先生道,“不过勋贵官家甚少娶二房,内易引家乱,外为人诟病,影响家族名声,致家族子弟不易结亲。所以你才不知。通常世人所说二房,都非官府备案正式二房,皆为妾。”
安槿续问:“即如此,官家为何特列此法?有何缘由?”
闵先生微扯嘴角,讽笑道:“这却是前朝名臣丰逸臣之故,此人为能臣,深得文皇帝喜爱。早年中榜眼时,太后赐婚淮王家丹华郡主,然而丰逸臣家中已有未婚妻,便同娶,原未婚妻为二房。”
渣男!果然古代渣男都是千篇一律的!只是这渣男竟渣的开辟了一道新律法,为无数渣后辈做好了案例供效仿。
闵先生看安槿圆瞪着的眼,颇觉好笑:“此人事迹正史杂记都颇多,你有兴趣可以自去翻阅。”
渣男渣事有啥好看的。安槿吐槽,看两房共融,还是宅斗大戏?不过如此说来,难怪刘家肯让刘浣珠给大堂哥作二房,除了所出子女为庶,其它也没啥区别了。忠毅侯府爵位就快没了,没有承爵问题,庶不庶出便没有那么重要了。而且大堂嫂只一女,并无子,将来如何,真是不好说。但即如此,恐怕这件事更不会这么容易了解的了,老太太可能想当然了些。金家那边消息还没传过来,事情必不能善了。老太太,这是想先斩后奏呢!
下了课,安槿没有直接回屋,而是拐去了阮安梅的院子听雨阁。
小丫头翠叶迎了安槿进屋,却见阮安梅正在桌前抄写经书。见到安槿入来,放下毛笔,起身迎道:“七妹妹,我就猜你会过来。也是我的疏忽,没能遣小丫环提前跟你说一声。让你担心了。”然后又吩咐丫环看坐,自是携了安槿坐下。
安槿坐下才答道:“嗯,不妨事。只是见姐姐未去上堂,想过来看看姐姐,姐姐身体可有不适?”
阮安梅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不到两周就是母亲去白云寺礼佛的时间,上个月我在说要抄两卷经书供上,前段时间各种事情耽误了许多时间,想着最近补上才好。”
安槿一阵语塞,不过还是对面前虔诚的少女表达了钦佩之情。两人寒暄了一阵,安槿便告辞了。
本来安槿在看到虔诚少女专注的抄经之后,原本有些担心的心变安了些。然而这没安两天,雪芽带回的消息又炸毛了她。
“前段时间,刘家表小姐经常找四小姐。刘家舅太太也找过几次四小姐。婢子见堂姐说到刘家的时候,很有些隐忿之色,听说刘家舅太太和表小姐还经常打赏四小姐的丫环。有次翠叶姐姐帮表少爷送东西给四小姐,还惹得四小姐好生了一阵气。”翠叶是阮安梅的一个三等丫环。几句话虽短,却含了不少的信息。安槿向来不许丫环添油加醋,所以她们回话通常都是言简意赅,只将重点说出,由安槿自己来判断。
安槿听完,脸色难看。刘家,刘家,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事打完三姐的主意,见不好啃,就把脑袋转到四姐身上去了吗?!这是要全家赖在阮家的节奏吗?还敢明目张胆的送东西!
安槿气得在屋内来回走动了几步。不过有些不对,她停下脚步。那种苍蝇一样的东西,敢打主意,直接拍回去好了,虽然阮安梅性子稍软,却也不是任谁都能来捏一下的。照她往常的性子,断不会让刘家大夫人钱氏还有刘浣珠屡次骚扰,难道是刘家母女做了什么事情让阮安梅有苦难言?
脑中突然闪过早上自己吩咐雪芽去探听阮安梅消息时,祁红也曾侍在一旁,当时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异样,想起祁红的背景,便吩咐了雪芽,让她等祁红回来,便唤过来问话。
祁红是安槿的大丫环,协助院里的管事嬷嬷李嬷嬷管理院子一众事务,包括丫环婆子们的职责分配,屋内的大小事务安排,另还帮她打理人情往来礼物收送。另一个大丫环碧螺,则主要是帮安槿管理她的财产衣物库房,负责安槿的起居打扮。
虽然安槿是穿来的,却也极是认真的把各项事务都似模似样做全了,包括各项收支报表、人情记录、财物清单,俱都清清楚楚。连最为稳重的二小姐阮安檀有次都忍不住叹道:“实在看不出来,我们七妹妹这样的无赖性子,竟有这样小管家婆的样子,却也极为妥当。”
祁红也是侯府的家生子,幼时便被老太太赐给安槿贴身侍侯的,她的祖母是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管事嬷嬷。只是祁红侍候安槿多年,一直甚为稳妥,处处为安槿考虑,从未行任何对安槿不利之事,因此安槿并不将其看作是老太□□插过来的眼线。
祁红午后奉安槿吩咐去寿安堂给老太太送点心,很快就回了来,听说安槿找过她,便早早侯在院内等安槿下课回来。见到安槿回来,一边吩咐雪芽给安槿泡茶,一边服侍安槿回房。
安锦回房除了外面薄锦披风,净了手,才端起茶,慢慢呷了一口。良久才抬头,看着眼前身穿莲青色绣花棉裙,面目清秀垂眼侍立的十四五岁的丫环道:“祁红,这烟叶罗香不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道新茶吧?”
