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两日以后,西面费扬古大军终于传来喜讯,已与孙思克部汇合于翁金河沿岸,目前正点校兵马,不日将往土剌河流于进发,力求围堵噶尔丹退路。
康熙帝营帐之中同心腹将军与几个儿子宣布了此条振奋人心消息。雍正爷得闻此讯,心下大安——此生孙思克部并没有再穿越沙漠之时遇到大风雨,反而顺利与费扬古部会师,想来天时地利、兵强士状,定是个好兆头。
而果不其然,由于此番战役由九五之尊御驾亲至,军中士气早已飙涨,有皇子们身体力行推波助澜,八月与东路萨布素军完全汇合后,东路、中路两军几乎是势如破竹,一路往漠北噶尔丹所冲杀过去!
八月初一,骄阳似火,十万大军终于对垒。
只见那轰天炮响,振地锣鸣,幡幢招展,号带飞扬,方阵严森,枪戟闪灼。
雁翅阵已然码开,玄烨皇帝稳居后方,手中一柄寒光宝剑,身后两杆金龙绣旗。翱龙铠、护心镜、金丝甲、猩红袍,胯/下吁兮逍遥神驹,顶上盘旋九重华盖。不待他开口,坐下四位年长皇子已各率佐领,居于雁翅两翼军团正中。
左前方是皇长子胤褆,镶红铠、护心镜、大红袍、玉束带,胯/下一匹什伐赤,斩将画戟横搭于鞍鞒之上。
右前侧方阵中与他遥相呼应正乃皇三子胤祉,双十少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一匹马、一条枪,双摇两根雉尾,飞荡猩红风氅。
雍正爷领兵侧后不输分毫,银抹额、镶白衣、青骢马,手持一柄蛇皮鞭,腰别玄黑连珠统,英武中不缺霸气,清俊里难掩神威。
右翼五阿哥胤祺亦不示弱,他少壮孔武,面如黑锅,腮下虬髯,赤眼黑眉,一身锁子连环甲彰显筋肉虬结,两柄云刃湛金斧舞得赫赫生风。
于是十万雁翅之中军旗飘荡,身着镶蓝、镶红军装将士们皆令旗指挥之下,以色旗标定人数,赤旗为甲喇[注8],目之所及之处万里飘红!
烈风鼓荡、旌旗撕空、步卒嘈杂、车轮碾动,战未起而尘土飞,局未定已势慑人。
康熙帝两侧却还有二位戎装少年,皆是颀长身姿、丰神俊朗,左边那位胯骑飒露紫,右侧这尊驱使白蹄乌。只待三军士卒跺地呐喊之声悍达云霄,胤祐便扬手一挥号旗,顷刻间三军寂,整齐划一军容肃谨远比喊杀喊打要撼动人心。
而胤禩躬身候旨,康熙帝宝剑再举,白蹄神驹便应策趋跃,轻灵一踏着中军阵后,二八少年清朗浩音厉声喝出:
“噶尔丹众部逆贼!汝等不思天恩浩荡,反频频劫掠我大清子民!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奉王命荡涤诸夷!汝噶尔丹若不束手就擒,天兵到处,定将汝等化为齑粉!!”
他话音刚落,山摇地动般杀喊震天便再度蔽日遮云。朗朗乾坤,浩浩铁蹄。噶尔丹不过三万余人,见此场景,早已内心打鼓,但输人不输阵,只得趋势探马中军喊话,一番污言秽语,不过巧言令色。
康熙帝嘴角不觉勾出一抹冷笑:“皇长子出列,且替朕擒了那贼党!”
