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这啼鸣短促而又尖锐,极有穿透力,仿佛整个天宫都在和声震动。秘境中所有的玄门修士及圣衍宗门下听见这声啼鸣,都是神情大变,面色也染上了一丝沉重。
这是他们在进入紫绶天宫之前就约定好的信号,一旦最终事态无可挽回,这就是决战的序幕。
血屠一方对此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他们虽然了解的不甚详细,但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玄门将战场选在了紫绶天宫。双方向来不对盘,但是在这件事上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认为此地是最合适的战场。
怀着这种奇妙的默契,这场影响了山海界未来三千年的大战最终爆发于此。
一时之间,只见各色异光划破天际,流星一般急剧的向发声处坠落。
情况紧急,清霄也无暇他顾,右手四指轻搭在元衡之肩上,微一使力,便生蹑云逐月,凭虚御风之感,加之身侧之人冰雪容颜,高华霜寒,元衡之不由晃神,直以为如今已是神仙境界,不染纤尘。
化神修士全速而行,速度自然非同凡响,不过片刻功夫,二人就来到了星野平原。星野平原地如其名,终年为夜,繁星漫天,单单看上去,实在是一处安宁静谧的地方。但此刻,玄门魔道双方已成对立之势,气氛剑拔弩张,魔门为首的正是血屠,红发张扬,血眸中一片森冷。
他周身的气息已不像之前那般桀骜,反而沉肃了许多,但正是这种沉肃才尤为可怕,玄门一方被他的气势所摄,已隐隐显出被压制之相,这会清霄一来,他们顿时压力大减,焦虑的面容上也出现了少许舒缓之色。
虽然有血屠在上玄宗那番惊天动地的宣言在先,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以清霄的性情,他是绝不会在这种关头对那魔头手下留情的。
血屠一眼看穿了这些修士的想法,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诸位不是向来自傲,从来不把魔修放在眼里,如今竟然也要仰仗别人,还真是让本君长了见识。”
他话一出口,后面的魔修也跟着哄然大笑,充满恶意的目光轻蔑的扫向面色铁青的玄门修士。
“所谓正道,也不过如此!”
“整天端着多高的架子,实际全是一群酒囊饭袋!”
听到这些话,素来高高在上的正道就是修养再好也忍耐不住了,当即横眉竖目,恨不得像凡间武夫那样阵前对骂,只是平素习惯所致,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顾风度仪态。
魔道一方一名形貌可怖的积年老怪桀桀笑道:“这些名门正派不光手底下是软蛋,连嘴皮子也不利索,真动起手来,还不哭爹喊娘,连自己姓什么也不记得!”
一时间群魔乱舞,其放浪形骸之态不堪入目,口中也多是污言秽语,就在此时,玄门一方一人越众而出,朗声言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尔等如此猖狂,当真以为自己还能安享气运,得证大道?下场不过是身死道消,化为灰飞!”
此言一出,玄门众人精神大振,凝神望去,方才说话之人龙章凤质,卓然超群,实在是个风姿秀挺的人物,正是上玄宗清霄真君座下的得意门生,当即便有一白须老者抚掌笑道:“元小友此言合乎天道,吾等又有何惧之,正该舍生取义,除魔卫道!”
以五宗为首,众人气势如虹,而魔道一方也不甘示弱,霎时间只见法宝尽出,天空中毫光弥漫,充斥着一种奇异之美,然而这美丽之中又隐藏着无限的杀机,不知多少叱咤一方的修者在这毫光之中无声无息的湮灭。
整个平原都成为了杀机森然的战场,像永不餍足的巨兽在吞噬着生命,无数曾经的传奇在这里陨落,无数崭新的传奇又在这里诞生。
一名油尽灯枯的化神修士发出最后的怒吼,声如星坠,耳闻之人不由心头巨震,紧接着便见急鸣之声,修士自爆后的血肉隐约溅到面上,一名天微弟子下意识伸手一拂,尚且来不及感受自心底蔓延的悲怆,就被照亮整个天际的剑光夺去了心神。
辉煌凛冽的剑光从九天上直泻而下,那种绝对的强大,绝对的无情令人心旌神摇,直击肺腑的震撼带来难以抑制的战栗。这名天微派弟子呆呆的望着,直到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这种时候也敢发呆,不要命了吗!”
