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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皇帝本打着主意将季衡留御苑行宫里养胎到孩子出生,但他之后也想到了,只要季衡不愿意事情,很少有能成。4xs
季衡午时前回到了城里,是时许氏正对他翘首以盼。
皇帝确觉得西山上冬日太冷,不适宜季衡养胎,但他也知道季衡是看上了西山偏远,正好避开人们视线。
皇帝念念不舍和季衡告了别,自己回了宫去。
而柳姝成了此行牺牲品,伺候季衡自是不成了,再说皇帝当时那话本就是试探和吃醋之词,即使她真跟了季衡,也不会有好结果,于是这下,她根本没有被带回城里来,反而被打发去了皇家静虚庵里伺候里面先皇那些被发派过来宫妃。
季衡一番思索之后,于八月十八一大早乘马车去了西山。
皇帝提醒了季衡,虽然他现肚子还丝毫不显,但是谁知道会什么时候突然就明显起来呢,与其那时候遮掩,还不如早作打算。
因之前季衡丝毫不露痕迹,只让许氏收拾东西,所以当他那天早上要离开时,伺候他女官杜若姑姑才知道这件事,想要将季衡拦那里,但季衡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杜若姑姑放了行。
季衡说,“皇上尚且不能留我,你又何必。”
杜若女官让了人去给皇帝汇报此事,但皇帝接见大臣,等知道时,已经是午时,季衡已经走了。
好付扬心思比较灵活,看季衡要走,也不阻拦,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季衡希望自己出城并不引起人注意,随行之人自然不能太多,所以付扬只安排了放心四骑人马便衣一路随行护卫。
杜若女官担了照顾季衡职责,看自己是留不下季衡,所以也就带着人跟着收拾东西随行去照顾了。
季衡当天就西山季府别院里安顿了下来。
仲秋时节,正是西山红叶满山之时,风景优美,季衡对许氏说,“即使为这一山美景,此长居,也不会寂寞。”
许氏则是没有季衡那些风雅心思,道,“夏日还好,冬日下大雪就不大方便了,肉类菜蔬不易送来。”
皇帝得到季衡已去西山别院消息,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又让人送了些东西去,再过几日,他才有时间上了西山别院去看季衡一趟。
上午见了大臣,午膳一用,便出宫策马前往西山,身边一个内侍没带,只有几个功夫佳侍卫随行,如此恣意行为,让言官知道,定然少不了被参奏数落。
但对皇帝来说,自从季衡有了这个孩子,似乎季衡没什么变化,他自己却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满身上下都是欢喜之气,带上了青年清狂不羁。
皇帝一路策马,因是好马,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季家别院里,是时季衡正水潭边钓鱼。
水潭不浅,没想到鱼还不小,季衡已经钓上了两条,皇帝一来,他就正好又拉上一条。
皇帝走上前去,道,“你倒是好兴致。”
季衡差点把手里鱼掉了,一边将鱼放进水桶里,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皇帝站他旁边看桶里鱼,说,“怎么这般小。”
季衡道,“冷水鱼本就不易长大。这已经算是大。”
说着,又问皇帝,“你要留下夜宿吗?”
皇帝笑着点头,“正是,所以有劳君卿收留了。”
说完还作了个揖。
季衡看他一身藏青色便装,一路想来辛苦,有点风尘仆仆意思,也就不钓鱼了,说,“走吧,皇上,我也该地主之谊。”
有季衡这句话,一路辛苦就全值了。
季衡带皇帝去了自己住院子,让人伺候皇帝洗漱收拾一番,又让上了吃,吃只是一份笋子肉丁面,对皇帝道,“我来到此处,发现竟然有秋笋,吃起来爽嫩,又清香,皇上您就将就着吃点。”
皇帝应了,皇帝要握筷就吃时候,季衡突然将皇帝手按住了,皇帝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季衡他对面坐了下来,道,“我先尝尝。”
皇帝愣了一下,季衡已经拿过筷子,自己从面条里夹了一根吃了,又推给皇帝,说,“这里没有试吃内侍,要是这面有什么问题,那微臣也只能追随你去了。”
皇帝怔怔然地鼻子有点发酸,说道,“要是真有问题,你这么试吃了,要朕如何面对呢。”
季衡轻叹一声,“皇上,吃吧。这里没有十盘二十盘,都是家常东西。”
皇帝第一次吃这么简陋东西,不过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第一次吃笋子面鲜,故而确是觉得什么美味佳肴,也没这碗面滋味好。