胤褆一声脆应,滚马阵前,勒缰立定,神色傲然。噶尔丹看马上赫然是当年长追自己二十里皇长子,连忙令凌敦多布出战。这凌敦多布身形魁梧,活像一尊发怒公牛,海下赤髯、鼻孔生烟。胤褆却分毫不惧,唇角甚至弯起一抹肆意讪笑。呼哨一记,拍马摇戟,当胸来袭!只听哐啷巨响,二将战于一处。
「鸣锣声响,刀兵驰骋。画戟撩起征尘雪,锐斧撕开风似飒。斧来戟架,策兹飞练定戎衣。戟去斧迎,雕斧神戟白日寒。马不沾地,厮杀足有二十回合;兵刃生风,离腮不过微末毫厘。」
本来不分上下,但到底大清技高一筹,又五回合去,胤褆手中画戟刁钻斜插,一记神龙摆尾凤回首,转瞬将那凌敦多布劈于马下!康熙帝龙颜大悦,胤祐早已举旗施令,擂鼓锣鸣,威震四方。
只远处胤禩却看得是胆战心惊,到底是自家大哥,鸠车竹马,棠棣之交。便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瞅见德胜,刚要宽松,然而不等他心气稍霁,噶尔丹部已高呼不服,帐下布木眼似铜铃,嗔目欲裂,纵马摇刀便杀将而来!
胤褆既然鞑伐征战,别兄弟岂能甘于人后?皇三子胤祉遂自动请战,胤祐号令一扬,只待胤褆荣归,神驹已跃阵上。
「紫骅骝足轻电影,骨力追风;马上人倚天仗剑,纵辔平寇。须臾奔腾,与那布木撞一处,兽马撕咬,恶战千番!二将阵前气盖世,剑锤交织无敢阻。剑挥雁落,狰狞骁勇似獬豸;刀劈云炽,拔地摇山如猛虎。这一个千条剑影,那一个万道刀光。两阵战鼓振聋发聩,三军旌旗空中跃舞!」
而胤祉到底缺了些实战经验,好布木乃噶尔丹幼弟,素来处优养尊,同为一丘之貉,五十步笑百步。但皇三子到底文韬武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敢上马定乾坤。只见胤祉战至憨处,卖了个破绽,转身就跑。那布木是个直性情,拍马便撵。马波如打浪,三军将心惊。
一时间,双方人马几乎是把心提到了嗓门眼,胤禩眼尖地发现四哥胤禛策马阵中,青骢马依稀响鼻。他心内顿时一慌——不论三哥是胜是负,若对垒三局,下一个上场厮杀,岂不就是他?!这人平日里虽贵为皇嗣,傲敢憾天。但武功稀松程度,自己孰能不知?登时冷汗便层层漾出,几乎汗湿衣襟。只巴望三哥凯旋,贼寇铩羽,好一鼓作气,群起而攻!
而胤祉此刻却似非要险中求胜,策马兜圈,早已状似勉强地腾挪过了几回暗算,却不见回势,似只心中将江山大局吟哦千番百回。胤禩心中慌乱如麻,一面希望三哥德胜,四哥免于鞑伐。一面又挂心胤祉安危,不愿兄长当真折损沙场。结果心情纠结激荡,早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中缰绳,连粗劣绳索何时割入了皮肉都不自知。
好胤祉到底是个内藏乾坤之人,卖了破绽难能不留退路?只待把关子卖至那布木自鸣得意,突然骏足腾空,飞刀飚出。布木坐骑猝然膝盖中箭,激痛之下,奔马前蹄高昂。
胤祉马头一转,扯缰飞蹬。但见两匹高头烈马后蹄站立撞击一处。只胤祉有备,而布木无防,转机至须臾,众人一眨眼,那布木已然被杀了个钢盔倒躅,铠甲落鞍!
于是胤祉哪还容得他再苟延残喘,手起刀落、血花飞扬。
堂堂噶尔丹王爷便须臾倒毙与大清皇嗣之手!
他这一见血,就仿若利剑开了刃。
全场蓦然肃静,又霍然嘈杂。胤祉将将回营,清军已一声喊起,胤祐手中令旗前指:杀!!!