他下意识转头,正看见同门师兄替自己挡下了魔修的攻击,这才如梦初醒,然而那一剑之威,却深深的烙印在心底,难以忘却。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三个月,陨落的修士不知凡几,即便活着的,也多半都是强弩之末,个个形容散乱,全不见往日的名宿风范。然而这会谁也顾不上嘲笑谁了,面对太多的死亡,即使是求真问道,轻死生的修者也不禁产生了悲凉之感。
千载修为,毁于一旦。其中心酸苦楚,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清霄此时也早已灵力耗尽,只凭一股灵明支撑着手中之剑。他知道血屠也是如此,到了这个关头,决定胜败的已不仅仅是灵力、修为,更多的是对道的领悟和心志的比拼。
目中所见,是纷飞的鲜血和残破的尸体;耳中所闻,是金铁交鸣和悲惨的呼号。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清霄却彻底平静下来,天行有常,生死轮回之事,生固然可喜,死却也无可怖。死亡,本就是一个全新的轮回。道心在这种明悟中越发凝实,他能感觉到,血屠也在不断提升。
血屠本就领杀伐之道,此地成为大凶杀戮之所,加上死去修士的怨气,更加助长了魔性杀伐,兼之比清霄多出的千年的修炼,使他终于在这场毫无花哨的比拼中隐隐占了一线优势。
这一线优势在平时也许是极其微不足道的,然而在生死关头,却足以决定很多东西,比如胜负,比如生死。
而在此时,胜就是生,败就是死。这是不可辩驳的铁则,不会因为清霄是来自异世的魂魄就有所改变,一旦战败,必然是多年苦修化为流水,身死道消,万事皆空。
可是以清霄的心境,早已不会因此出现波动。但求问心无愧,无尘无垢。
他的道心处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明之中,问道剑也轻声嗡鸣,仿佛在与主人应和。那双优美绝伦却又蕴含着无限力量的手稳定的握住剑柄,划出一道玄妙无伦的弧度。这剑光仿佛秉天地而来,没有丝毫匠气,反而充斥着一股端严雍然的清气,已然是道的化身。
与此同时,深渊幽冥之气冲天而起,和清绝的剑光迎头相撞,以此为中心爆发出的惊天巨浪将整个平原笼罩其中,一阵强烈的白光过后,星坠平原空无一人,又恢复了亘久的寂静。
此后的两百年中,清霄道君的名字已然成为一个传奇,尽管他自从那场惊世之战以后就闭关不出,但这丝毫无损他作为当今修界第一人的地位。无数的修士崇拜着他,敬仰着他,并将他推上神坛。
采薇宫。
一身广袖流仙裙的女子倚栏而立,她侧面的轮廓清丽脱俗,好像聚集了山川的灵气,一举一动端雅婉丽,正如画中人一般,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这正是两百年后成为采薇宫主的渥丹仙子。如今她已是元婴后期修为,眼看着就要突破化神,被视为玄门当代的中流砥柱,地位非比寻常,然而这位追求者众多的女修却一直孑然一身,不曾接受过任何人。
对于这其中的原因,修真界里众说纷纭,有人说渥丹仙子一心求道,不欲沾染因缘;有人说采薇宫历任宫主皆无道侣,渥丹只是遵循先辈;甚至还有人说当年渥丹仙子差一点与上玄宗元衡之真君结为道侣,虽然不曾玉成,至今却仍不能对其忘情・・・・・・
一名五官娇俏的黄衣少女倚在渥丹身旁,杏眼中满是好奇:“师父,那血屠魔君真有那么厉害,连清霄道君也只有拼尽全力方能赢他?”
渥丹微微一笑,轻抚少女的发顶,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般天真无忧,对那些传说中的风云人物有着说不出的景仰和幻想,只盼着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存在,可如今当真得偿所愿,才晓得其中的滋味,不过是身不由己。
“血屠身为群魔之首,自然非同凡响,否则何以驱使众多极恶之徒?所幸吾道不孤,有道君那样的人物在,又有一众同道齐心戮力,这才击败魔门,保我玄门千年安宁。”
伴随着渥丹的叙说,少女眸中泛出向往的神采:“道君那般天人之姿,若是有幸得见,此生便也无憾了。”
渥丹刚要说话,便觉天地间猛然一震,紧接着是低沉可怕的巨响,仿佛从远古而来,挟着无穷的威力和庄严,响彻世间。
天幕上迅速聚拢着大片大片的黑云,隐约有金蛇穿梭,那种酝酿中的威势令人心惊胆战,少女花容失色,一张芙蓉玉面也失了颜色,惊呼道:“师父!”
渥丹此时却听不见一贯宠爱的徒弟的声音,只出神的凝视着天际,喃喃道:“能有这般威势的天劫・・・・・・难道渡劫的是道君?!”
上玄宗,弥罗天。
白衣凌霜的修者睁开双眼,凤目中是一片无波的寒潭,当天劫中最难渡过的心魔在他耳边低语时,清霄看见了那恣意张狂的红发魔君。
姿态如神的白衣修者眉梢微动,露出昙花一现的微笑,这笑容冰冷淡漠的几无人气,然而又蕴含着纯粹至极的美,他低语道:“原来・・・・・・你还没有死。”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大家,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最后一章拖到现在才更新,这个结局是一开始就想好的,可以认为血屠的确没死,也可以认为他已经死了,这只是心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