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第二日破天荒地没人迟到,当风里希慢悠悠地踱进学堂时候,底下已经规规矩矩坐好了一片。她扫环视室内,目光停讲桌后椅子上,眉梢跳了跳;又扫了一眼堂下坐着学生,轻描淡写道:“李元霸,你过来。”
李元霸乃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一母同胞弟弟,今年刚满十五,颇有一身蛮力,平素喜欢参与些打打杀杀活动,对读书这事早就不耐烦了。平素石夫子管得严,他不敢造次。今日来了夫子,他见这风先生年轻,并没像李建成等因他学识和李渊对他态度而不敢轻视,只是生了捉弄心。不想这夫子第一日上课,连底下学生名字都没问过,就点名叫自己,让他本来蠢蠢欲动一肚子坏水不禁荡漾了一下。
他装作唯唯诺诺地走上前去,恭敬问道:“先生找元霸何事?”
风里希看也没看他:“没事,你人长得高,还坐前排,挡住后面同学了。”说罢伸手指着夫子讲桌后椅子道,“你坐那里去罢。”
李元霸心里一惊,忙推辞道:“先生,这。。。这不合规矩!那是给先生您坐!”说罢架了风里希胳膊就往那讲桌后推,一副要将他按椅子上架势。
前面也说过,李元霸颇有蛮力,他也对自己一身力气很是骄傲,不想拽了拽,没拽动,又使了使劲,却淬不及防被风里希一拉一甩,整个人就飞过桌子一屁股落了后面椅子上。
他还没缓过神来,就觉得屁股上一凉,心中大叫,完了。
这时风里希拍了拍袖子,走到被吓傻众学生面前,说到:“先生我听说你们个个书背得都不错,今天谁来给大家讲讲《论语颜渊》中齐景公和孔夫子对话。”
众学生平日里就被石夫子要求着背了不少书,今日一听这位风里先生上来就要找人背书,不禁心中叹息,本以为这次夫子年轻有为、能言善辩,能与迂腐石先生不同,不想还是逃不过背书这一关。
过了一会,有个看上去年纪比李建成只大不小壮硕青年站了起来,背道,“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
刚背了个开头,就被风里希用手势打断了,她问堂下众学生:“你们觉得先生我背书背得可好?”
众人都见了她昨日将石夫子每句话出处都随口报来场面,自然没人觉得不好,有那口李秀立即答道:“风里先生背书背得自然好!连石夫子都比不上,还要记录先生背整篇《水经》呐!”
风里希对她笑笑,李秀脸上顿时红了,却听风里希道:“我昨日背书,不过是为了挫挫石夫子锐气。我教你们,是要教你们怎么为人处世,不是教你们怎么把几百年前死人话一字不差地记住。”
她说到这,底下都学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位风里先生还真是敢说,被人尊崇了几百甚至几千年圣贤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死人,这话若是被石夫子听到,怕是要气得吐血。
只李建成一袭白衣,面带玩味地看着堂上青衣书生,纤长手指桌上点了点;他左手边坐着李世民,仍旧脸色阴沉。
风里希继续道:“从今往后,你们中谁再给我背书,就去把千字文给我抄一百遍。”说罢才转头对还立堂下青年道:“你重讲,这次把故事从头到尾给大家讲一遍。”
那青年略想了想,开口道:“ 齐国景公时候,陈桓子施惠于民,越来越壮大,景公没有办法。鲁昭公二十五年,圣人去齐国,景公求教怎么办,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风里希点点头,问道:“说得很好,你倒有些墨水,你叫什么?”
那青年不卑不亢答道:“学生柴绍,年幼时曾作了几年太子伴读,跟着太子太傅学了些皮毛。”
风里希疑惑:“你不姓李?看你年纪不小,学识也不差,如何跑到这李家学堂来了?”
她这一问本是无心,不想柴绍竟被她问得脸上一红,许久才支吾道:“学生出身将门,祖父是冠军县公,父亲是钜鹿郡公,世代与李家交好。家父早年又听闻石夫子盛名,是故托了卫尉少卿大人,学堂里给学生讨了个位子。”
风里希刚点点头,就听身后李元霸吹着口哨道:“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来看我三姐。”
这话一出,李秀就怒了,冲着李元霸道:“你胡说!信不信我把你那点丑事都抖出来?!”
风里希笑道:“李小姐聪明伶俐,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这么一说,李秀那张白净小脸竟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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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希揭过这一段,问道:“孔夫子对景公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谁来解释一下这句话如何理解?”