晚上皇帝就季衡这里留宿了,既然是季衡地方,皇帝想同床共枕自然是不大可能,便睡了旁边房里床。
山上夜风习习,吹着松柏竹林哗啦啦地响。
皇帝躺床上,心想,松涛阵阵,长夜漫漫呀。
所以终没有经受起考验,躺了一阵就从床上起身往季衡卧室走了。
季衡已经睡了,是两个宫人他房里值夜,皇帝来了,宫人也不好说什么,就又拿了枕头被子来,伺候着皇帝上了季衡床。
季衡睡得迷迷糊糊,皇帝躺他身边,他本想说两句,但是睡意沉重,一句话也懒得说,由得皇帝睡过来,被他亲了也只当成是没有发生事。
第二天皇帝就要回宫了,不然内侍就要瞒不住,离开时季衡送了他到大门口,季衡身上披着大氅,一点看不出肚子变化,皇帝要上马时又跑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怕抱狠了要伤了孩子。
皇帝离开了,季衡还是有点怅然,他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孩子关系,近很喜欢伤春悲秋。
翁太医太医院告了假,直奔西山,开始了照顾季衡养胎日子。
许七郎信一直没有来,十一娘子倒是给许氏带了口信,说许七郎已经回去了,回到扬州就被家里人押到了广州,大约是怕许七郎悔婚或者逃跑,于是婚期定十月,几乎是要许七郎草草完婚也就罢了。
许氏将此事对季衡说了,季衡心里叹息一声,七郎马上就要成婚了。
世事总是变,孩子也总是要长大。
他又看看自己肚子,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出生后会是什么样子,长大后又会如何。
因许七郎这婚成婚仓促,许氏为其准备礼物也只能仓促行事,然后让人送往广州去。
季衡将许七郎送与他那只怀表装进了盒子里,又有一对玉如意,然后他写了两幅祝贺字,一起封了,让许氏一起送去广州,这些就算是他单独礼。
许七郎送季衡东西不可谓不多,但季衡唯独送回了这只怀表,季衡看来,有这怀表实太贵重之意,还有一个,大约是许七郎自己不清楚,送表实则有表白之意,季衡便不能收着。
时间很,十月很到来。
许七郎成婚这一天,季衡对着南方说了几句贺词,算是庆祝这个他看着长大孩子总算成了人。
十月末,西山上下了这一年第一场雪,雪下了整整一天,到傍晚停时,院子里已经积了不薄一层。
京城里却只是下了雨,没有雪,不过第二天皇帝就听闻了西山下雪事情,第三天写了一封问候信,又让送了东西上山来。
这东西里,其中就有四扇镶了不算小玻璃窗户,不知道是谁给窗户图纸尺寸过去,送来窗户和他住所窗户是一样。
于是工匠花费了很少时间给季衡换了窗。
其中两扇是卧室里,另两扇书房里。
这样既有利于采光,也有利于房里赏景。
季衡知道这玻璃制来不易,故而写了简短感谢信让人带了回去,顺便带了山上摘,他亲手剥下来松子去给皇帝吃。
皇帝收到这松子,又得知是季衡自己剥,自然欣喜不已,舍不得吃,用一只琉璃瓶子装起来了,同季衡一些字画放了一起,锁柜子里,等着他皇陵修得差不多时候,就将这些先放进去。
季衡人生从没有这段日子这么闲暇,他也有意让自己轻松些,无非是看书,然后就是做些文人雅事,日子也就过了。
进了十一月,季衡肚子还是并不明显,只有成人巴掌大一小块凸起,许氏当年怀孕,生下季衡不算大,但是肚子却不小,于是她就很担忧,认为是胎儿没长好。
还去请了两位身经百战老接生婆来询问,然后接生婆说有些娘子是孩子要出生时肚子也不怎么显,生下孩子也不小,让太太放心,许氏这才松了口气。
季衡倒没许氏这样担忧,和翁太医谈了些话,又看了不少妇科医书,知道子宫靠后或者胎盘位于后壁,怀胎都会不明显。
京里初雪时,朝廷放了初雪假,皇帝便又是一路骑马上了西山。
季衡正半躺贵妃榻上看书,皇帝突然从外面进来,身上倒是没有雪,大约外面脱下大氅时已经将雪都收拾了,却一身寒气,皇帝笑看着季衡,说,“朕来看你了。”
季衡有点发怔,从榻上起身,道,“下雪,你怎么来了。”
皇帝想朝季衡走近,大约是觉得自己刚从外面进来寒气重,所以又不敢接近,道,“雪不大。我要多住两日再回宫。”
季衡叫下人来伺候皇帝洗脸收拾换衣换鞋,皇帝都收拾好了,季衡又将姜茶递给他,说,“喝吧。”
又亲自拿了刨灰铁钳子将暖炉里火气给调大一些,然后坐回榻上去,将榻上暖手炉给皇帝,说,“看你一路被雪风吹得脸都红了,用暖手炉暖暖手吧。”
皇帝季衡跟前还挺乎自己相貌,于是对伺候宫人道,“拿镜子来朕看看。”
宫女微微笑着应了,去拿了个小玻璃镜子来捧着给皇帝看,玻璃镜子十分清晰,皇帝发现自己脸确有些红,不过他还是笑得开心,对季衡道,“大约不只是雪风,朕也是高兴。”
摆摆手让宫人将镜子拿开了,手接过暖手炉捧了一下,又去拉季衡手,发现季衡手比自己还凉一些,就拉着不放了,说,“朕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