祁红听了,极为恭谨的回道:“是的,小姐,是云叶庄新制的茶,刚送了过来,今儿过去,老太太知道小姐喜欢,特意吩咐婢子拿了些过来给小姐尝尝,说喜欢的话,再拿些过来。”语气中并不因为问话的七小姐年幼而有半点怠慢。
安槿笑,突然道:“朱嬷嬷这向身子可好?听说前阵子感了风寒,刘家舅太太还亲自去探望过一回。”朱嬷嬷便是祁红的祖母,老太太的陪房丫头,后来在府里嫁了人,做了老太太的管事嬷嬷。但朱嬷嬷却还有许多亲人在刘府做事。
安槿之前对这层关系并没有太留意,这还是最近刘家总出来刷存在感,安槿重新捋清的。
祁红听见问话,噗得一声跪下,道:“婢子祖母已经好了,婢子代祖母多谢小姐慈爱。”
安槿看着她突然的跪下,没有半点惊讶,只是道:“怎么?我又没有说什么,你这是做什么?”顿了一下,又道,“还是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祁红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出声道:“婢子的确有些事情想要禀告小姐,前日听小姐问起四小姐的事,婢子是知道一些的,但无真凭实据,一直不敢在小姐面前乱嚼舌根。只是事关重大,婢子想着,还是应该让小姐知道为好,无论真假,小姐自会定夺。”
虽然安槿年幼,但朝夕服侍安槿的祁红自是清楚,这位小姐外面看起来常不按常理出牌,有时东一锤子西一锤子,似极任性又胡闹,其实最是有成算。在她眼皮子底下,最好便是矜矜业业做事,有事情必不可自作主张,否则极易作死,例子便是她和碧螺原前头的大丫环滇红。
安槿未出声,只是点头示意她继续。
“前阵子婢子祖母生病,在家休息了几天,婢子也告了假回家探望她,却偶然听到婢子在刘家的一个舅祖母和祖母在说话,说的竟是有关四小姐的事。那舅祖母显是受了刘家吩咐,求祖母帮忙,在老太太跟前为刘家表少爷说话,说表少爷和四小姐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必是一对佳偶。且四小姐似乎,”祁红咬了咬牙,似乎极难启齿,“似乎曾经经过五小姐和刘家表小姐的手,送过不少闺阁小姐所用的东西给刘家表少爷。”
安槿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怒火心头起,气得满脸通红。她忍了又忍,勉强让慢慢冷静下来,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说什么送过不少闺格小姐所用的东西,她相信阮安梅必定没做,这恐怕还是阮安桐被人利用了。阮安梅善刺绣,平时节日姐妹们生日,阮安梅都喜欢绣一些别致的小东西送给姐妹们,阮安桐那里自然不少。而刘浣珠最会哄阮安桐,想拿到那些东西易如反掌。
大齐朝并不似历史上的古朝规矩森严,女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不小心被人碰了下手就得斩手或嫁人,流出点闺阁用品就要逼小姐上吊。但勋贵家族自有自己的规矩礼仪,如若一些事情被人特意利用,总是会或多或少影响女孩子的闺誉,不为勋贵清流家族所喜。
这样看来事情有点棘手了,恐怕自己不好管也很难管。在阮安梅眼里自己就是个小妹子,断不会把自己私隐之事说与自己听。自己没有稳妥的渠道和方法,更不能随便去打听,落在有心人眼里,给四姐惹出什么是非,或逼得人狗急跳墙,到时倒霉的还是自己四姐。
这事也不能和母亲说,母亲差不多是一点就炸的性格,若是知道此事,反而可能更糟。想了良久,安槿才又换上披风,叫上祁红和雪芽侍候,去了二姐阮安檀的院子随风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