李秀刚才正被说得尴尬,此刻绝对是“抓住一切机会解除尴尬”状态下,忙抢答道:“圣人是说,君就是君,臣就是臣,父就是父,子就是子,这些都是上天注定,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也不要想着改变。”
风里希听了,微微点头,问道:“还有没有别人想解释一下?”
过了一会,坐前排李建成不慌不忙道:“下觉得圣人是为了告诉景公,君为臣纲,就如同父为子纲。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风里希听了,也点了点头,又问:“还有没有别解释?”说着目光每个人脸上走过。
堂下一时安静,李秀解释已经很合正统,李建民又深入了一层,此刻也没什么好加,便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与风里希目光接触,深怕成为那个倒霉。
默了半晌,风里希道:“李世民,你来讲讲你对这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有什么看法?”
李世民那厢已经想了半堂课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风里希弄死,忽然被她点名,随口就答道:“回先生,世民没看法。”
风里希一挑眉:“哦?我听说李府二公子饱读诗书,颇有见地,不知是我听错了,还是李二公子你对这句感悟太多,怕堂上世间短,耽误了别同窗?难为你如此为他人着想,这样吧,你明日给我交一份千字感想。”
李世民心道,公子我这几日忙着计划怎么除掉你,哪有功夫写什么千字感想,不情愿道:“先生言重了,世民又想了想,觉得见解也不算太多,只得一句‘其位而谋其职’。我想圣人意思是,做君主就要有君主样子,做臣子要有臣子样子,做人父母要有父母样子,做人子女也要有子女样子。言外之意怕是说,景公自身有所失职,所以才有了陈桓子壮大一事。”
风里希听了,问堂下:“你们有什么要问我没有?”半晌没有人说话,她才说道:“好一句‘其位而谋其职’,李元霸,你可听清楚了?”说完转身行至适才一直屁股不离椅子李元霸身后,轻轻一提,就将他提将起来,又手指一转,将他转了个身,众人见他裤子后两坨屎黄色,才明白是什么回事。
此时李元霸恨不得把头塞进昨日李元吉藏鸟墙洞去,风里希道:“所谓其位而谋其职,我不追究你我椅子上刷和椅子同色颜料,但是这件事你做了,就要做好,至少寻个机会把手洗一洗,不能让我这么容易就抓着你。你可记住了?”
李元霸木讷地点了点头。
风里希说完也不为难他,放他回去坐着,只堂下走了一圈,边走边说道:“所谓读书,并非是要你们死记硬背前人道理,而是要从前人道理上琢磨出自己道理来。你们今日答得都很好,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从那么多故事中,挑了这么一段来讲。所以罚每人回去写一篇对这句话感悟,明早交上来。”又停李元霸桌前,道:“李元霸企图戏弄夫子,罚多写一篇,题目可自定。”之后又行至脸上阴云密布李世民桌前,“李世民课上神游天外、对夫子问题企图敷衍了事,也罚多写一篇,听闻你对兵法颇感兴趣,就写一篇谈谈《阴谋志》中‘夜半行窃,僻巷杀人,愚俗之行,非谋士之所为也’这句吧。”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句话说得乃是施行密谋之时,不必刻意背人而为。趁夜行窃,僻巷杀人,皆是愚蠢、鄙俗之人所为,真正阴谋家是不屑于这么干。
只是这句话李世民行为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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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里希正倚桌前为《孙子兵法》写注,烟罗一旁帮阿决磕瓜子,边磕边道:“娘娘,烟罗不懂,娘娘为何要担这个麻烦?他李府虽然财大气粗,但实不配娘娘屈尊去教导些个牙还没长全凡人。。。再说。。。那李世民对娘娘一直心怀恶意,还。。。娘娘何苦还往他面前去。。。“
风里希笔上顿了一会,道:“你觉得我是为了一个李世民才揽了这事?”
烟罗不解,风里希道:“贝尔非与我说,那人如今附身突厥王族身上。”
烟罗大惊:“莫非他想。。。?!”
风里希点点头,笔尖洇出一团墨渍来:“他我身上下了瘴气,却还不放心,欲用*逼我去求他。如今隋朝气数已,若他想用突厥铁骑搅个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她说到这里,忽然身上一疼,眼前烟罗和阿决变得模糊起来,这是元神不稳征兆,她握着笔手簌簌发抖,无奈问烟罗:“今日可是月圆?”
话音刚落,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人拿了一沓染黄纸丢她面前,冷冰冰道:“夜半行窃,僻巷杀人,这些够了么?”