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姚季恒连行李也没有提,匆匆走出来时,人影憧憧里已经看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了。她再次丢下他摇曳而去。他怔怔地站在喧嚣嘈杂的国际航班出口,视线左前方大约是团聚的一家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年轻的男女,聚在一起笑语盈然,组成一幅合家欢乐图。右边有一个男人捧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翘首以待,很快有个女孩冲出来,直奔到那捧花迎接的男人怀里。
姚季恒原本早已见惯这样的画面,这些年他来来去去,频繁往来穿梭于很多城市,很多航站楼,也见到了很多聚散无常,却忍不住一阵深沉涌来的怅然失落。这一刻,这钢筋水泥搭建的航站楼仿佛也是一个浓缩了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的小世界,而他站在这个小世界里,四顾茫然,不知道刚刚隔着玻璃的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是否是又一次的幻影。不知道过了多久,却又听见了相似的奶声奶气的声音。不久之前,他就是被那声音吸引,不经意地循声抬头,却看见了那个一闪而逝的身影。
他回过神来循声搜寻,果然很快又看见了那个高声叫嚷的小男孩,也仍旧被一个窈窕纤细的身影抱在怀里。他立即疾走几步追上,闪身挡在了他们身前。
抱着小男孩的女人被挡住了路,一脸诧异地望着他。而正在叽叽喳喳的小男孩也停下来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最初看清女人面容的那股失望过去后,姚季恒倏然对上了一张粉嫩晶莹的小脸,似曾相识,像是在哪儿见过,不禁细细打量了起来。
大约是他的视线太专注直接,小男孩也毫不示弱地大眼圆瞪,光明正大地跟着打量他,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珠子圆溜溜转来转去,莹然璀璨,宛如宝石。
姚季恒福如心至,忽然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笑道:“你好,奈奈。”
小男孩挑眉抬眼,似是奇怪,很快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叔叔,我叫沈奈奈,无可奈何的奈。”
果然是那个“无可奈何”的小男孩,似乎长大了一点儿,但是说起话来一点儿也没变。姚季恒的确见过,那时候从波士顿回来后不久,萋萋带他去见她最好的朋友,她的那个朋友就带着一个不满三岁的小孩。那小孩在餐厅门口的自我介绍就是这一句一字不变的话。他当时觉得好笑,一个纯真可爱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无可奈何,自此却记下了那句独特的“无可奈何”。此时,再次听见这个小男孩的“无可奈何”,仿佛时光倒转,他恍然进入旧时明月,可是茫然四顾,已经看不到那时站在他身边的她。
他问这个“无可奈何”的小男孩:“刚刚抱着你的阿姨去哪儿了?”
沈奈奈却扬起下巴:“你要干嘛?”
姚季恒在相似的神态动作里噎了一下,面对着相似的盛气凌人,一时被问住了。
抱着小男孩的女人柔声细语:“奈奈,和叔叔说话要有礼貌。”
沈奈奈神气地说:“姑妈,他不说干嘛我就不告诉他。”
女人笑了,满脸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这才抬头看向姚季恒:“你是找带奈奈来的萋萋吧,她放下奈奈就走了,你从这个小淘气蛋嘴里是问不出来什么的,你四处看看,我听奈奈说她还要接她妈妈,也许就在附近。”
姚季恒没有在附近找到萋萋,想到那个女人说她要接母亲,带着最后一点希望滞留在国际航班出口。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看见她,其实他们已经有半年没有见面了。自从在拉萨分离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那天的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医院。因为萋萋说完那句话后,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到了吃饭时间也仍旧无动于衷。他似乎没有理由再留下了。她出院的那天,他再次独自驾车启程,沿原路返回成都,途中去了稻城亚丁。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西藏回来的,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也不确定她是否还在这个城市,因为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她。只有春节后他从波士顿回来收到的好几只来自于她的包裹,证明她的确从西藏回来了。她说到做到,把他留在她房子里的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打包寄给了他,包括他给她的那串钥匙。他们之间仿佛就那样被她当中切断,她决绝地清除了他在她身边的所有东西,什么也不留下。他也似乎没有理由再去找她,她不想见他,或许她在避开他,可是他却阻止不了自己滞留在这里寻找等待,也没法当做刚刚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没有出现,像过去半年没有见到她那样,就这样麻木地离开。
夏美茹拖着登机箱走出来时,下意识四处搜寻,然而意料中的人没有见着,倒是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夏美茹想到那场没有新娘的婚礼,既尴尬也愧疚,下意识想要绕一下路走开。有一个任性的女儿,她也没办法。然而出口就这么大点儿,还不等她转身,那个人抬眼看过来,他们就这样打了照面。
夏美茹对上那样的一双眼睛,硬生生止住脚步,转瞬又想到了什么,迈步迎上去。
姚季恒仍旧喊她:“伯母。”
夏美茹露出一个体面而温和的笑脸:“季恒,一回来就看见你了,你也是刚刚回来?怎么没看见行李?”