黄沙漫漫,旭日荡荡。千卒冲锋如猛虎,万马奔袭若腾龙。
噶尔丹本不过想漠北杀猪宰羊,何曾想会把亲率精锐康熙帝给招了过来?再而衰、三而竭,本就有策妄阿拉布坦多年相争,积弱之下无沙俄伸出援手。但见我军:
「抡刀转背,马蹄下人头烂滚;火炮连弩,焦土上鲜血淋漓。军刀撕开甲胄,神枪劈开天灵。黑森森炮震霄汉,红惨惨地暗天昏。此消彼长,噶尔丹兵败山倒;威陵双方,大清军势如猛虎。空气中只闻哀哀惨呼,咽咽嘶嚎,贼寇们弃旗满地,丢甲漏盔。」
终,清军气砻三川,北戎将心大乱。前方主要是由萨布素率兵征讨,而皇子们兵卒保护之下见敌割草。康熙帝几乎堪称闲庭信步,率领七子八子紧随其后。这一场追击败寇战役近乎算是上兵伐谋,威慑退敌……
◆ ◆ ◆ ◆
胤禩策马跟随皇父身侧,即便早已有所准备,但是初见此脑浆迸裂、肚穿肠流、尸横遍野人间地狱,心里还是有几瞬发突。只是他到底压下了胸中不适,只将目光一路逡巡皇父身后,机会难得,怎也要护得皇父周全才好。
然而大清军一路追亡逐北,伏尸遍地。待到康熙帝马蹄所至,无不只剩碎肉残骸。如此两刻钟功夫,胤禩神思便再不能集中——试想他们此处平安无虞,可斧钺申威、身先士卒诸位兄长呢?
他理智中如此冠冕堂皇,但内心轻重焉能不详?
眼神飘忽、神思寄怀,双眸早已追着前方两路镶白旗战袍中一路而去——幸而大哥被贬之前提出连珠统一事有被采纳,而战前太子、三哥又联名推议,此番各军皆有装备,那行四家伙即便武功稀松,也不能吃了挂落吧……
前方烟尘荡荡,少年内心惶惶。
好待前方厮杀大部队,将噶尔丹逼入了既定退路,眼见残兵败将逃出三百里去,各军便依次暗号令班师回营。留下萨布素军继续诱敌深入,先出现大哥下属下红旗,三哥掌控炮兵营。终……镶白旗帜飘荡入眼帘,远远坐骑上那个大红斗篷镶白战甲之人,平安凯旋。
日薄西山、红霞如火。
漠北晚风、荣归英雄。
胤禩那一瞬间,深深地吁出了一口气……
他本以为自己微末表情并无人注意。殊不知却有个口是心非又擅长脑补家伙,自认为讨皇父欢欣,其实也十足挂心弟弟。所以远远起便直勾勾地盯著了帝辇方向,用自己都不知晓期许巴望某位蓝色戎装少年回眸一望。
结果四目相撞,火花迸溅,同样都翘首以盼,便忍不住心怀激荡。
小八心里果然有朕!
不是没上过战场,不是不知有惊无险,但人性使然,尸横遍野,到底害怕。所以见到了交心弟弟,连素日持重老鬼也要喜不自胜了。借着诸位将士皆振臂高呼同时,雍正爷倏然举臂扬起了马鞭——
先绕出了个完整圆,再猛然举臂从圆中插/出!!随后一声呼哨,策马跪拜君主。
胤禩蓦然双颊飘过诡异晕红……他这位好四哥出征前贴于他耳上说:“小八,往后你充当随军秘书,定多有不便,所以若见绕臂一周、则代表一个时辰,展臂一指、就指代一个刻钟。四哥定不负约。”那人当日吹自己耳畔热气似乎还未消退。
虽知别人不明,这也仅是“子时一刻”意思,但大庭广众,胤禩亦不是痴儿,他居用马鞭比划出了这样一番动作……
行四,你脸皮未免太厚!!
TBC
[注8]清军初期编制:3人为一牛录,15人为一甲喇,75人为一固山,一固山等于一旗。又早年文献上读过,清军出征时除了将领背后大旗,亦是用无字色旗来标定人数,如一甲喇前面竖一个红旗表示此处有15人。遂放眼红旗暗指人数众多,亦有用人数色旗威吓噶尔丹意味。</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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