姚季恒说:“我还没取行李。”
夏美茹说:“那你快回去取吧,晚了就麻烦了,萋萋大概在下面等我,我也有下去了。”
姚季恒站在原地不动。
夏美茹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说:“我回来参加萋萋的那个庄园开业庆典。”
萋萋在洗手间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出去。夏美茹照着电话里得到的消息,到航站楼二楼大厅门口才看见女儿,纳闷地问:“不是说在航班出口等我吗?你怎么跑到二楼来了?
萋萋接过她的登机箱,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妈,我们先去吃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坐了那么久的长途飞机,夏美茹倒是真的饿了,动了动酸麻的肩颈,说:“那去吃火锅吧。”
萋萋已经习惯了母亲每次回来后的好胃口,却下意识说:“现在这么晚了,还是吃点清淡的……”
夏美茹奇怪:“我又不是不能吃辣,再说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哪儿晚了?”
萋萋沉默。
一直到坐在火锅店吃着热气腾腾的菜,夏美茹在某个话题的间隙,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刚刚在出口看见小姚了。”
萋萋夹菜的动作一顿,一粒牛肉丸子又滚进了红油油的锅里。
夏美茹看了看她,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说不结婚的也是你,那你躲着他干什么?我看他好像在找你……”
“妈,你想多了,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知女莫若母。夏美茹不管她冷淡的表情和声音,反问道:“没关系你会躲着他?那你怎么不躲着余锋?”
萋萋“啪啦”放下筷子,本来晚上就吃得饱饱的,这下终于胃口全无。
夏美茹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仍旧慢悠悠地朝锅里下了几颗青菜,一边捞菜吃一边说:“那年我回来看你,你带我去见那个余锋,我就觉得他不是一个踏实的人,但是小姚我是觉得很好,好好的婚礼最后被你给弄成那样,他也没怪你,还等着你,可是他也不可能等你一辈子……”
“那就让他去找别的女人。”
夏美茹被噎得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没好气地说:“他要是真去找别人后悔伤心的还是你。”
萋萋不说话。
夏美茹语重心长地说:“萋萋,你这样逃避下去是不行的,这都半年了,你也该好好想清楚了,跑到乡下去住着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一辈子都躲在那儿……”
“妈,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那是度假庄园,我现在是在那儿工作,我做得很开心,也要一直做下去,如果不出意外,做一辈子也是有可能的。”
夏美茹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改口:“我知道你是在那儿工作,你要是喜欢,一直做下去当然也可以,要不我回来参加你们的开业庆典干什么?我就是想去看看,如果行的话,我们也投资一点钱入股,反正我的钱就是你的钱,留着以后也是给你,如果你喜欢那地方,不如就和你那朋友一起好好做,以后你也能有一个长久的地方呆。”
萋萋并非不知道母亲回来的目的,可是现在这样听着,到了最后,却心里一酸,说不出来话。
夏美茹的确是为庄园回来的,背后深层次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女儿。萋萋并非没有想过投资入股的事,此前重年对她提过不止一次,说要两个人共同拥有庄园。萋萋也想,可是没有那么多钱,而温以泽的钱,她是再也不会用了。她也不想花母亲的钱,那不是一笔小数目,可是依然为投资入股而心动。那样仿佛那个地方不仅是她工作的一家度假庄园,也是她以后的家园,像母亲说的那样――一个长久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明晚,或后晚。因为有些内容和以前作废的第三卷开头那两章重复了,我不想舍弃那几句话,就算重写情节,那几句话还是要出现。因为属于这个故事。为了避免大家购买部分看过的内容,我想了想可以更新在这章里头,也可以在下章先放几百字,大家意思意思购买一下,后天我就放进全章内容(大半还是新内容)。具体采用哪种,我明天看购买记录来定吧,如果明晚大多追文的孩子已经购买了这章,就放这章里头。如果不是,为了避免晚一天看文的孩子一下子买了包括想要免费的那章在内的内容,就只能新开一章先更新几百字了。好纠结,又怕放进这章大家以为是修文,不知道更新了……文弄出了一个乌龙废稿,真是后患无穷。幸好下个故事桐花是旧坑,已经是改了再改再改的,以后我真要切忌定稿后再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